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尷尬的開始
第二天早晨,在一片“窸窣”的穿衣聲中,孫平醒了過來。外面客廳里時不時傳來碗筷的聲音,孫平看看錶已經早上7點了,便也摸索着起床了。冬天的早晨籠罩着一層薄薄的霧氣,遠處的天邊已經泛起了一抹紅色。
高帥正在客廳里拾掇着早餐,看見孫平出來,一邊收拾着一邊說道:“起來挺早啊,洗漱完準備吃早飯了”。
“高主任做飯啊?”孫平疑惑的問道。
“那可不,別嫌難吃就行了,呵呵”,高帥笑着說道。
“必須好吃啊”,孫平呵呵笑着。
忽然孫平聽到了楊凌奇他們宿舍的響動,便趕緊拿起牙具進了衛生間。現在唯一不方便的地方就是衛生間的使用,畢竟人也不少。
早飯是大米粥、饅頭還有煎雞蛋,孫平夾起一個煎蛋咬了一口,發現有些淡,看着高帥發黑的眼圈,也就沒說啥,三下五除二便吃完了。
“吃的挺快啊,不夠還有”,高帥笑着說道,“晚上領導說聚個餐”,高帥繼續說道。
大家聽到這個消息都是精神一震,“高局,去哪裏吃啊,吃啥”,楊凌奇緊跟着說道,“高局”這個名字是楊凌奇給高帥起的,而高帥給楊凌奇也起了個“007”的外號,具體出處,孫平無從得知。
忽然,門“嘎吱”一聲開了,領導們紛紛進來,人們便都安靜的低頭吃飯,不在說話。
上午孫平與同事們一起到辦公室,老蔡把孫平叫到他那裏,遞給孫平一本厚厚的文件說道:“這是咱們項目的招標文件,好好看看”。
“行”,孫平應了一聲便走到工位上看了起來,項目是一站一區間,車站離現在住的地方不遠,區間沿着京開路往北穿過四環橋,一直到了草橋站,車站是一個三層明挖車站,區間是盾構區間。“盾構區間啊”,孫平心裏嘀咕一下,這個盾構區間孫平以前還真沒接觸過。
孫平掃了一下辦公室,孟部長正在做跟業主彙報的PPT,高帥正翻騰着一摞發票,楊凌奇仍然擺弄着那個打印機。孫平剛想問問孟部長有關盾構的事,忽然就聽到“嘩啦”的一聲,孫平回頭一看,只見馮石搬起測量儀器,備齊三腳架準備出去,馮石看到孫平的目光,便說道:“有空不,帶你去看看工地”。孫平知道,看工地是假,幫忙測量才是真。不過孫平來了后還沒去過工地,正好去看看,也是不錯。“好”,孫平應了一聲便結果馮石背着的三腳架,一起走了出去,門口韋敬已經背着工具袋再等着了,三人便一起去了現場。
到了現場后馮石熟練的支起三腳架,放好儀器,採集后視點后便開始防線,所謂防線就是把車站結構邊界放出來,韋敬招呼孫平拿着菱鏡走到一處位置,打開對講機,前後擺動着稜鏡,這時對講機里傳來馮石的聲音,“就這裏,訂樁!”,這時韋敬放下身上的挎包,拿出鎚子和木樁便開始用力的砸下去。冬天的地是真硬,只是聽到“咣咣”的鎚子聲,卻不見木樁的下沉。
“你歇會,我來訂”,孫平接過鎚子,用力的往木樁砸去,一下一下的震的手生疼,錘聲引來附近一個小賣部的中年大姐,大姐身穿花格子衣服,四十歲上下,走過來問道:“這邊要建啥啊這是”。
“地鐵”,孫平指着前面那一片空地說道。
“那會不會拆掉我們這個房子”,大姐指向身後的小賣部。
“不會,離着我們的工程邊線還很遠呢!”孫平安慰大姐說道。
“那就行”大姐似乎放下擔憂,這時小賣部里跑出一個六七歲的小孩,喊道:“娘,妹妹尿床上了”。大姐一聽這個,便着急的跑了回去。
“這應該是外地人,還有那邊的那幾間房子,裏面都是住着的外地租戶,這以後對咱們施工可能是個風險因素”,韋敬有點擔憂的說道。
“應該不會吧,看着那個大姐還行吧”,孫平反駁。
時令已是小寒,BJ的冬天凍得人伸不出手,放了一半線后已是中午時分,三人都凍得夠嗆,馮石倒是有先見之明,戴着個護耳,孫平搓着手問馮石:“暖和不”,“還行”,馮石呵呵笑着。
三人回到宿舍的時候廚房飄來一陣香氣,賀小芬和曹喆正無聊的翻着手機,“你倆挺閑啊”,馮石說道。
賀小芬就是昨天孫平看到的那個穿着淡藍色衣服的同事,“啥啊!”,我天天出去買菜,都凍死了,賀小芬不高興的說道。
“我說怎麼放線的時候忽然看着遠處過去的一個人挺眼熟,拉着個小車,原來是你啊!”,孫平恍然大悟,“走過路口的時候一個趔趄,還差點滑倒”,孫平笑着接著說道。
“可不唄,不是我還能是誰?!差點閃到我的腰,現在都有點疼,明天你去啊”,賀小芬揉着腰說道。
“行,明天我去”,孫平答道。
曹喆是個很安靜的人,自己翻着手機,並沒有理會眾人的說話,她是財務部長,看着挺文靜的一個人,小家碧玉,不過聽說她前幾天剛和銀行懟了,好像是因為預付款的事,這讓孫平敬佩不已,換做孫平,他可不敢。
