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二章、虛妄(十一)
虛影們的議論還在繼續,此刻,孤岩有千百個問題憋在心裏,卻又一時間問不出來。哪怕剛才虛影們告知孤岩,他們的神力已經傳輸進了結界內生物的每一滴血液之中,所以他的想法虛影們都已經熟悉的不能再熟悉,孤岩也就更沒了慾望。
說好聽點,孤岩覺得自己是“一員猛將”,領導者指哪打哪,自己“絕無怨言”。但虛影們則認為,和他們擁有類似經歷和相似背景以及近乎完全重合的境遇與性格的孤岩此刻正在經歷他們無數次經歷的困境。說難聽點就是,“一個完全不懂規矩和世事且毫無主見的弱智擔負起了拯救一個國家和種族的責任”。
此刻,八個身材最高大的虛影們站成一排,如同八個通天巨株一般頂天連地。其中,四個剛才不斷抨擊孤岩所作所為的虛影正熱火朝天的討論着什麼,而其他四個虛影則如同雕像一般毫無動作,其中一個還不斷的盯視着孤岩,充滿寒意的目光不禁讓後者渾身發毛。
“啊,孤岩,你是……”一個長得非常像管猴的虛影一蹦一抓的跳到了孤岩的身旁,“你是,怎麼打斷這個過程的?”
“什麼意思?”
“你又不是不知道,還在跟我們裝傻。”
孤岩抱着胳膊,對眼前幾個虛影的態度有些不耐煩。
“不是,你們有什麼話就直說,”孤岩一腳踢開了一旁地面上的一塊石子,石塊卻因為神力的限制漂浮在了空中,“呃……先不管這個了,我能感覺你們跟我是很類似的傢伙,有什麼就直說吧,我們應該很聊得來。”
“你難道還沒看出啟為你製造的虛妄之境嗎?”
五眼虛影看似表情輕鬆,雙手慢慢張開,看向了孤岩。後者聽到“虛妄”二字時,很明顯眼角抽動了一下,整體的表情和動作也瞬間有些僵硬。
管猴虛影的身體不斷顫抖着,四隻長臂也上下其手的在孤岩身上翻找着什麼。而在其似乎聞着味道找到了孤岩背後的一個小罐子時,他直接穿過虛影的“外框”,手臂和手掌變成真正的實體將酒罐“拉”進了神力之中。
“不是,癢死了,你……”孤岩驚訝的老者管猴虛影將自己的酒罐憑空就變成了和他一樣的虛影,隨後一臉震驚的看向了一旁的紫色虛影。
後者擺了擺手。
“這可是神力,無論處於多遠的地方,只要不超過十幾個星系,都可以連接。”
孤岩相當震驚的看着紫色虛影。
“你們,你們也是神?”
“當然不是,”暗黃色虛影慢慢走了過來,孤岩看着他的樣子,似乎像是一個半伏在地上的壯實的外星戰士。粗壯的和自己的腰部一樣粗的前雙臂上還有許多奇奇怪怪的凸起。孤岩很不願意把這些凸起猜成機械和更前衛的科技,可能是在啟的影響下,他也對先進的科技和其背後的千機之神產生了一定的反感,“不過,我們殺過聖神,而且不止一個兩個。”
孤岩半信半疑的看了看暗黃色虛影的四條後腿,它們的關節全都是向後彎曲的。
“你,你是怎麼跑起來的?”
“那倒不重要,起碼我能主宰自己的命運,不跟某些傢伙似的做提線木偶。”
“不是,你們怎麼話都是橫着從嘴裏出來的……”
孤岩無奈的撓了撓頭,看着眼前的一眾虛影。
“所以,所以,所以你是靠喝酒?!”
“什麼?你說我做怪夢的時候?那沒辦法,上次鈍斧他們灌我的時候我發現我只要喝了酒,夢裏也是很混沌的狀態,那樣,我就不用在虛假的戰場上……”
“有沒有可能…”暗黃色虛影活動着胳膊和四條腿,貌似他的腳下有什麼東西正被他用力的踐踏着,“那些夢境都是真的?”
