第104章 請孔夫子聖象
孔胤植一心逃命,家丁保護着他,倉皇出逃,他們從孔府後門出來,跟喪家之犬似的,狼狽不堪。
只是他們沒有料到,就在他們的身後,不斷有人點起火把,隨後就有義軍聞訊而來。
雖然說天下無人不通朱,這是誇張了,但山東之地,尤其是曲阜,無人不通朱,還是可以這麼說的。
尤其是去年以孔夫子的口吻,質問孔家人的文章廣為流傳,已經有相當多的人,鄙夷孔府為人。
過去有韃子罩着,我們沒有辦法,現在義軍來了,我們也不抓人,但指指路,總沒有問題吧?
就在這些熱心群眾的指點下,義軍兜着屁股,追上了孔胤植。
而孔家那些家丁,面對氣勢洶洶的義軍,竟然……逃了!
沒錯,他們扔下孔胤植,撒腿就跑。
這位衍聖公氣得罵娘,卻沒有任何辦法,他一把年紀,身體又不好,踉蹌着跑了幾步,就摔在地上。
“別動!”
義軍追上了,把刀壓在他的脖子上。
冰涼的刀鋒讓他渾身一震,一種死亡的氣息,籠罩了他。
毫不懷疑,這些義軍是有膽子殺了他的。
“我是孔胤植,是衍聖公,你們不能殺我,讓我,讓我見朱將軍。”
好傢夥,總算不是朱賊了,這位改口還真快。
面對這麼大的一個俘虜,確實也只有朱頤垣才能處置。
到了天明時分,朱頤垣在二百名騎兵的保護之下,順利來到了曲阜。
“本以為三天就能拿下,你用了八個時辰,很不錯!”
朱頤垣伸手拍了拍羅毅的肩頭,表示讚許。
羅毅興奮了,“僉事,我是不是能提拔指揮使了?”
朱頤垣呵呵道:“加油吧!”
羅毅不解,還想繼續詢問,朱頤垣已經轉移了話題,“衍聖公孔胤植何在?”
“在,在孔府旁邊的宅子裏看着。”
朱頤垣點頭,讓羅毅帶路,他來到了關押孔胤植的地方。
這位衍聖公年過半百,身體也不好,又是嚇,又是怕,此刻已經只剩半條命了。他蜷縮在角落,渾身哆嗦,看起來十分可憐。
“你就是衍聖公嗎?”
孔胤植一愣,忙抬頭,揉了揉眼睛,發現進來一個年輕人,模樣清秀,器宇軒昂。
“您是?”
“我就是你口中的朱賊,朱頤垣。”
孔胤植一愣,連忙道:“不敢,不敢,是朱將軍,老朽見過朱將軍。”他掙扎着站起,給朱頤垣行禮。
朱頤垣擺手道:“不必客氣,我來瞧瞧大名鼎鼎的衍聖公,也是讓你瞧瞧我……知道你是死在了誰的手裏。”
啊!
這句話簡直比晴天霹靂還可怕。
這就要殺啊!
孔胤植咽了口吐沫,額頭都是冷汗。不過他還保留了一絲冷靜,改朝換代他都沒死,這一次也一定沒事。
“朱將軍,老朽願意歸附將軍,獻出家產,錢糧,只求將軍能念在夫子聖賢的份上,饒老朽一命。”
朱頤垣一笑,“衍聖公,你一把年紀,何必如此貪生怕死啊?”
孔胤植咬了咬牙,又道:“螻蟻尚且貪生,將軍起兵,討伐韃虜,乃是義舉,我願意歸附正道,為將軍搖旗吶喊,增光添彩。”
“哈哈哈!”朱頤垣仰天大笑,“我說衍聖公,我現在只有幾個縣的地盤,萬一清軍把我給滅了,你又落到了清廷手裏,你會怎麼辦?”
孔胤植頓時一怔,怎麼辦?再投降清廷唄!
只可惜這話他說不出來,只能道:“朱將軍順天應人,百姓歸心,必定能驅逐胡虜,恢復中華,朱將軍……”
“住口!”
朱頤垣直接呵斥孔胤植,
隨後怒氣沖沖,向前兩步,伸手扯下孔胤植頭頂的帽子……剎那之間,孔胤植彷彿被人撕開了面具的畫皮,頓時惶惶不安,下意識捂住頭頂。
可惜的是,光禿禿的腦袋,只有一根金錢鼠尾,如何能遮掩的住。
“孔胤植,你帶頭剃髮易服,做了大清的奴才,這根金錢鼠尾,總騙不了人吧?”
