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追獵
捕獵小隊非常幸運,在晨的指揮下只追蹤了地上的腳印一個多小時就摸到了一個獵物背後的重木林附近。
整個捕獵小隊驚訝的發現,重木林中幾顆粗壯的重木樹榦被捕獵目標的身體刮的東倒西歪,幾乎每個獸人都對擁有這麼大力量的動物心裏都留了個底,除了若日。
多奇在踩着鈍斧和隆回的肩膀爬上附近的一顆重木后,從較高的樹枝抬頭觀察着。前方不遠處,果然有一頭巨大的托牙正伏在地上休息,一對捕食足收在胸前,四條腿縮在身下。但晨敏銳地察覺到地上的這個托牙的腳印隨着往前的路程顯得越來越亂,證明它肯定遇到了什麼狀況。
捕獵小隊確定妥耶獸群已經離開后,便將狩獵目標定為了眼前這隻行動緩慢的托牙。大家都弓着身子,伏在附近的輕木后,慢慢靠近獵物的位置。到達后,所有獸人在托牙後方不遠處的矮山後方稍作休整。
蘭寒開始輕輕地打磨自己的匕首,多奇則拿出一塊布擦拭自己的手爪,這種戴在他們手指上的鐵制利爪一直是銀蘭多中最實用的武器。晨、鈍斧和隆回從身上卸下了背包,開始檢查包里裝着的鐵甲和皮甲,同時輕手輕腳地往身上穿。
若日看着他們的行為十分新奇,由於自己只帶了一把獸頭小刀,身上穿着的雖然是銀蘭多的護甲,但這個善於劫掠的種族向來都是輕裝上陣,於是他站起身來想在銀蘭多的鋼爪上找點話題,甚至還想和多奇交換武器。
“這些鋼爪是拿什麼做的,不會生鏽嗎?咱們這沒有這種材質的吧?”
多奇沒抬頭,依舊在檢查鋼爪的清潔程度。
“這當然是教國那邊的龍火鋼做的,不會生鏽的。”
“啊?你和教國還有交易?”
“當然是搶來的了。”
晨對多奇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多奇停止手下的活動抬起身看了看正在休息的托牙,確定沒事之後沖晨擺了擺手,繼續檢查裝備的狀況。
晨對多奇這種滿不在乎的態度十分不滿意,但也無可奈何。
若日見多奇沒有分享武器的意思,看了看隆回和鈍斧背着的大包,又打起了盔甲的主意。
“你們來的路上為啥不直接穿着鐵甲,是嫌走的太慢了嗎?”
隆回點了點頭,鈍斧默不作聲。
簡短的談話過程中鈍斧一直怒目斜着眼看若日,若日只得作罷。
知道是托牙后,鈍斧和隆回都裝備上了第二套皮甲,背包中還有一套鐵甲。一會穿上了可謂是三層防禦,多層保險。可惜護甲都是特製的體型,這對身材在獸人中屬於中等偏矮的若日來說是個壞消息。
安靜的野外,風輕輕地拂過重木樹梢上的枝葉。四周除了托牙沉重的呼吸聲外,很快就響起了一股更不和諧的聲音。
若日只安靜了十幾秒鐘,又因為只有自己是空閑的,好奇的宛如一隻年輕的食牙獸一樣繼續四處亂看亂摸,迫切希望加強加厚身上的護甲。
若日看着隆回和鈍斧身上鐵甲胸口處都帶着一個小小的紋章,晨穿好后卻沒有,胸口的鐵甲顯得空蕩蕩的。
“晨,你的胸口為什麼沒有氏族徽章?要不,我把我這件……”
對精裝細修盔甲毫無興趣的晨不耐煩的剛要讓他閉嘴,卻聽到了輕木叢托牙那邊的方向傳來了一些細微的聲音。晨趕緊向多奇指了一下托牙的方向,多奇見狀趕緊向大家做了一個俯下身子的手勢。
