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一千二百零三的妖怪

1203房間。

孟瑤在客廳沙發上打滾了半天，忽然摸着肚子嚷道：“哥，哥，我好像又餓了哎，咱們回去吃東西吧。”

林煜一直手持桃木寶劍警惕地守在門邊，防着妖怪主人突然回來打他們個措手不及，回頭問道：“孟大哥，還是沒有找到嗎？”

孟三萬從牆角的柜子後面鑽出來，摸着腦袋奇道：“不對啊，按理說天才位的妖丹必然在這個房間裏的，怎麼會沒有呢？”

“孟大哥，那妖丹會不會在其它的地方，也不一定非得在這房間之內啊……或者隔壁的房間？”

孟三萬白了他一眼，道：“你懂什麼！三才照月陣以天才位為根本，是最重要的陣法樞紐，這裏是妖族修鍊的絕佳場所，對妖丹還有加持作用，放在這裏是最合適不過的了，不可能在其它地方。”

“會不會是陣法一直沒有啟動，所以那妖怪要等到啟動的時候才會將妖丹歸位？”

“哼，沒有啟動……那剛剛在樓下，是誰差點讓那幻陣給弄死！”孟三萬譏諷道。

“你……”林煜氣得臉色漲紅，轉過頭去盯着大門不再言語。

孟瑤都有些看不過去了，嘟着嘴道：“哥，你對小林子哥哥好點兒，別把他給氣跑了，我以後還要騎大馬呢！”

“哎，知道了知道了。”孟三萬不耐煩地揮揮手，“我那不是為他好嗎，在山上都讓那些牛鼻子老道給教壞了，現在他是我的跟班，我就要對他負責，我這是忠言逆耳重新教他做人。”

“哦哦……哥，我都餓了，我們趕緊下樓去吃東西吧。”孟瑤一翻身從沙發上跳到地上，拉起孟三萬的手就往外走。

孟三萬被孟瑤硬拉着往外走，無奈地道：“瑤瑤，等等啊，我們把所有動過的地方都恢復原狀，免得讓這個女妖怪回來懷疑……”

正在這時，大門外忽然傳來輕微的腳步聲，林煜緊握桃木劍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大門，心中開始“突突”直跳：“難道是這個厲害的女妖怪回來了？”

孟三萬猛地拉住孟瑤的雙手，用食指在嘴邊比了一個“噓”的動作，然後輕手輕腳地開始向門邊靠攏，右手中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多出了一把暗灰色的匕首。

門外的人顯然對此間非常熟悉，只聽見門上的電子鎖傳來“嚓嚓”的聲音，然後“咔噠”一聲門開了。

三人迅速閃避身形，林煜藏到了客廳的窗帘後面，孟家兄妹則一起躲到了沙發後面，一起偷眼向外面觀瞧。

只見門外緩緩走進來一名年輕貌美的白衣女子，一身古風的白色長裙堪堪拖到地面，面容精緻潔白如玉，一襲黑色秀髮披灑在身後，整個人看上去猶如畫中走出來的瑤池仙子，把偷窺的三個人都看呆住了。

白衣女子走進來，認真打量了一下客廳內的環境，忽然冷聲道：“什麼人敢擅闖他人家宅，還不現身出來！”

林煜現在唯孟三萬馬首是瞻，硬着頭皮依然躲在窗帘後面一動不動。

孟三萬眼珠骨碌碌轉了幾轉，然後哈哈一樂，拉着孟瑤從沙發後面站了起來，笑道：“告罪告罪，我們兄妹誤入寶地，實在是抱歉的很，敢問小姐、妹子，嗯……姑娘是此間的主人嗎？”

孟三萬一連換了好幾個稱呼，不由地緊張地有些冒汗了，心中暗罵自己：“真是沒出息，沒見過美女啊，不過……這麼漂亮的……好像還真是頭一次見啊。”

白衣女子上下打量了一下他們兄妹，

道：“我是此間主人的朋友，所以才可以自由進出這裏，你們到底是什麼人？不請自來目的何在？”

