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決絕
這下邊是一個石縫的口,被用一塊鋼板蓋住,鋼板上覆蓋的泥土長滿了荒草,與周圍無異,鋼板後面上焊有兩個抓手,可以從下向上托起,又可以托起把洞口蓋上,因為上面荒草茂盛,不仔細看很難發現破綻。
我緊了緊腰帶,摸出手槍,使其處於擊髮狀態,手提電瓶燈,準備下洞。
蘇朗有些緊張,手緊緊地握住鋼撬說道:“風警官,我比較瘦,你先讓我下,有什麼危險,你好接應我。如果你先下,有什麼意外,我沒有辦法接應你,到時讓嫌疑犯奪槍而逃會更麻煩,這鋼撬又長又利,可以用來抵擋一番,一會半會兒,對方是要不了我的命的。”
我想了想,蘇朗雖則是一心想保護我,但他所言有理,如果嫌疑人藏身於此,什麼意外都可能發生,但不管如何,絕不能讓其逃脫,可是讓蘇朗去當擋箭牌,我又萬分不忍。
蘇朗看出了我的心思,說道:“風警官,我手裏的鋼撬也不是吃素的,見到的危機局面比你多,我反應自然快些。你殿後,我心裏有底,膽子更壯。罪犯一個人再窮凶極惡,畢竟心虛膽顫,鬥起來還不一定怎麼樣,他要是想從此逃脫,你可以開槍擊傷他,這樣更穩妥。”
望着蘇朗真誠淡然的笑臉,我熱血上涌,鼻子有些酸,說心裏話,我並未真正把他當成朋友,而他卻視我為過命之交,真是慚愧。我用手扶住他的肩膀用力抓了抓,點了點頭說道:“那你小心些,我緊跟在你身後,不會有問題的。”
生死攸關的時刻到了,蘇朗義無反顧,讓我用手提電瓶燈照着洞口,他小心地把腳伸下去,先把鋼撬伸到下面,謹慎地縮了頭下去。這洞口太小,如果嫌疑人此時出手,蘇朗定無反抗之力,但是那樣嫌疑人就暴露了自己,他是插翅難逃。
幸運的是,蘇朗縮下身直到手能運用鋼撬,一直都沒有什麼異常,我舒了口氣。
蘇朗在下面叫道:“風警官,沒什麼危險,你下來吧!”
我把繩索和鐵杴順下去,伸腳往洞口裏下,洞口有些不規則,更像個石窩的開口,下去不多就寬綽了很多,蹲下身繞過石頂就可以站起來,裏面就是墳墓。
墓門的石縫透進些光線,但裏面仍然是晦暗不明。電瓶燈光在墳墓里搜尋着,整個輪廓清晰了起來。
墳墓是通過鑿石鑲嵌在山體內的,裏面墓壁上仍可見開鑿過的痕迹,整個面積足有七八十平方米。燈光照在裏面停放的六座棺槨上,黑漆粉刷的棺槨新舊程度不一,最新的應該是才放進的,時間不久。縣裏要求屍體火化,這棺槨里應該放的是骨灰盒,陳舊的棺槨里,或許是存放的屍體。
墳墓的門是北向的,裏面充斥着一種腐臭和潮濕的土腥氣,我和蘇朗把襯衫脫下,捂在嘴上,盡量減少吸進裏面的粉塵,仔細地搜查每一座棺槨。出乎意料,這幾座棺槨都用釘子釘得死死的,不可能進去人,再檢查用青磚支起的棺槨下面,也沒有什麼進出之口。
我有些愕然,這個洞口的鋼板很有可能是主家當時做的,不知道什麼用途,或者是用於通氣的氣孔。
蘇朗有些不甘心,仍然提了電瓶燈用鋼撬到處戳,好像有些誓不罷休的意思。終於,他發現舊棺槨的後面還有一個不顯眼的洞口,用手電筒照進去,能看到石洞是平的,黑漆漆的看不到盡頭。
黑洞很小,仍然是蘇朗在前,我緊隨其後,為了安全,我們把工具先留在墓中,緊捂了嘴,
悄悄地向前爬行,爬不多遠,寬闊了許多,可以彎了腰向前走,洞壁上更加潮濕,積攢了些水氣凝聚的水珠,但裏面氧氣卻還不缺乏,說明這裏一定有與外界相通的氣孔。
石洞應該是地下山體形成時出現的褶皺縫隙,空而狹促,時而寬敞,時而幽閉,山體露出地面的小山不時有從縫隙吹進來的風。走出了足有一兩公里的模樣,石洞開敞起來,好似一個能容下上千人的大會廳,中間有些石柱,頂部似有光線透進來,空氣好了許多。
蘇朗大口地喘着氣,嗅了嗅,說道:“風警官,這裏離藍湖應該很近了,這種湖水的氣息我太熟悉了,絲毫的吹拂,我幾乎都能辨別。”
我想起了蘇朗兩次提到藍湖氣息,他過人的嗅覺果然不是空穴來風,這有些不可思議。
休息片刻,我們繼續向前,山洞又狹窄了許多,但比才進入時,寬敞了許多,可以站起身來前行。又走出一里不到,能聽到嘩嘩的水聲,再往前,是一個不規則的深淵,邊緣有水從上泄下,水勢不是很大,上面高坡光線明亮了許多。
我們繞着深潭的邊緣向上爬行,一直爬到頂坡,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
我們爬上的頂坡高檯面積很小,只有十多平方米大,平台外竟然是涌動的藍湖切面,應當是高坡的海拔高於湖面,湖水從高坡下的石溝溢出,沖向深潭,而深潭裏的水又不上升,或許進來湖水在其他地方又流回了藍湖。
高台上靠近石壁有些乾燥的蒲草,曲卷着一個人,臉朝石壁,一動不動。
我掏出手槍喝道:“起來吧,惡魔,你已落網了!”
