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青蓮將枯二

第30章 青蓮將枯二

宋慶初手握長劍在劍宗宗門內四處尋找柴慎芝的身影,對於眼前的激戰幾乎視而不見。

馬濟吅此時盤膝坐在密室中,按照密譜上的描述,運行體內氣機,那扇厚重石門把外面的紛亂嘈雜聲全部拒之門外,半分不可入其內,密室之中萬籟俱寂,明明是近在咫尺的生死廝殺,卻又好像相隔千里。

趙玉樓走出宗門,沒有去看在廣場石階邊上的宋牧,就好像完全忽略了一般,他坐在宗門前方的石階上,神色默然。

趙玉樓抬頭看了看漆黑夜色,深呼吸一口氣,然後不知為何露出了一個微笑,只是那笑容與平時相比,相差甚遠。

宋牧在宋慶初和趙玉樓進入劍宗后,他快速跑下石階,來到那匹名為追風的馬兒旁邊,從樹榦上解開韁繩,然後牽馬回到廣場,走入一旁的樹林中。

劍宗的廝殺聲,毫無疑問是有人闖入,倘若那些闖入劍宗的人一路殺了出來,從而看到這匹被綁在樹榦上的駿馬,肯定會騎乘逃走,那麼宋牧答應老人姜福山歸還,也就成為了一句空話。

所以宋牧把馬兒一同牽入樹林,儘管如此一來,一人一馬的就會很容易被發現,從而身陷險境,但宋牧不願做一個言而無信之人,既然答應了歸還,就無論如何都要歸還。

站在樹林中的宋牧無時無刻不在觀望劍宗動靜,他看到了從劍宗獨自走出的趙玉樓,看到趙玉樓一人坐在石階上,他急忙拴好韁繩,快步跑了過去。

“舅舅,我爹呢?怎麼沒跟你一起出來?”宋牧有些擔憂的問道。

趙玉樓勾了勾手掌,然後拍了拍身旁地面,示意宋牧坐下。

趙玉樓深深吐出一口氣,語氣輕鬆的說道:“你爹他沒事,就是裏面太混亂,舅舅不喜歡,所以出來吐口氣。”

宋牧仍是有些擔憂,“那我爹怎麼沒跟你一起出來,他在裏面做什麼?”

趙玉樓轉頭笑道:“你爹的師傅受了傷,你爹在為他包紮傷口呢,你就不用擔心了。”

宋牧點了點頭,回頭看了看劍宗內,視線中看不到一個人影,宋牧收回目光,問起了關於他娘親的一些往事。

宋慶初曾和宋牧講過,他娘親是個極其溫柔賢惠的女子,並且還具備着江湖女俠應有颯爽英姿,但是關於他娘親如何離世之事,宋慶初從來沒有說過,而宋牧也從來沒有問過,儘管他一直想知道,可還是強壓心底,因為他看的出來,宋慶初每次和他講關於他娘親之事,神色中都有難以掩飾的落寞和痛苦。

趙玉樓沉思片刻,緩緩說道:“你娘親……她是個毫不拖泥帶水的人,她在遇到你爹之前,一心想要做那江湖中的女俠仙子,但遇到你爹后,她就把自己的江湖夢拋諸腦後,一心只想做你宋家的媳婦,只想做好一個娘親。”

宋牧問道:“那我娘她是如何……”

宋牧沒有說出離世二字,但趙玉樓聽的出來,也看的出來。

趙玉樓扭頭問道:“你知道你爹為何不顧生命危險也要來青蓮劍宗嗎?”

宋牧輕聲道:“大概知道,是因為我爹的師傅當年對他有救命之恩,所以我爹才會如此。”

趙玉樓點了點頭,“對你爹有救命之恩是沒錯,但依我來看,應該是柴慎芝的另一次出手。”

“當年你爹和你娘從名義上來說不算真正的夫妻,因為青蓮劍宗在徐州,而清秋劍樓也在徐州,雖然一個在東,一個在西,但同是以劍在江湖立足,所以明爭暗鬥避免不了,

我爹自然不允許我姐嫁入青蓮劍宗,而劍宗的人也不願意接納清秋劍樓的人,可他們還是在一起了。”

“一對不被接納的人要如何在徐州生活下去?所以他們二人選擇離開江湖,離開徐州,回到你爹的故鄉。”

“那個時候你娘已經懷有身孕,也就是你,在他們二人離開徐州時,沒有和任何人告別,足以看出他們二人心意已決。”

趙玉樓輕輕嘆息一聲,劍宗內的廝殺還在持續,二人都選擇置若罔聞,趙玉樓甚至都不曾回頭看上一眼,反而宋牧時不時的回頭,他還是擔心宋慶初,怕宋慶初在裏面遇到什麼危險。

趙玉樓接著說道:“他們雇傭了一輛馬車,可馬車剛駛出徐州進入涇州,就遇到了幾名布條遮面的歹人,他們也許是和劍樓有過節,本意是劫財的幾人,在看到我姐身上所穿衣衫有劍樓獨有的青竹標誌時,他們選擇了殺人……”