孔胤植老臉羞紅,但還心存僥倖,繼續強辯道:“老朽,老朽當時也是被逼無奈,委曲求全……”
“不要說了,把他拖出去!”朱頤垣覺得再看他一眼,都會吐出來。
我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聽說義軍將衍聖公俘虜了,還要公開處置,整個曲阜都驚動了。
上至城裏的讀書人,下至普通的百姓,販夫走卒,全都扶老攜幼,走出了家門。
朱頤垣沒有攔着百姓觀看,卻也加了雙倍的人員,確保萬無一失。
當義軍士兵拖着孔胤植出來,見到了衍聖公如此狼狽,在場的讀書人不幹了。
有好幾個更是怒目而視,仗着膽子大吼道:“不可以對聖人後裔無禮,不敬衍聖公,斯文掃地啊!”
聽到有人鳴冤,孔胤植的心還稍微安穩。
哪怕到了此刻,他也覺得朱頤垣不敢殺他。
古往今來,歷朝歷代,哪怕是蒙古人,也不敢對孔家怎麼樣,至少衍聖公這塊牌子要在啊!
你朱頤垣就能這麼大逆不道?
“孔胤植,我知道,你心裏頭不服氣。”
朱頤垣笑呵呵道:“你們孔家歷經幾十朝代,傳承不息,地位越來越尊崇……我以大明國法處置你,你肯定不服氣。你會覺得區區大明,有什麼好忠心的。劉漢,李唐,趙宋……哪怕是孛兒只斤,你們的主子多了。添一個愛新覺羅沒什麼了不起。”
“也罷,我不用國法難為你。”朱頤垣抬起頭,朗聲道:“我就用孔聖人的綱常道理,以家法來處置此人,如何?”
聽到這話,孔胤植都傻了。
你不能這麼干!
“我,我是孔家人,是孔家家住,家法自然要聽我的,聽我的!”
朱頤垣哈哈大笑:“聽你的?我看是要聽孔夫子的才對。”
“來人,請孔夫子聖象。”
士兵答應,不多時抬出一尊孔夫子的凋像,放在了眾人面前。
朱頤垣看了看,隨即衝著孔夫子聖象深深一躬,然後哂笑道:“孔胤植,你怎麼沒把孔夫子的凋像也換成金錢鼠尾啊?”
一句話,孔胤植的臉色驟變,忍不住咳嗽起來。
朱頤垣又笑道:“那些替他喊冤的,也出來說說,孔夫子可是告訴了子孫後代,可以屈膝投敵,剃髮易服?”
剛剛還鳴不平的那幾個人,面對着此情此景,也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了,一時如同木凋泥塑。
朱頤垣又看了看孔胤植,“你怎麼說?”
孔胤植咬了咬牙,“朱將軍,改朝換代,古已有之,天行有常,大明亡國,天下剃髮易服者,何止千萬,你又何必揪着孔家不放?”
“說得好!”朱頤垣撫掌道:“你說得很好,為什麼揪着孔家不放?就因為你們和別人不一樣,你們靠着聖人名聲,榮華富貴到了今天,又幹着敗壞聖人名聲的事情!聖人說,微管仲,吾其被髮左衽矣。”
“孔夫子如何對待華夷之辯,一目了然。孔府子弟,以孔老夫子榮華富貴,又公然違背孔夫子教誨……孔胤植,你說剃髮易服者,何止千萬……沒錯,別人剃髮易服,都可以原諒,唯獨你孔家不行!”
“朱頤垣,你要趕盡殺絕嗎?”孔胤植惶恐怒喝。
朱頤垣笑道:“非是我要趕盡殺絕,是孔夫子在天之靈不饒!”
“來人。”
朱頤垣叫來兩個士兵,“識字嗎?”
其中一個點頭道:“識字。”
“那你現在就拿着論語,一句一句,念給孔胤植。”
士兵忙點頭。
朱頤垣又對另一個士兵道:“他念一句,你責打一鞭,勿要讓他聽完,明白嗎?”
這個士兵也點頭,“僉事放心,保證不會提前打死老匹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