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第二章 挑釁
聽見喝問，瑤光停下腳步，卻沒有說話，而是側過半張臉看向布魯諾。
見狀，布魯諾立即幾步上前，從包里取出證件遞了上去，同時嘴裏解釋道，“軍官先生，我們都是從中國來的。”
“中國來的？”軍官的眼珠子轉了轉，目光落在瑤光的身上，然後問，“你是中國人？”
這本就是一句毫無意義的問話，打哪來，往哪去，在證件上都寫的清清楚楚。
雖然瑤光沒有回答，但他隱約還是能感受到，她能聽懂自己的話。
一個會說德語的中國女人，有點意思。
他的眼珠子轉了轉，這一雙綠眸很是犀利，裏頭裝着尖銳的刀鋒，被他看過，就像是被機關槍掃過，不寒而慄。
不過，瑤光並不畏懼，這樣的人，她見的太多了。甚至比他更鐵腕的，也有。要是怕了，她也不會孤身來這個國度，來接手一個不可完成的任務。真正叫人害怕的，從來不是那些會叫的狗。
瑤光對上他的視線，莞爾一笑，只見她輕勾嘴角，那笑容如同盛開的玫瑰，嬌艷而明媚，讓對方一眼驚艷，反倒先沉不住氣地移開了視線。
沒有回答，軍官也不在意，他的注意力又轉向證件，問，“什麼情況，來這留學？”
這個年代外國留學生雖然少，但也不是沒有，尤其是漢堡、柏林這種大城市。
布魯諾替她回答，“來參加軍事學習。”
這個回答似乎超過他的意料，不由挑高了眉峰，下意識地一字一頓地重複，“軍、事、學、習？”
一個女人，弱不禁風的，還是一個來自遠東的外國女人，去一群男人呆的軍營？怎麼聽都覺得有些匪夷所思。
他的表情變得異常嚴肅起來，一雙眼睛不停地在瑤光和布魯諾之間切換，彷彿在估量這句話的可信度。
見眼前的這個軍官滿臉狐疑，右手按在自己腰間的槍托上，彷彿隨時會□□，給他們一人一槍。布魯諾不由出了一身冷汗，急忙道，“她叫蔣瑤光，是中華民國總統之女。”
這個軍官顯然不是出身大富大貴之家，也從沒離開過歐洲大地，所以聽到中華民國四個字，一時間也想不起來是地球儀上的哪個板塊，接不了話茬，只有在那不冷不熱地哦了一聲。不過，地方不知道，總統之女倒是聽進去了，這四個字有點分量。就算只是指甲大的國家，人家都是一國之主。不過，東方離這太遠，這輩子沒瞧見過亞洲人，突然撞上了，肯定心生疑竇。這行人，來德國到底是做什麼的？該不會是姦細吧？
雖然戰爭還沒有開始，但是和平表象下的也是暗潮洶湧，在這種節骨眼上，沒有人敢懈怠，尤其是這些駐守在邊防線上的戰士。所以，他態度很是嚴謹，收起之前的漫不經心，接過所有的證件，目不斜視地一頁一頁翻查起來。
他看得很認真，眉頭微微聚攏，這一副模樣倒是更像展覽館裏的石雕，冷硬無情。
因為離得近，瑤光不着聲色地看了他幾眼。帥哥么，總是有擋不住的誘惑，不過，看，並不代表要勾搭，看過便過，風吹雲散。
這些證件都是從駐華的德使館簽發，有印章有書信，還有大使的親筆簽字，無論是書寫的格式，還是內容，都無法挑刺。看來，是真的。
翻來覆去看了半晌，也看不出個所以然，他將證件丟還給布魯諾，繼而道，“她是總統的女兒，那你和這個小子呢？是幹什麼的？”
這小子指的自然是跟在瑤光身後的艾希。
“我們是隨從。”布魯諾停頓了下，繼而補充道，“我是家庭老師，他是花匠。”
“花匠？”軍官先生難掩臉上的驚訝，目光在艾希身上晃了一圈，又轉回到瑤光身上。
瑤光不懼他探索的目光，兩道細細的眉峰向上一挑，這神情彷彿在說，怎麼，不可以？
軍官伸手摸了一下鼻子，自己出身不夠高，自然無法站在一樣的高度去看有錢人的世界。不過，出個國門，還要帶個花匠在身邊，也是頭一遭聽說。
證件已經還回去，該盤問的話也都問了，但這位軍爺還是沒有要放行的跡象。他對這行人的興趣，似乎有點高。