“期間有兩名叫劍宗弟子外出歷練,碰巧遇上這一幕,他們一人快馬加鞭回劍宗傳信,一人當即便抽出長劍加入其中。”

“可他們只有三人,再加上你爹那個時候劍道境界只有四品,而你娘更甚,撐死了也就六品,至於那名死在徐州邊境的劍宗弟子,我不知道是何種境界,但絕對不會太高。”

“反觀對方,雖然在境界上大同小異,但人數卻是比他們的三倍還多,這也造成了那個不知名的馬夫當場死於亂劍之下,而你爹和你娘他們邊打邊退,直到退回了徐州,你爹和你娘就開始躲藏,最終是柴慎芝的到來才化解了這場危機。”

“從始至終,整個青蓮劍宗除了柴慎芝之外,還有幾名門下弟子隨後而來,其他三位長老和劍宗宗主馬濟吅都選擇了袖手旁觀,你娘也就是在那次身受重傷留下了隱疾,在生下你的第二年,與世長辭。”

雖然趙玉樓說的輕描淡寫,可宋牧卻是知道他的娘親有多不願離開這個世界,心底有多捨不得他們父子二人。

在他模糊的記憶中,他的娘親似乎總是臉色蒼白,並且在看向他時,眼眶總會不自覺的濕潤,宋牧記得好像還問過娘親,而他娘親趙笛每次都是同樣的借口,“乖,娘沒事,就是眼睛進沙子了。”

那時的宋牧信以為真,覺得合理,現在回想起來,那哪是眼睛進沙子了,分明是知道自己時日無多找的借口罷了。

宋牧不知何時已經滿臉淚水,把頭埋在雙腿之間,輕輕抽泣。

趙玉樓沒有再多說什麼,他起身習慣性的拍了拍衣衫上的灰塵,背對青蓮劍宗緩緩離去,只留下獨自坐在石階上,輕聲抽泣,被無邊黑暗吞沒的少年。

宋慶初在劍宗大殿中找到了柴慎芝,或者說是找到了柴慎芝的屍體,一名劍宗弟子趴在柴慎芝的屍體旁邊,哭喪着臉,雙眼通紅。

可能兩人誰都不曾想到,原來上次的離別竟是訣別。有着十年師徒情義的兩人,終是沒能見上那最後一面。

宋慶初腳步蹣跚走上前去,低頭看到老人那緊閉的眼眸,他像是一個年過耄耋之年的老人,動作僵硬且無力的跪在地上,跪在柴慎芝的屍體身旁,伸出一隻手輕輕撫摸柴慎芝那佈滿皺紋的臉頰。

那名原本就趴在柴慎芝身旁的少年看了一眼宋慶初,他不認識這個中年人,可看到宋慶初跪在地上,看着太師伯嘴唇顫抖,眼含清淚之時,他也就不再理會。

柴慎芝的屍體上,有劍傷,有刀傷,長短深淺加起來有十幾條,然而最要命的一處傷是胸口,可以明顯看到胸口處的凹陷,是被人一拳擊碎胸口而亡。

怪不得青蓮劍宗的門下弟子都將生死置之度外,怪不得三位長老明知不敵,仍要以命相搏,怪不得那圈中三人明明是一品境界,卻遲遲沖不出包圍圈,原來如此。

被三名小輩在紮根幾十年的宗門內,殺了宗門長老,這無疑是對一個宗門最大的侮辱,甚至要比之前踢碎宗門石壁,重傷宗主馬濟吅的侮辱還要大,畢竟那一次名義上來說只是比試,而這次是明目張胆的殺人,意義不同。

只是包括宋慶初,宋牧和趙玉樓在內,宗門所有人都不知道馬濟吅身在何處。

青蓮劍宗都被人殺到眼皮底下了,作為青蓮劍宗的宗主,半步一品的劍客,此時此刻卻沒有與門下弟子站在統一陣線,這不免讓很多人心生疑慮。

難道說馬濟吅為了苟活,拋下了他生活了大半輩子的宗門,悄無聲息離開了徐州?或者是已經在私底下做了鎮安王的門下走狗?而這三名後生來次的目的,就是要把青蓮劍宗幾十年的臉面踩在腳下,讓其受盡屈辱,最後再由葉明陽出面清理掉劍宗餘孽?

……

這種種遐想在眾多門下弟子心中一閃而逝,然後他們抱着必死之心,握緊手中長劍,神色猙獰的沖入包圍圈!悍然赴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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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朽劍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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