孟三萬目光凝聚怔怔地盯着白衣女子，眼睛中忽然閃現出異樣的光彩，白衣女子嬌叱一聲：“無理狂徒！”手中一道寒光直朝孟三萬胸前射去。

孟三萬早有防備，一閃身躲過寒光的襲擊，只聽見“叮”的一聲，寒光深深地嵌入了他身後的牆壁，竟是一枚銀白色的戒指。

“姑娘，你首先出手傷人，就是你的不對了吧。”孟三萬質問道。

“你使用異術偷窺本姑娘的真身，乃是犯了我族的大忌，還怪我出手教訓你！”白衣女子面如寒冰斥責道。

“那這樣說來，姑娘你承認了……你是妖族？”

白衣女子瞪着他，道：“妖族怎麼了，天下萬物生靈皆因道之所生，故因道之所存，我們妖族也不比你們人族矮上一截，你們人族天生自以為高出一等，才是違背大道天理！”

“好好，說得好！”孟三萬拍手笑道，“我可從來不認為妖族就低人族一等，天下眾生平等，哪有什麼高低貴賤之分！”

白衣女子顯然不信他的話，冷聲道：“你們人類最會花言巧語，嘴上說一套背後做一套，你休想騙我相信你！”

孟三萬有些訕訕，盯着白衣女子道：“姑娘信不信我不要緊，不過此間主人姑娘既然認識，我倒要問問姑娘，可知此間主人也是妖族身份？”

白衣女子目光一黯，道：“我當然知道……這裏的主人就是我妹妹。”

“那你可知她平素所為，可知她干過什麼傷天害理之事？”孟三萬直接質問道。

白衣女子沉默片刻，道：“我知道你想說什麼，我妹妹確實走入了邪途，平時混跡人間四處斂財，為了修鍊也害過不少人命，為此我也多次勸誡過她，她也答應我以後一定心向大道，不再為惡！”

“不再為惡？就在剛才我們幾個在樓下還險些着了她的道，她以此房間為陣基，佈置下三才照月陣法，並輔以幻陣擾亂陣中人的心智，我觀她如此大費周章似乎就是在針對修道中人，修道尚淺或心智不堅之人一旦陷入其中，難免會着了她的道。”孟三萬氣憤地道。

“不可能！她答應過我的，以後一定不再傷人性命，你們……是不是弄錯了？”白衣女子急着辯解道。

孟三萬眉毛一挑，朝着窗帘後面喊道：“小林子，出來給做個證，你可是龍虎山名門大派弟子，看看這位姑娘信不信你！”

林煜稍微整了整衣衫，從窗帘後面施施然地走出來，似乎還有點不好意思，清了一下嗓子以道門規矩施禮道：“在下龍虎山雷霆道人門下弟子林煜，見過姑娘，不知姑娘貴姓芳名，何方人士……呃，妖士……”

孟三萬瞪了他一眼，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林煜摸着腦袋訕訕地笑了笑，心中暗自嘀咕：“奇怪，我怎麼一看見她，就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白衣女子也施禮回道：“見過林道友，我叫白素玉，雖是妖族中人，但心向大道，久聞龍虎山威名，今日一見還請道友多多指教。”

說完女子盯着孟三萬同樣施了一禮，孟三萬被她盯得有些發毛，摸摸腦袋道：“嗯，我叫孟三萬，這是我妹妹孟瑤……我們無門無派，沒啥能指教你的，你只要管好你姐姐就行了！”

白衣女子朝着林煜追問道：“他說的可屬實，我妹妹真的用那陣法傷人性命了？”

林煜擺擺手道：“哦，人倒是沒有傷到……說來慚愧，我就是那陷入陣中之人，那幻陣確實厲害非常，若不是孟大哥施法救我，恐怕現在我真的沒命了。”

白衣女子又朝孟三萬問道：“你說的她用了三才照月陣法，可有證據？”

“瑤瑤，把你那丹果給這……白姐姐看看。”孟三萬扭頭吩咐道。

孟瑤神情一下子緊張起來，捂着胸口一扭身子道：“幹嘛，我的丹果誰也不給！”

“誰也不要你的丹果，就是給她看一眼，乖，聽話啊！”孟三萬哄着她道。

孟瑤低頭想了想，極不情願地從懷裏把那顆妖丹拿了出來，擺到白衣女子面前晃了一下，趕緊又塞回自己的懷中，斜着眼問她道：“喏，你看見了吧？”

“這是那三顆陣基之一的妖丹，我們剛剛從樓下發現的，按照我的推斷第三顆天才位的妖丹應該就在這個房間內，所以我們才擅自進入房間來尋找，可惜還是沒有找到……”孟三萬接着解釋道。