原來是剛才若日談話的聲響使得狡猾的托牙起身開始四處走動,查看聲音的來源。
多奇三個銀蘭多趕緊原地趴下;隆回蹲在一片輕木叢后,發現托牙逐漸越走越近,一把將晨也拉到了身旁;若日看到后,幾個小步子小跑到了一個大石頭後邊;鈍斧巨大的身形非常顯眼。但他直接趴在地上,慢慢地爬到了附近的幾棵重木後方藉助它們粗壯的樹榦做掩護。
托牙伸着長長的脖子四處張望,宛如死亡之神的使者一般俯視着大地。兩條尖銳的捕食足緊緊蜷縮在胸前做好了戰鬥準備。
晨探出頭看了看托牙,發現他的右後腿帶着傷,也許是追捕妥耶獸或者馱牛時受到的。所以這隻托牙走的才這麼慢,也難怪他們能趕得上。
晨又仔細地貼在地上看了看地上的兩排腳印,前面的妥耶獸腳印雜亂無章,很明顯是慌亂的奔跑。從前方一整排的距離來看已經跑出去很遠了
看來今天的獵物就只能是眼前這個傢伙了。
若日剛才小跑的聲音顯然是引起了托牙的注意。鈍斧幾個獸人都是有捕獵多次的經歷,也不是第一次遇到托牙。他們經驗豐富,遇到獵物踮着腳走路已是家常便飯。雖然這對於鈍斧兩米四的身高和宛如巨石一般的身形來說十分的違和,但在嚎哭峽谷,為了活下去,都是應該做的。
眼見托牙離若日藏身的大石頭越來越近,一眾獸人也是像踩在火上一樣緊張。奸詐的托牙流着口水,兩對捕食足躍躍欲試,晨趕緊向遠處扔了一截樹枝。“刷拉”樹枝落地的聲音瞬間讓托牙抬起頭,長長的脖子一轉,向聲音的方向看去。
晨看了看不遠處的隆回和鈍斧,兩隻手轉了一圈,伸出一個手指頭圍着自己周圍轉了一圈,示意他們兩個趕緊穿上剩下的鐵甲,準備開始狩獵。
雄性托牙力量巨大,兩對步行足滿是肌肉,短距離爆發力極強。兩隻捕食足每一隻前端都有三根尖銳的利爪。滿口的獠牙和強壯有力的尾巴都展示着這隻動物的危險性。往常的狩獵方法:比如正面攻擊,對於體型龐大,牙尖爪利的托牙來說無異於是費力不討好,事倍功半;佈置陷阱,對於奸詐狡猾的托牙來說也是無濟於事,往往起到的作用比較小,只能起到拖延的功能。與渾身皮膚堅硬的托牙長紀累月打交道吃虧后,晨想出了一種對於他們的文化來說非常新奇的方法:找一到三名非常強壯的獸人裝備上較為厚重的護甲,在托牙的正前方吸引他的兩個捕食足和前一對步行足的注意。這時,另外的幾個夥伴則尋找機會設置拌索,或者攻擊托牙較為脆弱的後半部分身體。但托牙強而有力的尾巴也是一個巨大的殺器。這個情況下,身材較為纖細,行動迅速且致命的銀蘭多就是當之無愧的攻擊發起者了。靠着狩獵嚮導指引方向,發現托牙后原始獸人在前方吸引注意,銀蘭多趁機攻擊的捕獵方式可謂是最穩妥、效率最高的方法。
但現在的情況就是:若日屬於是完美群體中多出來的那一個不穩定因素。自己“爆炸”對晨的團隊來說影響不大,但“炸”到團隊的其他獸人才是重點。多奇的銀蘭多狩獵小隊中若日的位置應該是一個經驗豐富、動作快、中等體型的獸人來擔任補充。但是現在的情況是一個毫無經驗,對打獵充滿新奇感的初學者來濫竽充數。不給整個團隊加麻煩還好,隨着整個打獵行為的推進,他的缺點將會被無限放大。這也正是晨擔心的那一點。
