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春祀祭祖
“閣下也不是平常的宦官吧?”
能如此講出王室密辛,這貌似年輕的太監也不是普通人了。
“在下姓孫。”太監抬起頭,面露笑,“職為三十六宮內務總管,姑爺想要些什麼靈材拿來修行,與我講便是了。
咱家本就是管此事的,姑爺只要不是叫咱家去取三仙斬邪劍之類的,都能取來。”
李師淮搖頭笑道:“我還不至於那般貪心。”
三仙斬邪劍,乃是天護王室傳承的一樣法寶靈器,曾經楊家先祖仗此劍夜間斬邪修三萬餘數,痛飲烈血,殺性驚人。
尋常築基修士都難承受其凶威,李師淮自然也無法。
接下來兩日,李師淮是安心修行。
王室既然給他安排了這麼個居所,要是不用,豈不是辜負了楊天王一番好意?
那自然是不客氣,丹藥能吃多少吃多少,八景四象真功運轉極致,催生法力,運化如一,增益自身功行。
楊蘭秋則是每日清晨便來,坐在一旁,瞧着他吃了早點,手托香腮,便似是看情人一般,第一日還不怎習慣,但第二日便能安然若之。
也不知是紅袖添香,更助功行,有此女陪着,便是法力在經脈的運行都活奮起來,更為生機盎然。
楊蘭秋修為不錯,有鍊氣六層,且一雙重瞳頗有神威。
可窺鍊氣境修士法力流轉,點破其不諧之處,看穿他人功法漏陷之點。
她又是以萬法演經為底,可為宗族演化功經,貼合人體種種特徵,抵至無漏無缺之境地,更是推演新法,適應天地道則之細微變化。
更有破法劍道為用,自小便經由王室請修士喂招,同境界修士在其面前如赤身裸體,輕鬆可破其招術法咒。
她人也很是貼心。
李師淮只是抬手,便將水遞了個過來,裏面加了些靈蜂釀的花蜜,似是知道他最近喜好甜口。
清晨修行完睜開眼,便能見到她端着餐盒進來,似知道他何時結束修行,且餐點都合他的口味。
要不是李師淮知道自己是個穿越轉生的,前世是個單身漢子,怕是都要以為與楊蘭秋是前世的夫妻呢。
至第三日,天地將明未明,萬物昏蒙。
李師淮早早的結束了修行,在靜室中打坐,旁邊放着一套素白的奇古袍衣,一板玉圭,與一雙芒鞋。
今日便是春祀,楊家祭祖的日子。
“淮哥?”
房門敲動,楊蘭秋步入其中。
她身着亦是此衣,腰間束帶,顯得腰肢盈盈一握,整個人纖細修長,嬌小可人。
雖是二八年華,卻又讓人覺得似及笄之年的少女。
“孫總管沒來?”李師淮問道。
她道:“今日是祭祖的日子,有些哥哥姐姐性子忒憊懶,不上心,卻是不能去壇上的。
別的人也不敢管他們,也只有孫總管了。”
李師淮詫異道:“楊家祭祖,難道不是全員共祭嗎?”
楊蘭秋搖了搖頭:“那倒不是。先祖早已陷入神道之眠,積攢願力蛻變,此時卻不能叫自家後人的雜念給污了。
要知道,就那些腦滿腸肥,不通《德道論》,不明黎民疾苦的貨色,若非還有為家族繁衍後代的價值,怕是早氣的父王一劍斬兩段,大義滅親了。”
李師淮心頭一跳。
這兩日又見了幾次楊天王,脾氣挺好的。
能叫他氣的欲要大義滅親,這些王室墮落子到底都什麼難言的玩意?
楊蘭秋也覺得難言啟齒,
便不去談不成器的墮落哥姐了,她講:“時候快到了,淮哥,我們走吧。”
“嗯。”
李師淮應了一聲,便與之一同向目的地去了。
許是日子莊嚴,楊蘭秋倒是沒怎麼黏着他,步步規整,如同丈量大地。腰桿挺直,頂天立地,表情都凝重至極。
兩手在前,舉玉圭,上刻名號,為“天護萬生神君”,是為初代楊家先祖之神名。
同時,此神也是天護三百六十神之上的神君,統攝諸神,高深莫測。
只不過如今陷入神道之眠,欲要蛻變神軀鑄造神國天地,於陰世撕裂權柄,成陰間大地諸侯之一,與陽間天護國相對應。
此事在青霞墟上也不是什麼大秘,基本有些地位的便知。
李師淮也是如此。
兩人行至皇宮群殿之前,與諸多男女老少匯聚成流。
這些是宮中的官員,楊家的旁系子弟,乃至於長老等,還有昨日便候在宮中的諸多牧豐城外官員與四家之人、散修。
人數眾多,有數萬之數。
人流涌動,仿若一條素白色的大河在皇宮中奔流,眾人手捧玉圭,面色莊嚴,在最前方的楊天王帶領下,向皇宮之前的玉壇而去。
那玉壇,又名天壇,亦或者天護祭壇。
本就是天護國內最大的祭祀之壇,同時容納數百萬人,人人皆騎馬駕車,都極有富裕。
在玉壇之上,本是有一座玉像。
其為人,麵皮白凈,身披帝袍,手負劍而後,目光柔和,似將天下都納入眼底。
這是天護萬生神君的雕像,為次位,首位是塊匾額。
那匾額也是四方國乃至諸小國春祀之時真正要祭祀的存在,其只一字,為“天”。
不過今日卻又有不同。
中央為天之匾額,左為天護萬生神君,右則是另一劍仙玉像。
那玉像最為矚目的,莫過於背後所負的一口赤紅長劍,人如劍,劍如人,筆直正氣,挺而不彎。
這正是李師淮家祖,長虹劍主李尊儒。
“還真辦成了?”