“那你們應該發現了兩顆妖丹，另一顆呢？”白衣女子怔了怔神追問道。

“呃，這個……”孟三萬瞅了孟瑤一眼，趕緊岔開了話題，“那顆妖丹也在，只是現在還不方便拿出來，三才照月陣你應該了解吧，不信我可以領你下樓去看看那陣法佈置。”

白衣女子神色有些黯然，低頭道：“不用了，我相信你們，其實我一直都是在自欺欺人，想着她能夠改過自新，只是不願意相信罷了。”

“姑娘叫白素玉，不知道你妹妹叫什麼？”孟三萬追問道。

“她叫金嫵媚，我們姐妹自幼在深山之中一起修鍊，同甘共苦相依為命，只是後來發生了一些變故，我們兩人分開了許久，也是最近一段時間才重逢的。”白素玉的神情有些感傷。

“哦，這樣啊……”孟三萬眼睛在對方身上直打轉，終於忍不住開口問道，“我有一件事不明，還請白姑娘能夠解惑一二。”

“孟道友請說，能說的我會告訴你們的。”白衣女子應道。

“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你妹妹我至少見過她兩次了，我妹妹也見過了她一次（孟瑤聽着直點頭），可是我們都沒有發現她身上有任何妖族的氣息，還有姑娘你為何身上也沒有妖族的氣息，不瞞你說，我們兄妹對妖族的氣息十分敏感，一般的妖怪在我們面前根本無所遁形。”

白衣女子沉吟了一下，道：“這個也沒有什麼不能說的，我們姐妹自幼遇到過一位高人，也是經他指點我們才踏上了修行之路，這位高人教給我們姐妹的功法比較特殊，可以讓我們身上的妖族氣息完全內斂，不至於在人間遭到一些自詡正派人士的追殺，否則我們姐妹也很難修鍊到今天的地步。”

“那不知你們姐妹的真身是……”孟三萬實在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你！孟道友再這麼無理，休怪我跟你翻臉！”白衣女子一臉怒色，兇巴巴地道。

“哦哦，恕罪恕罪，我就是一時口誤，沒有別的意思，以後不提就是了。”孟三萬趕緊認慫道歉。

在妖族中有個十分禁忌的事情，那就是未經許可擅自探查妖怪的真身。每個妖怪的真身都是一個隱秘，除非是特別親近的人外人很難知道這個秘密，因為一旦讓外人知道了你的真身就意味着你暴露了最大的弱點，很多妖怪的真身都有着先天難以擺脫的命門，比如一個蜈蚣精暴露了真身，那對手找一大堆紅冠大公雞或者大量公雞血來克制它，那它基本上就是必敗無疑了，這種刻在骨子裏面的恐懼是無法改變的。

白衣女子面色稍緩，道：“三位放心，我妹妹既然又惹下了這等禍事，我也必不會包庇於她，我一定會親自找到她，帶回來給三位賠罪。”

“白姑娘能如此深明大義，可見妖族之中也有良善，我們兄妹三人就在樓下等候你的消息了……樓下1103房間，我們已經租下了，最近應該會一直住在這裏。”

白衣女子點點頭，道：“我這就去找她，你們就在此等我的消息好了，不出三日，必有迴音。”

孟三萬拉着孟瑤和林煜一起往門外走去，孟瑤還有些戀戀不捨：“哥，這裏住着好舒服啊，我們不能在這裏住嗎？”

孟三萬瞪了她一眼，道：“別瞎胡鬧，這是人家的地方，我們回我們自己家去。”

孟瑤不情不願地嘟着嘴，被孟三萬強拉着出了1203的大門，只留下白衣女子望着他們三人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這是京海市城中一個極其隱秘的大型院落，雖然位於鬧市街區，但是四周都被高樓大廈遮擋，進入院落的必經之路是一條七拐八拐的小巷，外人很難窺得院落分毫，也是應了鬧中取靜之真意。

院門口的兩邊的牌子上寫着兩行白底黑字：“國安部特別行動局京海三處、京海市國安特別行動局”，正中央還掛着一個鮮亮的國徽，這裏赫然是一個正經八百的國家權力機關，國安兩個字到哪裏絕對都是硬杠杠的存在。

艾樂樂依然是那身警察裝扮，提着一個大袋子風風火火地從巷口沖了進來，“咣咣咣”砸的大門直搖晃，邊砸邊叫道：“老黃老黃，快開門，有急事！”