托牙抬起頭,發現聲音的來源是一截樹枝后又轉而向若日的方向繼續前進,晨拚命地沖若日做不要亂動的安撫手勢,隆回和鈍斧需要時間準備。誰知,隨着托牙越靠越近,若日佈滿汗水的臉上,五官幾乎都擠到了一起。在這一刻,他那可憐的只鑄造了十七紀的心理防線被托牙巨大的壓迫感瞬間瓦解。
晨他們最不希望發生的事還是不出意外的發生了。若日在托牙的巨大壓力下,趁對方不注意慢慢爬上了石頭,藉著這個高度他快速地跳到空中用自己的獸頭小刀對托牙的頭部發起了一次極快而致命的刺擊。
此刻,跳起來的若日眼中是晨無語的眼神、鈍斧在樹后憤怒的目光、多奇和隆回驚呼着“不”的嘴、蘭寒和另外一個銀蘭多則直接就做好了戰鬥準備。
若日緊咬牙關,身體的每一滴血液都被興奮充滿。他的頭腦中滿是自己一刀戳穿了托牙的腦袋的英姿。血液飛濺的背景下,整個小隊誇讚着他的威猛之態。他落在地上,扛起托牙的腦袋。鑼鼓喧天,呼喊聲之下,他大搖大擺地走過滿是別的氏族獸人的嚎哭峽谷營地。
然而現實是殘酷的。
時間過的就和他的心跳一樣。若日只跳到了托牙脖子一半的高度就開始下落,他那點可憐的戰場經驗與實力和他那爆棚的自信形成了鮮明而可怕的對比。他根本就不知道托牙擁有一個修長的脖子。尖銳的獸頭小刀即便是在可憐的小若日的力量下也儘力在托牙的脖子上留下了一道手掌長短的傷口。
托牙被突如其來的這一下攻擊驚到了,在原地呆了兩秒鐘,才想起來怒吼着向偷襲者發起進攻。
伴隨着托牙震耳欲聾的吼叫聲,森林內的克爾洛大範圍飛離。整個捕獵小隊見狀,只能被迫改變作戰策略。晨指揮多奇他們先吸引托牙的注意給隆回和鈍斧創造時間穿上鐵甲去吸收托牙傷害較大的幾次攻擊。晨自己則趁機放出背包裏帶着的鋼製捕獸夾。
晨之所以敢這麼充滿自信的指揮,是因為他知道背包里的捕獸夾,一旦讓托牙踩到,必定會讓它付出巨大的代價。這種捕獸夾是用教國出產的龍火石精鍊鍛造而成。
龍火石,目前是教國已知材料中最堅硬的一種。從地下礦場開採出來后經過精鍊后的物質稱之為龍火鋼,質地極其堅硬。雖然稱不上堅不可摧,亮度和銳利度也比不上矮人的熔金制器具,但禁錮托牙這種肌肉型生物還是小菜一碟。
這可是我們費儘力氣從教國的車隊那裏,搶來的!
晨伏着身子走到剛才若日呆的石頭後面。心想,之前若日蹦了出去魯莽地攻擊托牙。現在形勢反轉,他正不斷地躲避着托牙的攻擊,如果不是因為托牙的身上帶着幾處傷,若日早就死了。有幾次托牙的捕食足已經快碰到若日的尾巴,必須速戰速決!
多奇和蘭寒還在拚命地騷擾托牙的後半部分身體,然而他們的攻擊在托牙堅硬的皮膚面前只是杯水車薪,而且托牙的尾巴不斷橫掃攻擊着多奇和蘭寒。雖然只是胡亂的甩動尾巴,但依然給多奇,蘭寒等三個銀蘭多造成了很大困擾。
眼看不久后若日就要死在托牙的前爪下,晨看了不遠處還在穿鐵甲的鈍斧和隆回。
晨自己只穿了一件皮甲,悄悄地搬着捕獸夾往托牙的前側面摸了過去。路上他看着離若日很近的一棵樹,又看了看托牙身上的幾個傷口,已經想好了既能救若日自己也能安全脫身的計劃。