午飯的時候才知道項目經理任總回來了,孫平來項目之前就聽說過,這邊項目經理任總是公司副總,“都公司副總了,估計年齡得差不多五十了把”,孫平當時想着,可今天一看,孫平立馬就呆住了,任總看着也就三十齣頭的樣子,中等個子,皮膚白皙,臉上掛着親切的笑容,總是給人一種鄰家大哥的感覺,但是任總的嚴厲,孫平也是後來才知道的。
人們看到任總進來,紛紛站起來向任總問好,任總笑着回應。席間領導們相互聊着工作上的事,其他人都沉默不語,明顯有些緊張。
下午孫平、馮石、韋敬三個人接着去現場放線,不過老蔡他們也出來了,老蔡是孫平的直屬領導,當面還有工作上孫平和眾人都稱呼為蔡總,私下裏因為老蔡能和眾人能聊的到一塊去,人又很親切,所以人們都是稱呼其為老蔡。
老蔡幾個人去現場勘察管線,雖然管綜圖上標明了管線數量和位置,但是天知道地下會不會多出幾條要命的東西,有些涉及機密的管線,管綜圖上面根本沒有,得是自己去勘查,一旦土方開挖時候干斷幾根,那真是夠喝一壺的,不過孫平不知道的事,地下的管線遷改及土方開挖很是順利,沒有損傷一處管線,倒是自己項目部埋的還有電線杆上的管線干斷好幾根……
傍晚時候人們都忙完了工作,眾人都累夠嗆,孫平砸木樁震的手發麻,老蔡他們撬井蓋也費不少勁,期間老蔡好幾次借大鎚過去敲井蓋,好多井蓋年頭太久了,都陷下去了,得先用大鎚敲鬆了,然後再撬開。人們聚到一起準備回去的時候太陽已經西斜,橘紅色的陽光灑滿眾人肩頭,將人們的身影拉的很長。
“走,去聚餐”,老蔡笑着說道。人們都輕鬆的笑起來,疲憊的身體頓時又有了精力。
作為一個工程人,孫平知道聚餐是緩解工作壓力,增進同事感情的有效方式,吃啥不重要,反正幾杯酒下肚吃的啥也就不記得了,有喝到桌子底下去的,也有被抬回去的,不過孫平這幾年倒是沒有這樣過。
晚上在宿舍旁的一個飯店聚餐,眾人都按時而到,高帥都已經點完了菜、倒滿了酒。任總端起酒站起來說道:“歡迎大家來到這個項目部,前幾天一直在公司開會,本來早就該聚個餐了,今天終於有機會了,這也馬上陽曆年了,來!大家端起酒,一起干一個!”,眾人紛紛站起來,跟任總碰杯,“元旦快樂”的聲音此起彼伏。
一旦喝起來,那可就是刀光劍影,有自己賣力喝的,也有讓別人賣力喝的,孫平也和老蔡喝了一大杯白酒,當時孫平感覺勁就上來了,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靠着椅背迷迷糊糊的看着人們晃動的身影。
“不行,我得去趟廁所”,孫平感到一陣尿意。
晃晃悠悠的走到廁所,一開廁所門,正好看見一個人蹲在坑邊正吐呢!孫平定睛一看,這不是老蔡嗎?!“蔡總,沒事吧”,孫平問道。
“都怪你!要不是你跟我喝那一大杯,我能”,嘔,話剛說一半,老蔡就又開始吐了……
酒局什麼時候結束的,孫平不知道,只是模模糊糊的記的跟着眾人回宿舍了。
孫平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早晨6點了,孫平一振頭暈,卻忽然發現了不對,“嗯?我怎麼在下鋪?”,孫平有些不解。
高帥這時也醒了,但是他卻是在上鋪,“你還記的昨晚的事嗎?”,高帥從上鋪漏出個腦袋問道。
孫平頓時有種不好的預感,“不記得了,咋了?”,孫平緊張的問道。
“你昨晚可是把我們折騰壞了!先是把你在隧道的一些事抖了出來,說著說著又吐了,自己的一隻沒穿鞋的腳“啪嘰”一聲就踩了上去”,高帥笑着說道。
孫平一聽這個,當時就呆了,“後來你終於上去睡覺了,半夜又從上鋪掉下去了,正好砸住我”,高帥繼續說著。
孫平聽到這整個人都傻了,“睡下鋪還不老實,又掉在了地板上好幾回”,高局邊說邊穿着衣服。
“天啊,我從來沒想過一個喝醉了人能有那麼重!我們好幾個人又抬胳膊又抬腿的才把你抬上去,把我們累夠嗆!”,高帥呵呵笑着。
孫平這時又躺了下去,用被子蒙上頭,感覺沒臉見人了。
孫平宿醉的厲害,上午躺了半天,中午高帥送過來一碗麵條,幾位領導都過來看望孫平了,孫平從他們臉上的笑意知道,他們肯定已經聽說孫平昨晚的事了……
看着那一碗熱騰騰的麵條,孫平溫暖至極,剛來工地的陌生感已經慢慢消退了,取而代之的是對項目部同事的親切感,孫平心裏知道,這時的他已經融進了這個項目。
工地就是這樣一個地方,每個人剛來的時候都會不適應,不過慢慢的就會融進去,成為大家庭的一部分,到最後的難捨難分,甚至嚎啕大哭,工地啊!你可真是一個讓人既愛又恨的地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