李師淮眉頭微皺,似是想到了什麼。
以王室的算盤,真就簡簡單單把自家家祖給挪進玉壇中,與其先祖共享春祀祭祖的待遇?
一想起這祭祖的真正目的,他便有了個想法。
“家祖當年也是立玉鼎的築基絕巔,差一步點燃真火,神魂淬鍊,陰質極少。走神道旁門,立成金丹是無疑的。”
天護國神道旁門最精,其中關於諸神的奧妙鑽研極深,極少數築基修士若是有準備,身隕后可轉生陰世神明,再活一世。
而生前若有奇遇,亦或者修為境界不凡,轉生之後的實力也是不同。
像是家祖那般的人物,怎麼也不會低。
楊家若要割裂冥世土,劃出一個陰間天護國來,那征戰四方的大將絕不能少,否則難以應對種種惡鬼。
家祖李尊儒乃是殺伐劍仙,最是適合此事。
當年李家耗了大半家私以應對妖魔劫,甚至家祖挪用了自己死後轉神的資源,故而死後魂歸冥土,雖為神,卻渾渾噩噩,如今溝通不上。
但要是楊家借春祀祭祖,國祀之大禮凝聚願力,助力登神,當即便能魂身清明,經百年,便可神軀再蛻變,具備更高位格,執掌權柄。
而此事與楊家有大因果,可謂是王室傾國之力相助,牽絆之下,為冥世將神也合情合理。
正思索猜測時,人流已至玉壇。
人流如護城河般,成一個大圈,圍攏在玉壇邊緣處,皆莊嚴肅穆,手執玉圭,不曾抬頭,似是對神明之敬。
太常寺卿身披巫舞之袍,赤着足,散着發,手持木劍,搖頭作擺在前,口中念念有詞。
那是古巫語,乃是上古部落,王朝未成之時的巫覡智者同天地溝通的語言,有着自然道韻,乃是人神之橋樑。
其舞為巫神舞,乃是祈神之舞,以舞悅神,祈求天意乃祭祀諸神之大禮。
如今雖是靈根正宗當世,巫道為旁門法,但與天地,與自然先天諸神有着緊密聯繫的巫道極為神秘,有修士考古稱,其為如今正宗源流之一。
當今天地人族能有人生誕靈根,踏上修行之途,許是遙遠過去的某位,甚至是某群大巫聖賢祈天求地,從而賜福族群的恩賜。
此論調在天護國屬主流,只是當今考古的遺迹太年輕,少有那靈根正宗之前的記載,得不了印證。
太常寺卿一舞起,天地肅穆,哪怕是尚未築基的李師淮也感到了幾分莫測的味道。
似乎這玉壇所處之天地的道則都有了變化,如果一定要形容,那便是天意垂青,似有一雙冥冥不可見的洞察之眼俯瞰此地,注視着一切眾生,一應元氣之變化都有了更為詭秘的變化。
嗯?
李師淮心頭一跳,只覺得袖中有物發燙,發出顫顫微鳴,大音希聲,如道顫鳴,旁人聽不得見。
“玉圭寶?”
他此時袖中僅有那止風無影珠、古妖內丹,以及二十四玉圭寶。
前兩樣本是修士煉製的法寶,沒什麼極大的神異變化。
是玉圭寶!
“發生什麼事了?”李師淮心頭跳動,不解其意。
便在此時,太常寺卿巫神舞結束,人五體投地,長跪地上,面前桌案點燃粗長大香,煙氣如柱,縈繞玉像匾額。
更有三牲頭顱為祭,鮮血淋漓,還似活着那般嘴角抽動。
“請祭——!”
一道長音高嘯,傳遍四方,響徹天穹,像是有無形喇叭以之放大。
先是牧豐城,然後輻射東、南、西、北,天護國全境之人,皆可聽此長音於耳畔響起,億萬里如咫尺間。
所有人心有所感,駐足,手結一古老的印訣,似天,似地。
微閉雙眸,先呼古老未知的神名,后禮讚神君、劍主。
春祀祭祖,大祭!祭天!
一時間,祭祀的氣魄從四面八方升騰而起,一位又一位虛幻且真實的神明自陰世冥土走出,妝容肅穆,作臣子禮,向天臣服。
當代國君,天護萬生楊天王手持玉圭,走在前方。
楊蘭秋、李師淮二人在其後,還有六個夠資格的楊家修士跟隨其後,不敢抬頭。
隨着踏步前往中央,玉圭寶的動靜越來越大了,燙的李師淮手臂肌膚都要焦了,卻理解不了是何意思。
這與當日遇到禍厭的情形還不同。
那時動靜頗小,只是天機更易的一種指示。
而現在……
看不透,實在是看不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