萬幸,托牙身上的幾個傷勢在若日的拉扯下擴大了裂開範圍,加劇了流血,它的耐力因此受到了很大影響,跑起來的時候體力和血液都會大量流失。多奇和蘭寒也給晨他們吸引了足夠的注意力,雖然若日身上已經帶着五六個傷口,幾乎全身挂彩,但好在晨已經摸到了托牙的側前方快速地安放好了捕獸夾,一端用繩索捆在了樹上,並蹲在一旁待命。
托牙一尾巴將另一個銀蘭多擊倒后,便徹底放棄了後方的防禦,兩隻捕食足火力全開地追擊若日。而後者不斷地跑來跑去圍着附近的灌木叢轉圈,體力已經幾乎消耗殆盡。就在托牙即將給予蹲在地上氣喘吁吁的若日致命一擊的這一刻,隆回穿好鐵甲從樹叢后崩了出來,用武器替若日擋下了這致命的攻擊。蘭寒也藉機跑到剛才與晨相對的位置,用盡全力向托牙腹部的傷口發起了攻擊,多根鐵爪同時刺進了托牙的腹部傷口。劇烈的疼痛使得托牙趕緊收縮腹部,快速地怒吼着往斜後方退步。
原來,剛才晨在觀察托牙的時候,發現他腹部下方的有一處很深的傷口,像是妥耶獸的角造成的。最開始它在休息的時候一直趴在地上所以整個捕獵小隊只注意到了另一個傷口,但晨在爬到高處的時候敏銳地捕捉到了這一點。
托牙吃痛,開始疾速地後退。但這正中晨的下懷,托牙的後腳不偏不倚地踩進了剛剛設置好的陷阱中。陷阱瞬間彈起,另一端則被捆在了粗壯的重木樹榦上,尖銳的陷阱刺入了骨髓,托牙大力的扯動只會帶來更大的痛苦,同時他也無法撼動粗壯的重木。被困住后,托牙的兩隻捕食足迅速地向附近的晨發起了攻擊。眼看托牙的爪子就在眼前,晨卻不慌不忙地雙手抱在胸前輕鬆寫意地盯着對方。
就在托牙的前爪馬上要碰到晨的那一刻,鈍斧身穿鐵甲,怒吼着從草叢中向托牙發起了全力衝擊。一聲巨響,托牙被鈍斧的巨大力量衝擊的完全失去了平衡。側面朝上倒在地上后,柔軟的腹部又被鈍斧一斧子切開,瞬間鮮血飛濺,腸穿肚爛。
這次組合攻擊后,托牙徹底倒地,劇烈的衝擊和疼痛令它徹底失去了意識,晨幾乎能從托牙腹部的洞中窺見它紅黑色的各種內臟器官。
同一時間,托牙的倒地給了剛剛爬到樹枝上的多奇充分的瞄準時間。
“多奇,可以了。”
隨着晨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多奇從托牙頭頂上的一根樹枝下落,並將鋼爪豎直朝下,藉助從高空落下的巨大力量一擊就從托牙的眼睛處刺入,戳穿了整個頭顱,血液瞬間迸濺了多奇一身。
多奇把手拔出了仍嵌在托牙頭上的鋼爪手套,巨大的衝擊力震到他的手仍在微微顫抖,手上的絨毛中滿是流着淡紅色鮮血的細小口子。
女銀蘭多見狀,趕緊掏出一些繃帶開始給多奇包紮。
“真沒想到啊,速末,這東西用在我身上了。”
速末繼續着手中包紮的動作,沒有回應多奇的自嘲,而是看了看不遠處正蹲在地上仔細檢查托牙狀況的晨。
“也許咱們可以從他們身上學到很多,多奇。你就沒想過安穩下來的生活嗎?”
多奇不耐煩的甩開了速末包紮的手,直接站起身背着晨的方向,看着遠方白雲下的矮山。
“你看起來還是不認可晨啊,那你幹嘛聽指揮去了他選的位置?”
“那是因為我也想到那兒了!”
速末撿起繃帶起身和多奇站到了一起,低着頭。
“不用掩飾了,他的優秀嗅覺,無論是對局勢的判斷還是戰場的分析,我覺得他趕得上咱們了。連戈文都這麼說,要不,你也認了吧?”