蘇朗用鋼撬捅了捅那人,仍然沒有動靜,他大了膽子,上前掰動那人的身體,此人頭上戴着有角的乳膠頭套,只露出鼻孔和嘴巴,因為頭髮被頭套罩住,看上去像哪吒鬧海里的夜叉,十分醜陋,那人右手攤開,上面的血已經凝固,蒲草間也有血污。
蘇朗用手試了試此人的鼻息,抬起臉,失望地看着我,表示人早已死亡。
我們追捕了幾個月的強姦惡魔竟然割腕自殺了,有些不可理解。
蘇朗卻有些激動,緊張地向後退了兩步,他忘記了身後是絕壁深淵,我一把拉住他。他的臉色有些蒼白,嘴有些不聽使喚,結結巴巴地說道:“這……這人,這人怎麼是‘牡蠣’?”
我這才意識到,這人所穿的褲子和蘇朗所穿的一樣,這是浮橋的制服,只是此人上身穿了一件厚實的黑衣服,蘇朗肯定是憑氣味就識別出了此人。
我收了槍,上前摸了摸此人的身體,死的時間不是很長,還有些溫熱,我用力脫下死者的頭套,這回輪到我大吃一驚,身體向後退了兩步,此人竟然是我抓捕過的函五歷。
我的心往下沉,血液像凝固了一樣,幾乎要窒息,我痛苦地蹲下身體,大口地喘氣。
雷電交鳴,刻不容緩!
我接着站起身,囑咐蘇朗在此等候,把手機和手槍交與他照管,脫下衣服和鞋子,只穿短褲,順着光滑的石壁向下滑,快到水面時,縱身一個猛子扎了下去。
我又進入了那冰涼腥臊的湖水,耳朵“嗡嗡”作響,時間像靜止了似的,可我心焦如焚,已全然不顧。
從水下鑽出來的時候,眼前是鏡面一樣的湖水和高聳的峭壁,我順着石壁游出了一百多米,石壁變緩,我扒着石頭上了岸,岸上不遠的房屋應該是臨湖村的中間部位。
我顧不上許多,跑到一戶人家說明身份,村民被驚得大張着口,趕緊給我找了一身衣服穿上。幸好這位老兄見過我到村裡,借給我了他的摩托車,我戴上車上掛的頭盔,騎了摩托車下了街道,上了藍湖大堤,往鎮區方向疾馳。
經過上次姮姑娘洗衣的地方,我掃了一眼,見一輛熟悉的自行車扎在堤下湖邊,許多件洗好的衣服放在車座子上,水邊卻沒有人,再抬臉向前看,我的心幾乎要從胸口裏跳出來,水面上浮着一個人,正隨着波浪起起伏伏,起到波頂時,我看到了那件碎花衣服和頭上的藍布頭巾,那是姮姑娘第一次在派出所與我相遇時的打扮。
我的大腦立馬失控,手腳也不再聽使喚,摩托車轟鳴着一頭沖向了藍湖大堤,直接栽入湖水裏。
湖水巨大的衝擊力把我從車上掀了下來,多虧頭盔是套頭式的,整個頭部保護得很嚴實,我的臉和眼睛沒有受到傷害。清涼的湖水讓我清醒了許多,顧不上別的,我一邊把頭盔從腦袋上褪下,一邊奮力地向姮姑娘的身體游去。
在大堤上看時,姮姑娘離岸不遠,但實際上卻有二百多米。我拼了命游到姮姑娘身邊,拉住她奮力地往回拖,我已經精疲力竭,只能仰泳着手腳並用,這樣省些力氣。
這一刻,天上沒有雲彩,太陽在藍天上打着追光,天空更加的明麗,那是一種給人期望的亮藍。黛碧的湖水簇擁着我的神經,阻斷了我的思考,天堂已近在咫尺,姮姑娘就在我身邊,一切那麼美好,那麼溫馨,我幸福地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