他乾咳了一聲，將目光轉向另外倆男人，道，“那你們倆的祖籍血統證明書呢？我要確定你們不是猶太人。”
這是刁難，卻並不過分，於是布魯諾雙手遞上。他們雖然是從民國魔都而來，這裏發生的一些事即便知道的不周全，卻也有所耳聞的。所以這一套材料，準備地很完整。
都是日耳曼人，沒有不幹凈的家族史，無可挑剔。
找不出破綻，這下總能放行了吧。收拾起行裝，三人準備先離開這個是非之地，誰知，麻煩還沒有結束。走了沒幾步，這位軍爺的聲音卻在背後突然響起，“等等。”
布魯諾的心頓時又提到了嗓子眼，不由暗暗叫苦，這過個海關，怎麼也那麼辛苦啊！撇去瑤光不說，他和艾希都是地道德國人，只是回個老家而已！
這位軍官先生可不管布魯諾是什麼想法，現在他眼底看見的只是那一抹窈窕的身影，於是他跨出步伐，幾步追了上來。
他抱胸，圍着瑤光走了一圈，用不怎麼客氣的語氣，道，“喂，你真的是來軍校學習的？”
瑤光抬頭，見他定定地擋在自己的面前，不由也站定了腳。
他想和她說話，偏偏，她興緻缺缺。連着問了幾句，都是他自說自話，她冷眼旁觀，這讓他很不爽。要知道，國內多少花季少女倒追他。
瑤光向他瞥去一眼，臉上風輕雲淡，眼神冷漠寡淡，這完全就是在看某個無足輕重的路人甲。
軍官一怔，望着眼前這個矮了自己足足一個頭的亞洲女人，心底閃過一絲難以置信。難以置信的不是因為她是東方人，而是這個東方人眼底流露出的不屑。不管是雅利安還是高級軍官，任何一個身份，都足以讓人仰視。但，居然會被人忽視，不，不是忽視，正確來說，是瞧不上。這簡直了！就像一個高高在上的神，被一個凡人瞧不上，這種事情怎麼可以發生。
這不是挑釁他的權威，是什麼？
他眯了眯眼睛，露出一絲危險的精光。看來這個外國女人還沒認清自己的處境，不知道自己是身在何處，既然如此，他有責任幫她這一把。
於是，他挑了挑眉峰，臉上配合著露出一個輕佻而又無禮的笑容，肆無忌憚地道，“就你們這東亞病夫的身材，床上多壓幾下，都怕碎。還能經得起的軍校教官的折騰？”
這話說得口無遮攔，而且，在一位女士面前也委實有些過頭了。不管是他臉上的表情，還是嘴裏說話的語氣，都帶着一層侮辱和鄙視，赤條條的，完全沒有掩飾。
看見自己的小姐被人欺負，身後的艾希率先沉不住氣，衝動地就想挺身而上。卻被布魯諾死死地一把拽住，皺着眉，用力向他搖了搖頭，示意他不意氣用事。
雖然制住了艾希，卻沒有膽量去拉扯小姐。
布魯諾是了解這位民國小姐脾性的，他有些擔憂地看了一下對面的軍爺，又四下看了看，希望說好來接他們的少爺能在此刻突然出現，替他們解圍。
然而，希望落空，偏偏就是不見少爺的行蹤，只瞧見一群作死的官兵。
他下意識地轉頭望向瑤光。
只見，瑤光站在那裏，眉間帶笑，嘴角微翹，映着身後的藍天白雲，是那麼嬌俏美麗。但，布魯諾還是擦了擦額頭伸出的冷汗，直覺地想說些什麼，去阻止這個軍爺的找死行為，可是張了張嘴，又什麼話也說不出。想來想去，最後覺得還是不趟這渾水為妙計。
這裏是德國，誰也不了解瑤光的性格，見她柔柔弱弱、纖纖細細的站在那裏，都不以為然。所以看見上司開玩笑，底下的大兵蛋子也跟着笑了起來，原本緊繃的氣氛也一下子鬆弛了下來。
一群人中，有人接口道，“弗朗茨，你別說得這麼露骨，人家好歹是個姑娘。”
弗朗茨不以為然地哈了聲，目光仍然在她身上移動，先是她的臉，再是她的胸，她的腰，最後是她的腿。嘖嘖嘖，尤物是尤物，可惜品種不對，所以只能調戲一下、逗弄一把，打發打發時間。
“我要……”和瑤光的視線相撞，他勾起嘴唇，突然露出一個邪邪的笑容，嘴巴一張，吐出兩個字，“搜身。”
布魯諾一聽，頓時心口一跳，頭暈眼花的。完了完了，這海關今天他們是過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