多奇沒有說話,而是坐在了旁邊的石頭上,默默地抬起了手。
“你還是繼續包紮吧。”
速末沒說什麼,繼續給多奇包紮剩下的傷口。在她所認識的銀蘭多文化中,晨已經完全夠資格擁有一席之地。
狩獵小隊在晨的優秀指揮下,有驚無險地擊敗了托牙,收穫了營地所有獸人至少兩天的肉食。
蘭寒扔掉了損壞的鐵爪手套,跑到附近的土坡上席地而坐,閉目盤腿穩定呼吸;鈍斧和隆回開始脫下身上的鐵甲和第二層皮甲裝回包里,並且掏出了擦武器的抹布。
晨剛要用從包里拿出的鋸齒劍切掉托牙的腦袋,若日卻用手把他推離了托牙屍體的位置。
若日才剛剛恢復了體力,連包紮都不需要直接跳到了托牙的尾巴上面,開始用獸頭小刀不斷地亂划,撒着剛才挨打的氣。
晨有點不耐煩。
“你趕緊起開,我要把它的頭切下來。”
若日並沒有離開的打算。
“你着什麼急呢,反正他都死了。”
“我這是為了確保萬無一失,你趕緊起……”
話音未落,托牙的尾巴詭異地抬到了空中,若日被這突如其來的力量一下摔到了地上。
原來,托牙還沒有完全死絕。它渾身鮮血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腹部的小洞像一個閥門一樣不停地流出大量鮮血。不僅如此,它頭上還頂着一個巨大的血窟窿,其中還掛着多奇的鋼爪,若日甚至可以透過這個窟窿看到天空中的雲彩。
托牙頂着殘破到顫抖的身軀發出了震耳欲聾的吼叫,用還有力量的尾巴向最近的獸人發起了攻擊。
若日被當前的景象完全嚇傻了,眼看着托牙的尾巴就要甩過來。遠處,多奇和速末離托牙的距離已經有十幾米遠,蘭寒坐在矮山上第一時間來不及救援,隆回和鈍斧甚至剛剛脫下鐵甲,還半坐在地上。
就在這千鈞一髮的時候,晨一個箭步衝上前用右臂撞開了被嚇傻的若日,自己被托牙的尾巴擊飛出去,鋸齒劍也插在了地上。
隆回見狀,愣在了原地,劍也從手中脫落。蘭寒直接從高處跳下,借隆回的後背緩衝,撿起地上的劍,踩着剛才的大石頭,跳到空中一劍扎進了托牙的另一隻眼睛。托牙憤怒地在空中用嘴一張一合地胡亂攻擊着,然而蘭寒早已經翻滾到了一邊。藉著托牙被吸引的機會,鈍斧拿起了大斧子,踩着大石頭一個跳劈,斬斷了托牙的脖子。
鮮血濺了鈍斧一身,他背上的“紋身”微微泛起了光芒。
托牙的腦袋落地后,隆回幾個獸人趕緊將遠處趴在地上的晨抬起,只有若日還獃獃地坐在地上,依舊保持着那副嚇呆了的姿勢,臉色煞白,汗如雨下。
鈍斧將附近幾個灌木叢的葉子全部擼下來,鋪在了質地堅硬的棕土地和大石頭上。隆回直接脫下了皮甲,將自己最裏邊的一層衣服脫下來疊成了一個簡易的枕頭。
蘭寒一瘸一拐地跑過來抬起晨的上半身,顯然是剛才的落地讓腿部遭到了衝擊。速末直接扯開了晨的上衣,大夥這才發現,晨的整個胸口都已經呈現一片紫紅色,上面到處是鮮紅色的小血點。
速末趕緊從腰包中拿出幾個小瓶子,摸了兩下才發現剛才已經給多奇抹了大半,此時他忽然覺得自己同胞身上帶了一千紀的毛髮屬實是有點多餘。
突然,鈍斧像是想到了什麼,跑到遠處將晨已經變形的背包撿了過來。萬幸的是,打開后,在包的最底部依然有一瓶帶着紅色圓圈的沒有被打碎,上面的紅字正是“傷用”。鈍斧直接將裏面的粉末一把全倒在了晨的胸口上用布塗抹着。速末則直接一手推開鈍斧,一手招呼動作輕一些的蘭寒來弄。多奇看着這一切幫不上任何忙,只得尷尬地一手背在身後,一手撓着腦袋。
鈍斧扔了空藥瓶,慢慢站起身睚眥必報地怒視着多奇。一瞬間,鈍斧的身形和顏色造成了極大的紅色恐懼。對方自知理虧,羞愧地低下了頭,將手背正對着鈍斧貼在了頭頂上。
鈍斧知道,這是銀蘭多一族只有真心道歉時才會做出的舉動。他也在整個狩獵過程中也受了傷,而且他聽從晨的指揮拼盡了全力,這對於向來高傲的游掠民族銀蘭多來說實屬罕見。
鈍斧轉而憤怒地走向了坐在地上的若日。他像提一隻小動物一樣將若日拎到了空中,單手用力地捏住了對方的脖子。一瞬間,若日就雙眼暴突,面紅耳赤。
眼看着流淌着戰狂氏族鮮血的鈍斧即將失控,隆回趕緊從後面勒住了鈍斧的兩個胳膊。
“鈍斧,你要掐死他嗎!”