“切,你可別,你,切,凈逗樂……”
孤岩看著錶情異常嚴肅且都停下手中動作的虛影們,表情也從毫不在意的嗤笑變成了微驚的疑惑,眼睛半睜着的他,就像是吃到了一碗炒飯中的甲殼蟲,雖然熟了,但是它肚子裏的汁水還是在自己的口中爆了出來。
“是假的,對吧?”
曜月逐漸被晦暗的雲層遮擋,黑暗依舊主宰着整片迪托斯大陸。整個嚎哭峽谷小鎮的建築都褪去了銀白色的透明裙擺,逐漸被黑暗的陰影籠罩,直到全部沒入陰影,世間的光明只剩執勤巡邏的科雷手中的油燈和幾座房屋門口依然傲決的在雪中發出微亮的熔金石礦渣燈的光芒。除此之外,兩座葉地羅小屋依然閃耀着不滅的魔法影燈,但光亮在死暗的雪夜之中還是顯得微不足道。
遠方傳來了尖銳的嘯叫聲,而城門附近,樹枝折斷的聲音、羽毛飄落的聲音和肉體被撕扯的聲音都清晰異常。
星空之中,幾顆星星依然不打算被烏雲遮掩,它們拼盡全力燃燒自己散發著耀世的光芒。銀憐打開窗子,呼吸着幾乎能夠瞬間擊傷普通生物的冷氣。在都已經被白泥和厚皮加固的房屋群之中,只有銀憐和鈍斧他們的屋子沒有做這種防護。銀憐很喜歡自由,她不喜歡畏首畏尾的,就比如現在她也可以穿着很簡單的衣服,依靠本身的高體溫和較多的體表絨毛在雪夜之中直面極寒。
銀憐無聊的將書本合上並裝進木盒之中,她伸了個懶腰,下意識的便打開了通透視覺。小鎮畜棚旁躲在乾草堆后卿卿我我的哈哈虎與女獸人奴隸一二、正挑燈夜讀的晨、躺在床上一條大腿搭在床邊的鈍斧、仔細背誦地圖幾處標誌性景觀的格烏,銀憐很輕鬆的就能看到他們的一舉一動,但他並沒有興趣深入了解,更何況她連他們的名字都不清楚。她只記得,這裏有一個對魔法有着極深渴求且性格有着陰晴不定的好徒弟在等待她指點開化。
“嚎哭峽谷?你去那幹什麼?”
“怎麼,我還需要你同意嗎?”
鐘乳石摘下鼻子上的木框眼睛,打量着眼前將啟為她量身定做的魔法長袍剪成了非常幹練且有些清涼的魔法“逆徒”,全能系魔法師銀憐,此刻她竟然提出和“前往全流庫恩深造”完全相悖的想法。
“怎麼,你又不是魔法士,幹嘛要去離戰場那麼近的地方?”
“清凈,我很喜歡那裏的地形。”
鐘乳石摸了摸下巴,他越來越不理解這些曾經作為中堅力量的年輕一代葉地羅們心中所想的到底是什麼了,尤其是銀憐。
“你,覺得老爹能同意?”
“我為什麼還需要他同意?”
鐘乳石被對方懟的有些不想說話,只好看着她隨手就打開能量門決絕的離開了議事大廳。作為不用法杖不用咒語就能隨意打開能量門和空間傳送門的存在,他倒是不擔心她的安全,只是……
“大門攻破!”
聽着魔法水晶球中的聲音,鐘乳石看向了其中速羅基特進攻瓦拉雷木城門的景象。
“嗯?”
銀憐看到了牆角對着石牆發獃的孤岩,對方的動作很奇怪,幾乎是一動不動的面對着圍牆,且銀憐看不到對方的任何情感情緒波動。
銀憐歪了歪頭,她不覺得孤岩是正在和某個存在交流或溝通,她感受不到附近的魔力和神力波動,不過,她似乎感覺今晚有些太安靜了。尤其是孤岩所處的位置,四周平靜的幾乎沒有任何的魔力和神力,按理說,平時父親和重山他們都會和孤岩用意識交流,空中總會留下一星半點的魔法痕迹。
銀憐加強了通透視覺的魔力,此刻,她發現孤岩竟然沒有魔法道路,這對於一個魔法敏感體質的獸人來說太奇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