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第12章

翌日，天氣陰沉，太陽也失去了溫暖和光輝，透過厚重的陰雲，只顯露出淡淡的光暈，如同天上只是掛了一個銀盤子。

李清晞才用完早膳，天上便飄起了鵝毛大雪，外面冷風呼嘯，寒冬的凜冽撲面而來。

“主子，馮掌柜和劉管事來了。”暗雲跺了跺腳才走進屋來。

“那便領他們進來吧。”李清晞道，她看這雪一時半會兒也停不了。

“奴才恭請主子福晉萬福金安！”兩人一進門便跪下行了大禮。

李清晞面無表情的盯着兩人看了一會兒，即便她現在身無靈力，但無形的氣勢還是讓跪着的兩人膽戰心驚，額頭上很快就沁出了汗珠。李清晞叫起之後，兩人不着痕迹的對視了一眼，皆是心有所感，默契的放棄了心裏面打的小算盤。

李清晞注意到了兩人之間的眉眼官司，不過只要兩人以後能夠盡心盡職，以前如何，她便不打算再追究。

李清晞見兩人已沒了剛才進來時的氣勢，於是便緩緩開口道:“你們兩個，一個管着我的鋪子，一個管着我的莊子，我不管你們以前如何，但是從現在開始，我希望你們能更加的盡心儘力。若是想要偷奸耍滑，千萬不要覺得能瞞過我，我保證，我的手段你們一定不想試一試。”

“奴才一定對主子福晉忠心耿耿，絕不敢欺瞞主子。”馮掌柜連忙開口表忠心，劉管事不甘落後，也連聲附和。

“有罰自然也有賞，若是你們做的好，除了給你們漲月銀，年底的時候我還會有其他的厚賞。”李清晞繼續道。

兩人聞言便馬上跪下謝恩。

“起來吧。暗雲，看座兒。”李清晞叫了起，“接下來我還有事情吩咐你們，坐下說吧。”

見兩人坐下了，李清晞道:“暖雪，把他們倆的賬冊拿去對一下。”兩人完全震懾於李清晞的氣勢，恭恭敬敬的交出了隨身攜帶的賬冊和銀票。李清晞知道暖雪以前就幫烏拉那拉氏對賬，所以就把這事兒還是交給了她。

“劉管事，你先說說莊子的情況。”李清晞先開口問了管着莊子的劉管事，這是一個看上去老實巴交的農夫，不過看他靈活的眼睛，便知道這是一個精明的人。

此時劉管事卻不敢再打什麼小算盤，此前主子除了每年固定收一次賬，並沒有詢問過莊子的情況，於是他細細的回了:“回主子，這三個莊子，兩個小點兒的在京城的西郊，大的那個在東郊，從府里出去，不管去西邊兒還是東邊兒，坐馬車兩個時辰便能到。莊子裏種的主要是稻、麥、粟、豆，每年的進項約有一千兩。奴才管着這三個莊子的總賬冊，莊子的農事由每個莊子的庄頭自己管着。”

李清晞對這幾個莊子有了自己想法，只是具體該怎麼做，還需得她去莊子上看了再說，便沒有再問其他的。她又看向了長得瘦削高挑的馮掌柜。

馮掌柜見李清晞看了過來，便接口道:“回主子，這五間鋪子，有三間在外城，分別是胭脂、布料和糧食鋪子；剩下兩間在內城，地段好，鋪子大，主要是賣給貴人們的胭脂水粉和錦緞絲綢。奴才除了總管着所有鋪子的賬冊，還具體管着內城的綢緞莊。所有的鋪子加起來，每年的進項約有五千兩，七八成都來自內城的兩個鋪子。”

李清晞聽着，邊想邊點了點頭，她見暖雪拿着賬冊回來了，開口道:“如何了？可有什麼問題？”

暖雪回道:“回主子，帳都對得上，進項和他們兩人說的差不多。”

李清晞便對兩人道:“賬冊既然沒問題，那你們便出府吧。等天氣暖和了，我會去莊子和鋪子裏瞧瞧，回頭會着人提前去告知你們，你們自己準備着。”說著，李清晞看向暗雲:“暗雲，把盒子裏的銀稞子賞給他們，送他們出去吧。”

說完李清晞便起身去了寢室，耳邊還聽到了馮劉二人謝恩的聲音。

外面的雪依然紛紛揚揚。

偏門漸漸在馮掌柜和劉管事身後關閉。兩人漸走漸遠，馮掌柜看着遠處禛貝勒府一直緊閉的朱紅大門，拿出身上的另一本賬冊，對劉管事道:“老哥哥，可別怪弟弟我沒提醒你，咱們這位主子可不好糊弄，你要再像以前那樣，早晚會惹禍上身。”

劉管事有些不以為然，“我們祖上可是打從入關的時候就一直在烏拉那拉一族伺候了。”他又說起了祖上的榮光，不過卻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肅了肅表情道:“不過，咱們這主子的氣勢確實不像是虛的，哥哥我也多謝你剛才的那番話了。”說完朝馮掌柜拱了拱手，“回頭咱哥倆兒再一起喝酒吧，今兒雪下這麼大，哥哥我就先回去了。”說完便轉身離開了。