鈍斧沒有搭理隆回,雙眼死死盯着若日,雖然放鬆了一點力氣,但後者還是死死地抓着鈍斧的手,利爪甚至把鈍斧的手抓出了暗紅色的血液。
隆回知道,這是戰狂氏族的性格:暴躁易怒。他只能更大力氣的勒住了鈍斧的胳膊,防止他進一步用力。蘭寒幫晨塗抹完葯后,看着眼前渾身紋路微微冒光的戰狂氏族獸人,也慢慢地一步一步靠了上來,雙手緩緩放下,抬起來示意他放輕鬆。
這時,晨醒了過來,並在速末的攙扶下坐了起來,正好看到了渾身微微泛着紅光的鈍斧目露凶光。
“鈍斧,算了吧。”
鈍斧看了看說話的蘭寒,又扭頭看了看坐起來的晨,一鬆手,將若日像一塊破布一樣甩到了地上。隆回也放開了手,和蘭寒一起鬆了一口氣。
若日跪在地上劇烈地咳嗽着,嘴中還不停地說著話。
“你這個大號混球,咳咳,我剛才躲得開,相信我,我根本就……”
鈍斧快步往前,隆回見若日這個樣子,也就不做阻攔了。
緊接着,鈍斧一個墊步上勾拳打飛了若日。蘭寒千攔萬阻,也沒有攔下。從鈍斧胳膊上緊繃的肌肉來看,這一拳用了他不少的力氣。
若日整個拉合魯在空中轉了一圈,才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你還好吧,阿晨。”
“沒事,就是胸口很痒痒。”
見晨還有力氣打趣,速末便把他仰着靠在了鋪滿樹葉的大石頭上。
晨看着自己脫下來幾乎變形的皮甲,長嘆一口氣。慶幸自己今天剛出營地為防特殊狀況多帶了一件皮甲,如果和平時一樣像狩獵嚮導穿輕甲的話,這會恐怕已經沒辦法開口說話了。
但更讓晨感慨的是,上一次見到像速末這樣扶着他的身影,還是自己在籠子中。更別提是銀蘭多這種異族生物。
“破爛兒!站起來,別裝病!”
鞭子抽打在皮肉上的聲音不絕於耳,晨緊緊閉着雙眼咬着牙,剛剛才吃完了扔進籠子的幾顆不知名植物,藉此機會他假裝食物中毒暈了過去,現在正忍受着幾乎每天都要經歷無數次的皮肉之苦。
“沒有奴隸主,你連奴隸都算不上!知足,懂嗎!”
抽打了好一會,巨大的黑影氣喘吁吁。見晨似乎是真的死了,俯下身來打開了鎖,一隻手拎着晨脖子上的鐵環,將晨幾乎餓脫了相的身體像扔垃圾一樣扔在了地上,同時拎來了一桶渾水準備打掃打掃晨的籠子。
晨悄悄眯着眼睛看着眼前這個待了將近五紀的籠子,平時吃喝拉撒幾乎都在這裏面解決,不禁怒火中燒。
晨微微抬起頭看了看奴隸主獸人背後的氏族徽章,一個帶着鎖的綠色圖案。就是這個圖案氏族的獸人將晨的整個部落攻陷並奴役全員。
這五紀在垣合谷的痛苦經歷我這輩子都不會忘記!
由於晨的脖子和手上都帶着鎖鏈,他只能繼續躺在地上裝死。當奴隸主獸人放下所有警惕,俯下身子準備把晨脖子上的鐵圈摘下來回收時,晨終於看到他拿出了鑰匙,他使出渾身僅剩的一丁點力量和憤怒用胳膊支撐着地面瞬間暴起,死死地咬住了對方的脖子。
奴隸主獸人被突如其來的攻擊打了個措手不及,兩隻手用力地推着晨的肩膀。
晨則死死地咬住對方,兩條腿死死地勾住了籠子底座的前支架,多顆獠牙深深地嵌入了奴隸主脖子上的皮肉中,這也是晨這輩子第一次品嘗到同胞鮮血的味道。
隨着奴隸主的腳抖動幅度越來越小,兩隻手也從晨的後背慢慢滑到了自己身子的兩側。晨幾乎用盡了所有的力量,他強撐着身體和恍惚的精神,拿起奴隸主掉在一旁的鑰匙試了不知道多少次才打開了脖子和手上的鐐銬。他一下撲在奴隸主拎過來的桶上,宛如餓鬼一般喝了半桶灰色的髒水。看着水中自己灰黑色的身體和面容不禁潸然淚下。多年矇著眼睛幹活的他幾乎忘記了自己的家鄉在哪裏,每天最親密的只有鎬子和籠子,以及空中的各種飛蟲,但親人的模樣他依然記得。垣合谷奴隸營地的五紀記憶都伴隨着這整桶渾水,拌着淚水和汗水被晨喝進了肚子。
晨的眼皮直打架,兩隻手和腿肚子不斷地打顫,但他還是想去不遠處的大片奴隸籠子附近看看。
但天不盡獸人意。晨剛走到奴隸營地更深處的拐角,就聽到兩個奴隸主談論剛才的夥伴遲遲沒帶奴隸過來,準備讓另一個獸人奴隸主過來看看。
晨見狀,只好踮着腳慢慢小跑回去,撿起了不遠處放在帳篷前桌子上的一把小刀和一小塊咬了一口的肉,踉踉蹌蹌地逃離了營地。
“這公托牙可真夠大的!”
