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夜色
回到住所,許吉安看着窗外,陷入沉思。
賀陽乃是大將軍兼任溫澤巡撫,聽從於兵部,鄭公公則是應天府下派的人。今早二人朝會上的提議,怕不是真心實意。
“倘若我親自帶兵前去征糧,要是果真能按賀陽所說,在留給百姓足夠餘糧的情況下,能在那些欠明德府糧的縣內徵得所需的一萬擔糧自是最好。可要是不但沒有籌集足夠糧食,反而斷了農民活路,激起民變,如此一來,怕不是要掉腦袋。”想到這裏,許吉安嚇出一身冷汗。
這可如何是好,許吉安不安地思考着。內閣下發籌措軍糧的指令對自己來說無疑是一次證明自己的絕佳機會,當然要盡一切力量完成。可真到了溫澤省,卻發現事情遠遠沒有自己想像的那般簡單。
儘管時間已晚,許吉安卻毫無睡意,在大廳來回渡步。
“許大人,溫澤省布政使王大人來訪。”門房的侍從走進來說到。
“哦,快快有請王大人。”許吉安連忙走出大廳將王切迎來。
“王大人親自光臨陋舍,有失遠迎,慚愧慚愧。”許吉安彎腰作輯道。
“許大人,鄙人這次前來是想和王大人商量一下籌措軍糧的事。”王切笑着說道。
“王大人快請坐,快請坐。”許吉安一聽王切是來商量此事,連忙招呼王切坐下與自己詳細訴說。
王切喝了一口茶,問到:“今早的朝會我從一些大臣口中聽說了,賀大人要你帶兵去那些欠糧的縣裏籌集一萬擔軍糧。許大人可否答應了?”
許吉安沒想到王切會這樣問,但因不知王切是否是兵部的人,許吉安不敢給出自己的想法。
“是有此事,但許某不知何時前去籌集,也不知還有無後續安排。”許吉安把球踢到了王切手上。
“許大人,還請許大人萬萬不可帶兵收糧。我和許大人交個底,我是內閣直接委派下來的,若是前去征糧,則必激起民變。到時候,皇帝怪罪下來,則內閣的人自是會遭殃,你我二人也別想逃得了。”王切說完便看着許吉安。
許吉安聽王切如此說道,便放下心來:“王大人,許某也有此意,正為此事發愁,不知王大人有何妙計可言?”
“許大人放心,我自有辦法。”王切笑了笑,接著說道:“今早我去見了商賈高翰。溫澤省每年的糧食雖說是由明德府負責徵收,可卻也是委託高翰代辦,如此一來便不會髒了他們的手。”
王切把話說的明白,若是明德府每年親自徵收,實際徵收的三成糧食則會被眾人知曉。這樣明德府便會落下把柄給溫澤省官府,由此則會處處受官府的牽制。
當然,王切的話也沒有全部說完。畢竟,在溫澤省官府的強力施壓下,商賈高翰還要收額外的五成糧給他們,以此兌成白銀充實自己的腰包。
明德府和溫澤省官府都對此事心知肚明,可誰也沒有戳破對方,雙方互相牽扯,長久下來便形成了如此的政治格局。
“王大人是想說,此事仍可讓高翰去辦,我們只需坐等收成便可?”許吉安問到。
“正是如此,我早上已令他兩星期內籌夠軍糧。若引起民變,皇上查下來,則糧和功是我們的,罪責自有高翰擔著。”王切哈哈大笑。
許吉安雖覺此事尚有不妥,但奈何此時也無更好的辦法,只得答應王大人。
易安縣衙門內——
林晨風率領着的官兵抓捕了一百來號人,將他們全部打入了大牢。
“不早了,你們都回自己家去吧,主簿你留下來一下。”林晨風對揮了揮手示意官員們退下。
過了一會,眾人陸續散去,林晨風對主簿說到:“孫璐,你把這些銀子拿去換些糧食吧。”林晨風從衣中掏出今早村長給他的那一封滿滿當當的銀兩託付給孫璐。
“好的,晨風姐,我這就去辦。”孫璐笑着說。
孫璐是和林晨風從小玩到大的閨蜜,從小便天資聰穎。這次省試也取得了極好的成績,被分配為易安縣的主簿。
林晨風則自己一人走向了牢房。
“李牢頭,你先出去,我要單獨審問這些犯人。”林晨風說罷便拿起鑰匙打開房門走了進去。
大牢內昏暗無比,散發著一股腐敗的氣息,很難想像之前關押在這裏的人是怎麼忍受這裏的濕冷與陰沉。
林晨風披着棉襖走下階梯來到了大牢內部。
“諸位,我叫林晨風,是易安縣的縣令。今日將大家請到這裏暫住,是怕大家因為沒有糧食而餓死,希望大家能暫且忍受此處不堪的環境,呆上一段時間。”林晨風大聲向牢房裏的農民們說到。
其中一名男子突然直挺挺的跪下,喊到:“林大人,我們早已知道您的意思,這份恩情我們不會忘記的!此生願為林大人效犬馬之勞!”
“此生願為林大人效犬馬之勞!”眾人紛紛高呼。
在眾人的歡呼聲,林晨風大聲喊到:“好了好了,大家安靜一下,若是真願意追隨我,林某以後自會來找各位的。諸位能心領神會是最好不過,但還請大家替林某保密,不要聲張。”
“是!”眾人異口同聲地喊到。“稍後我給大家分發一些粥,讓大家先填飽肚子。”說罷,林晨風便走出了大牢。
孫璐帶着幾個人買了好幾袋糧食回來,林晨風看到趕忙幫孫璐把剛買的糧食放下來。
“晨風姐,累死了。”孫璐嘟囔着嘴說到。
“好了好了,你去睡覺吧,剩下的我來就好了。”
“我知道晨風姐是想把糧食熬成粥分配給剛剛關起來的那些百姓們,我們一起來吧,他們還餓着肚子呢。”孫璐雖剛剛才說自己累,此刻卻也沒有半分要去休息的意思。
林晨風見狀,也不再說話,默默地和孫璐一起把糧食從馬車上搬下來。
——京城,皇宮內。
“主子,奴才來幫您洗腳了。”掌管應天府的太監季澤利端着一盆熱水彎腰對皇上說到。
“季公公,有勞你了。”
“能伺候皇上是奴才這輩子最大的榮幸。”季公公將洗腳盆端到皇上跟前。
皇上伸出腳放進盆里,舒適的水溫讓他閉上了眼睛,季公公見狀便拿起毛巾為皇上小心地擦拭着。
“季公公,溫澤省籌集的三萬五千擔軍糧可否順利。”皇上閉着眼緩緩問到。
“回主子萬歲爺,奴才所知籌措軍糧進行的非常順利,請主子萬歲爺放心。”
皇上閉着眼睛不說話,許久季公公再次開口:“只是奴才聽說內閣派下去的許吉安和溫澤省巡撫賀陽對該如何籌措軍糧尚未有定論。今年溫澤省遭大旱,若直接徵收軍糧可能會遭至百姓反對。”
過了一會,皇上微微睜開眼睛,緩緩說到:“告訴許吉安,不必一次徵收那麼多,百姓的溫飽最重要。”
季公公連忙身軀伏地並說:“皇上聖明,天下萬民無不對皇上感恩戴德,奴才明早就讓信使去通知許吉安。”
皇上輕輕冷哼一聲,閉上眼睛,繼續享受着季公公無微不至的照顧。
天大寒,挨家挨戶閉緊了門窗,林晨風站在高台上,凝視着遠方,一言不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