馮掌柜看他的樣子也不知道他對今天這事兒有沒有往心裏去。反正他在內城見多了達官貴人，人家的一句話就能讓你死無葬身之地，凡事他都是小心了又小心。雖然他也昧下了些銀子，不過肯定沒劉管事昧下的銀子多。看今天主子的樣子，若是他以後盡心儘力的給主子辦事兒，說不定還真能多得些賞賜。再說了，人家可是四皇子的福晉，誰知道以後會到哪兒呢。

一陣寒風吹來，馮掌柜抖了抖身上的雪花，也朝遠處走去了。

————

大雪接連下了三天三夜，還是沒有停的跡象。

李清晞用完晚膳，看着窗外依然紛紛揚揚的雪花，有些出神，她想起了以前她曾去過一個風雪更大、天氣更冷的地方歷練。

這時暗雲進來，有些擔憂的開口道:“主子，前院兒又請府醫了。”

“出什麼事兒了？”李清晞問道。

“聽說是主子爺病了。”暗雲回道。

“爺怎麼會生病？”有這麼多人伺候着，他怎麼會生病？李清晞有些疑惑，胤禛看上去不強壯，但身體康健，並不瘦弱啊。

暗雲搖了搖頭，道:“主子，要不要奴才去前院兒打聽打聽？”

李清晞覺得，在丈夫生病的時候，身為妻子的自己應該有所表示，於是開口道:“暗雲，暖雪，你們隨我去前院兒看一看。”

暖雪看着外面威勢不減的大雪，連忙拿出了一把黑色的大傘，張開撐在了李清晞的頭上，幾人這才出了屋子朝前院走去。

因為有人不斷的清掃，往前院的路不算難走。只是寒風呼嘯，夜色深沉，提着的燈籠也不是照的很清楚，主僕三人走的跌跌撞撞，也不是很順利。

通往前院的側門緊閉着，暗雲走上前去敲門。敲了好一會兒，才有個小太監開了門，見外面站着的人是李清晞，打千行禮道:“奴才請主子福晉萬福金安！”

“起來吧，你去通傳一聲，我聽說爺生病了，特地過來瞧瞧。”李清晞道。

小太監聽了便起身去前院通傳了。

————

“蘇爺爺，主子福晉聽說主子爺病了，特地來瞧了。”小太監先稟了蘇培盛。

昨兒晚上李格格就來過了，今兒主子福晉就來了？蘇培盛暗暗想着，便進了屋去回稟胤禛。

胤禛聽了蘇培盛的話，便道:“讓福晉進來吧。”說完，揉了揉眉頭，雖然他並不想見烏拉那拉氏，只是昨晚上他讓李氏進來了，若是把福晉拒之門外，就太不像樣子了。

李清晞進來的時候，胤禛剛剛泡完腳，小太監正在給他塗凍瘡膏。她給胤禛行了禮便坐在了暖炕的另一側。

胤禛注意到李清晞的肩膀上有濕了的印子，開口道:“外面雪下這麼大，你大可不必過來。”

“我聽說爺生病了，特地過來瞧瞧。”李清晞見胤禛的腳上和手上都紅紅腫腫的，顯然是凍的，加上不時的咳嗽聲，確實生了病。

李清晞又轉頭問蘇培盛:“有你們伺候着，爺怎麼會生病的？”她並沒有責怪蘇培盛的意思，只是想知道胤禛是怎麼生病的，她並不想看到胤禛病懨懨的樣子。

蘇培盛見李清晞直直的看過來，連臉上的表情都淡淡的，可是他卻清楚的感受到了一種銳利，不自覺咽了咽口水，開口道:“回主子福晉，這幾天主子爺奉了太子殿下的命令，一直負責組織人手清掃內城街道上的積雪，早出晚歸的冒着大雪親自監督，這才凍傷了手腳，受了風寒。”

李清晞聽了蘇培盛的話，不禁想到了那個硃批上千萬字的雍正。她明白在這樣的時代，一個皇帝究竟意味着什麼，一個像雍正這樣的皇帝究竟又有多罕見，所以她才會佩服他。

她轉過頭看向胤禛，在這一刻她突然明白，不管他現在怎樣的少言寡語，怎樣的喜怒不形於色，他骨子裏的勤勉一直都沒有變，如今已是初露端倪，她知道，他總有一天會成為那個頂天立地的真漢子。

胤禛似乎感覺到了李清晞的目光，放下手中的葯碗，轉過頭看了過來。

這一次他清清楚楚的看見了，看見那雙眼睛裏蘊含了某種純粹而溫暖的笑意。他不禁怔在了這雙含笑的眼睛裏。他想，他以前只在嬰孩兒的臉上看見過這樣乾淨的雙眼。

李清晞見對面的胤禛有些發愣，笑着靠近了炕桌，開口對胤禛道:“爺，差事很重要，您的身體同樣重要，您可不能為了辦差就不顧自己的身體。”

胤禛回過神來，不自在的咳嗽了幾聲，開口道:“爺知道了。天已經很晚了，外面還在下着雪，你還是早點回去吧。”

李清晞從暖炕上站起來道:“爺也不用太擔心，說不定這雪明天就停了呢。您顧好自己的身體，我這就回去了。”說完，行了禮便出去了。

胤禛看着還在微微晃動的門帘子，不禁陷入了自己的思緒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