一個睡眼稀鬆鬚髮花白的老頭披着衣服從門房裏面顫顫巍巍地走出來，拉開了大門上鐵門栓，陳舊的大門發出一陣“咔吱吱”的響聲，打開了一人來寬的通道。

“老黃，我們老大回來了嗎？”艾樂樂閃身進入院內，衝著老頭問道。

“哦，小艾啊，你找大劉嗎，他不是去京城出差了嗎？一直沒有見人哪。”老頭用沙啞的聲音回答道。

“哎，真不省心，關鍵時刻他又不在，天天把這燙手的活兒扔給我。”艾樂樂嘴裏埋怨着直奔正面的四間紅磚瓦房，衝進去就是一陣翻箱倒櫃的折騰，耳聽見裏面“叮咣”“咔嚓”“吱啦”的各種聲音傳來，其中還夾雜着她打電話的聲音。

“小胖，你死哪兒去了？趕緊回來出任務了……什麼！去女朋友家訂婚了，還在貴省！你可真會挑時候，得了得了掛了吧。”

“醉貓，你是不是又喝大了，你趕緊給我滾回來出任務了，喂喂，你說什麼，你舌頭給我擼直了再說話！喂喂喂，你說什麼……滾你大爺的吧，你咋不醉死呢，也好給我們騰個編製出來招新人……！”

“老郎，你在哪兒呢，哦，還在查那件案子啊，你都追了倆月了吧……什麼，已經追到黑省了，都快出國了……好吧，我代表組織精神上支持你，加油吧，好孩子……”

“佳佳，你在哪兒呢……”

一個年過古稀的老嫗悄無聲息地出現在院子裏，手裏拿着一個大掃帚正在認真地打掃着院子裏面散落的雜草落葉，她掃地的動作很慢，好半天時間才打掃出一小塊地方。

老黃隨便擦了把臉，披着個大棉襖坐着門房前的小凳子上開始生起煤球爐來，這年代在京海市這種國際大都市裏能看到這玩意兒的地方可真不多了。

好半天，艾樂樂終於倒騰完畢，從屋子裏面走了出來，這次她從頭到腳又換了一身藍色的牛仔運動裝，左手拿着一柄一米長的黑漆寶劍，右手拿着一把奇形怪狀的三角叉子，身上還背着一個巨大的運動背包。

“咦，啞婆婆，您這麼早就出來掃地了？”艾樂樂笑着跟老嫗打招呼，“我還給您買了最喜歡吃的栗子糕，就在屋子裏面的袋子裏，一會兒您自己去取啊。”

老嫗朝她點頭笑了笑，低下頭繼續掃起地來。

“老黃，栗子糕也有你一份啊，記得去屋裏拿。”小艾一邊走出大門一邊囑咐着，“我要出任務去了，要是老大回來了，記得讓他趕緊聯繫我，這次的點子有些扎手……當然，我雖然能搞定，但是難免會漏網一兩個，要是老大回來配合我，那肯定能一網打盡。”

老黃正在煤球爐上全神貫注地翻烤着幾個紅薯，聞言頭也不抬地應道：“哦哦，小艾，我知道了，嘖嘖……”說著幾滴口水順着嘴角流了下來。

小艾瞧着他嘆了口氣，一溜小跑飛快地消失在了巷子盡頭。

老嫗不知道什麼時候悄然地來到了老黃的身後，忽然開口道：“這丫頭黑雲罩頂，額頭上已經顯現出了一道死線，近期恐有一大劫，你這守門人就這麼放心她一個人出去？”她的聲音清脆悅耳，猶如二十幾歲的少女，與她那滿臉褶皺的面容形成了強烈的反差。

老黃抬起頭瞅了她一眼，拿去一塊紅薯開始剝皮，道：“你這是瞎操心，這丫頭的命格你又不是不清楚，只要她不做出太過逆天的舉動，這世上根本沒有什麼劫數能夠傷她，否則她那死鬼爺爺會放心她來京海這種地方挑大樑……所謂劫運劫運，有劫就有運，這丫頭的命格我是羨慕死了，你就看着吧，這丫頭怕是又要交大運了。”

老嫗默然，逕自走開又開始認真地打掃起院子來，兩個老人一坐一立，互不打擾，院子裏又恢復了一片寧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