遠處,鈍斧洪亮的一嗓子將晨拉回了現實,暫時離開了曾經痛苦的回憶。
鈍斧頭上戴着托牙的大腦袋,切下了幾大塊肉包裹着紙,塞進了背包里,同時嘴裏還不忘叼着一大塊帶血的。隆回也用撿起地上的獸頭小刀切割着托牙的大腿部分。蘭寒和多奇身材沒有鈍斧他們那麼健壯,但兩個銀蘭多也各自拎着一隻托牙的前腿,多奇的動作十分敏捷,也許是剛才心中的慚愧。速末攙扶着晨,整個狩獵小隊有條不紊地準備着返回營地前的收尾工作。
時間接近下午,整個狩獵小隊攜帶托牙一半的肉快馬加鞭抄小路返回營地。這一路上的坑坑窪窪讓整個狩獵小隊苦不堪言,只行進了大約一小時,鈍斧和隆回就相繼被尖銳的卓根草藤刮傷大腿。
“這破玩意兒也太尖了!”
隆回憤怒地用腳踩踏着卓根草帶刺的藤蔓。
“我的皮膚要是跟卓根獸的硬殼嘴一樣就不怕這破藤了。”
“那你想這輩子都吃卓根草?”
蘭寒冷不丁在隊尾的位置吐槽了一句鈍斧。
“那倒是沒必要,哥這肌肉,單挑托牙都不是問題。”
晨在蘭寒前方速末的攙扶下,略帶欣慰地看着這一幕。想起曾經在垣合谷的悲慘經歷,晨發自心底的想讓狩獵小隊的每一個獸人安定地生活在嚎哭峽谷營地。沒有獸國老舊文化的荼毒、沒有戰爭的痛苦與折磨、更沒有不同種族之間的猜忌與不信任。
然而晨打心底里知道,這在如今這個年代是不太可能實現的。
多奇提議整個小隊盡量加快速度,即便是晨已經受傷。聽此建議,整個小隊中的另外兩個原始獸人雖然略有不忿,但眼見晨也伸手表示支持,他們便也都同意這個建議。於是蘭寒也幫助攙扶受傷的晨,整個小隊快步前進,並且轉為走更近的山洞。
這一路上,晨不停地觀察着四周的溶洞,都將路線記在了心中,尤其是幾個特殊的拐角,晨特地告訴小隊一定要避開,彷彿有什麼會傷害大家的東西一樣。
鈍斧一路上看着兩個銀蘭多費力地攙扶着晨,一手還各自拎着一隻托牙的前腿,很疑惑多奇的建議為什麼會被晨採納。
其實多奇的建議之所以晨相當贊成,是因為野外有太多捕食者,成群結隊的食牙獸、其他飢餓的托牙都是。而且臨走前晨之所以囑咐隆回一定要點起篝火,也是因為附近其他的掠食者會尋着血腥味趕來分一杯羹。火焰既能威嚇其他的動物,生出的黑煙也可以通知營地趕緊派支援。
“我看你一路上都在看山洞的地形啊,咱們不是來過幾次了么?”
鈍斧有些疑惑晨為什麼這麼認真地記錄著附近的地形,甚至懷疑他如果還能拿筆和紙會不會和那個叫孤岩的書獃子一樣也開始寫寫畫畫。
狩獵場這邊,隆回開始收集附近的枯木枝。托牙的屍體上還有很多的肉,尋找附近的干動物糞便做引火物請求營地幫助的任務隆回直接留給了還暈倒在地上的若日。鑒於他之前的糟糕表現,晨臨走前一再叮囑隆回留下,一定要保證這項任務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