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傳票
劉雲生和劉曉琴把訴訟書送到法院，徐家也得到了消息。
徐老太太沒想到，劉家真的會告到法院，她的本意是想嚇唬嚇唬劉家，趁機從劉家再撈一些錢。
“成子，劉家去法院了，真要離婚啊，咋弄嘛？”
“你不是就想讓我倆離婚？這還不高興？”徐成並不想離婚，他知道，離了婚，他再找不到比劉家、劉曉琴更好的了。
既然這樣，那徐成為什麼還動不動就動手打劉曉琴，脾氣不好？還是喝酒鬧事，也許都不是。
徐成自己知道，是自己心底的自卑，逐漸滋長蔓延，必須用野蠻的暴力來為自己造勢，以獲得短暫的滿足感。
徐成在強勢的母親的庇護下長大，他懦弱無主見，就連結婚娶妻，也是母親做主。
第一次到劉家，他親眼看到了兩家的差距，雖然劉曉琴家並不是什麼富裕人家，但比起自己家，還是強了太多。兩家懸殊的家庭背景，讓徐成心裏的自卑感潛滋蔓長。
他見到劉曉琴時，被眼前劉曉琴吸引住了。劉曉琴身穿當時就行的格子襯衫，兩根辮子又黑又長，從耳旁一路鋪散到腰際。
最讓他難忘的，是劉曉琴的眼睛。
劉曉琴長着一雙丹鳳眼，雙眼皮，眼睛水靈靈的，笑起來的時候，眼睛彷彿會說話。
徐成對劉曉琴很滿意，徐老太太對劉家的家庭也很滿意。劉家人初見徐成時，感覺他話少踏實，雖然他的家庭不是很理想，但只要對女兒好，劉雲生和常三妹也就同意了。
可能因為劉家人太快同意了徐家人的提親，而母親的言語間又透露着對劉家家產的佔有欲，這讓徐成的自尊心在自卑懦弱中浸潤生長。
他從一開始就覺得劉家人看不上他，而劉曉琴嫁給他也不過是可憐他們家，從她結婚時帶來的嫁妝就能看出來。
劉雲生和常三妹，本就偏愛這個小女兒，加上徐家家庭情況不好，給劉曉琴的嫁妝在當時看來還比較豐厚：一輛鳳凰牌自行車，一台海棠牌縫紉機，一個機械錶，一台熊貓牌收音機，四床緞面被子，還有1000元現金。
嫁妝比彩禮豐厚，徐成覺得劉家人瞧不起他們家，讓他在人生最重要的時刻駁了他家的面子。
徐成心裏的自卑感，在婚後越發強烈，因為劉曉琴很能幹，總是能把家裏家外收拾得很好，他感覺自己在劉曉琴面前一事無成，沒有任何存在感。
於是，暴力成了他維繫自己面子的方式，他看着劉曉琴被自己收拾的服服帖帖，他心裏有一種獲勝的快感。可突然有一天，劉曉琴說要離婚，這讓他很意外。
在徐成看來，劉曉琴是把家庭放在第一位的人，這正是知道這一點，徐成覺得自己不管如何對她，她都會受着。也許，潛意識裏，他也在等着這一天，他的自卑心在聽到劉曉琴提離婚的那一刻，好像慢慢隱了下去。
“我沒真想讓你倆離婚啊！我不是想讓她長點兒記性！誰知道她家就真離啊！”徐老太太還在說著，徐成聽了，心裏也是滿臉無奈。
“我和你說，不能離啊，離了以後家裏生個病，去縣裏都沒地方看。你的工作也是她爹給找的，離了人家不把你攆回來！不能離啊！去了法院，咱也不同意啊！”
徐成此刻也不知道說啥，只是低着頭，一口接一口地抽着煙。
“不能離，她媽說今年給咱家送兩袋紅薯呢，這還沒送呢！還有她二姐夫，每年給咱家送魚和蝦米，
今年也還沒送呢！不能離，離了這些可都沒有了啊！”
“天爺啊！可不敢離啊！”
“成子，不行的話，你去劉家把三個閨女接回來，閨女在咱家，琴子不會離婚的！啊！你說話啊！”
徐成聽着母親激動的話語，仍舊一言不發。
“要離也行，咱和她家要錢啊！對！要錢！要的多點兒，我看她家還離不離！”
“行了！現在人家是去法院了，不是咱離不離，是離不離都得離了！”徐老太太的話讓徐成煩到不行，說完，他起身回屋裏去了。
沒過幾天，徐成接到了法院的傳票。
因為不識字，徐成找到村裏的會計給他讀傳票上的內容，上面要求他半個月內回復答辯狀。他不懂什麼是答辯狀，村裡會計根據傳票上的內容，給他一一解釋。
不出半天，劉家把徐家告上法院的事兒，在後溝村徹底傳開了。
“徐家老太太，這次遇上對手了”
“就得這樣的人來治治她，讓她再囂張！”
“不過，他家兒媳婦做得也太絕了，不給婆家留面子啊”
“留啥面子啊！你忘了他家人是怎麼欺負人家的了？”
“是啊！去年吧，我下地回來，還看見徐家兒子拖着他媳婦兒打呢”
“是？你還看見啦？”
“可不是！她兒子兩手拽著兒媳婦的頭髮，從家門口拖着倒出來了，倆閨女就在後面跟着，邊哭邊喊，爸爸別打了”
“娘啊，當著孩子的面兒打啊，沒人出來攔一下？”
“攔？誰敢攔啊！第一回打架，大隊的人去了，徐老太太沒坐在大隊不回去？這架勢，誰敢管？”
“啊！你說說，那會兒可沒見徐老太太出來攔”
“還攔？她不火上澆油就算好的了”
“那徐家兒子，看着也是個老實孩子啊，怎麼動起手來這麼牲口！”
“誰知道呢！估計是隨了他爹了”
這幾天，村上對他家議論紛紛，徐老太太注意到這一現象，是在一天下午，她又一次坐在了村口的大柳樹下，像往常一樣和大家撇一撇。
結果，她一過去，原本熱鬧的人群，一下子安靜下來。就連王老頭帶的那條狗，都噤了聲。
被風吹起的柳樹，沙沙作響，沉寂的人群，除了交換眼神的小動作，竟然安靜了好久。
她感覺，自己要強的自尊心，在這一刻受到了極大的侮辱。她在心裏暗想，不能這麼容易就放過那個喪門星，她要離婚，好啊，那就都別想好好過。
徐成把傳票上的內容和母親說的時候，徐老太太一聽就開始了咒罵。
罵著罵著，她一把奪過徐成手裏的傳票，撕了。
“我看看咱不回，他們能怎麼辦！想離婚？哪有那麼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