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人潮洶湧 （2）

火車的汽笛“嗚嗚”的響了最後一次，意味着這輛由蒸汽和燃煤驅動的金屬怪物已經進入了全速狀態。

所有喧鬧的人都閉上了嘈雜的嘴，世界兀的安靜下來。

有那麼一瞬間，蘇夜感覺周圍的人全都死掉了或者啞掉了，他甚至有點不適應這種環境了，旁邊與他擠成一團的成年人們夾着午飯味的鼻息和砰砰的心跳聲一齊涌到了蘇夜的耳朵里。

蘇夜抬起頭想要尋找車廂突然安靜下來的答案，而調度員的播報聲則通過大喇叭直接將真相訴說了出來：“請乘客們不要慌張，本次列車將於晚些時候抵達伊頓城......”

“好耶！.....”調度員的話還沒說完隔壁車廂就響起了沉悶的歡呼聲，呼聲順着車廂一節一節傳遞，片刻后蘇夜所在的車廂也爆發了震天的歡呼。人們拚命的將手拔出來然後向天高舉做出勝利的手勢，那些有信仰的傢伙則流着淚做着不同教義下所規定的禱告。

每個人都在慶幸自己能趕上這班列車，當然也可能是在慶幸沒擠上列車的不是自己。總有一些人不願意將自己的行李丟下，於是本就狹窄的車廂能裝下的人就更少了，至少有四分之一的人留在了站台，不出意外的話他們也將永遠留在那裏。

所有車窗都緩緩降下一塊鐵板，這是用來防止敵人破窗而入的裝甲。於是車廂就這樣暗了下去，而車廂頂部開始噴射絲絲水霧，水舞有一股刺鼻的味道，這是用來消毒的液體。雖然誰都清楚不死病不會因為消毒水而消失，但是死馬當作活馬醫，留個心理安慰也是好的。

蘇夜旁邊擠着一個渾身長滿棕色毛髮的傢伙，這人大概就是什麼“狐人”之類的亞人種，他不僅長得像狐狸，甚至連體味也很有狐狸的味道，及時降臨的消毒水拯救了蘇夜的鼻子。

蘇夜嘆了一口氣，他將左手用力抽了出來，此時他的左手幾乎已經完全長出來了，細細的純色晶體就像龍鱗一樣貼在他的手腕周圍。

蘇夜早就用繃帶將左手也纏了起來，但是尤利婭的鬥氣還在發揮作用，雖然很淡不過蘇夜依然能敏銳的感受到餘下的那一點鬥氣似乎很狂躁，它們力量微弱卻不住的往外繼續散發能量，看樣子尤利婭應該成功跟丟了。

“有沒有醫生？”喧嘩的車廂里傳出來一個母親焦急的聲音：“我的孩子受傷了，他在流血！”

似乎沒有人理會那個焦急的母親，蘇夜踮起腳看到車廂的另一頭有一位婦女正抱着一個嬰兒，而嬰兒的襁褓內不斷流出血液來，想必應該是擠上車的時候被刮蹭到了。

車廂內的喧嘩很快就繼續了下去，似乎那點小小的波瀾並不能影響人們劫后的快樂交談。

蘇夜輕輕靠在了車廂上，車廂在高速行駛的震動下不停的發出“哐哐”的聲音。蘇夜就着這個聲音很快就進入了迷迷糊糊的昏睡狀態。

他隱隱約約看見有人高舉着醫療包前往婦人那裏，有人趁着車廂混亂伸手將好心醫生的錢包摸了出去，有人則故意在少女身邊擠來擠去，即使有的時候車廂沒有擠到必須將身體完全貼在另一個人身上的地步。

迷迷糊糊的睡了不知多久，蘇夜的耳邊傳來了柯亞的聲音：“喂，喂，快醒一醒！”

“幹嘛？”蘇夜用力撐開眼皮，車廂內還是一如既往的吵鬧，車廂依然在哐哐作響，而車窗此時也在發出一樣的聲音，聽上去就像有人在砰砰的敲門一樣。看樣子火車的裝甲板與車體並沒有安裝的嚴絲合縫。

“你睡得真安穩啊，”柯亞的身體是一種幻影，它此時正站在一個乘客的身體中間與乘客幾乎重合到了一起：“馬上就要到伊頓了，你準備好了么？”

有什麼好準備的？到了伊頓城就排好隊進去唄，大不了往守衛的懷裏偷偷塞幾個銅板，話說柯亞給的那幾個銅板真的可以賄賂守衛么？

蘇夜對錢幣沒有什麼概念，不過積少成多的道理他還是懂的，守衛每個人都收四五個銅板的話那也是不少錢吧？

“你難道準備現在就去死么？”柯亞邪邪的笑了起來，這個笑容又賤又邪惡，看得讓人想一拳打在它的臉上。

“什麼意思？我還活的好好的啊！”蘇夜勉強伸了個懶腰，他沒有感覺到任何異常，車廂依然在哐哐作響，火車甚至都沒有減速過分毫，只不過現在火車確實開的太快了一些，快得車窗的震動變得有些刺耳起來。

蘇夜突然想看看火車外面的景色，剛好他就站在車窗旁邊。於是他輕輕將臉貼在了車窗上，裝甲板將車窗塞得非常嚴實，連光都透不進來，很難想像這麼精妙的焊接技術居然會因為車體的震動而發出聲響。

裝甲板的邊緣有一個破綻，那裏的裝甲比車窗稍微短一點點，因為那個地方要承載方便裝甲板上下滑行的滑輪。

蘇夜將腦袋湊過去，他看見了窗外的景色：映入眼帘的不是想像中的藍天白雲，也不是調度員在廣播裏介紹的一馬平川的大片平原。

窗戶外面是數以百計人類的眼睛，只不過那些眼睛並不是左右排列的，它們足足有數百個。這數百隻眼球上下左右一齊臃腫的擠在一個人的臉上，密密麻麻的就好像往人的臉上貼滿了一層層水潤的荔枝一樣。而那個人的臉部則左右分成了兩節，他不僅“臉上”擠滿了眼球，他暴露在空氣中的大腦上也擠滿了水潤的眼球。

此時這些眼球正一張一合的盯着蘇夜。

“食魂.....！”蘇夜失聲叫到一半就強行捂住了自己的嘴。為什麼窗戶外面會爬着食魂鬼？

柯亞將自己的腦袋穿透了車窗，它裝模作樣的在窗戶外面觀察了一會，然後笑嘻嘻的回身向蘇夜打報告：“火車外面爬滿了食魂鬼喔！你知道為什麼火車開得這樣快么？”

柯亞湊到蘇夜的耳朵邊，像是在說悄悄話：“因為火車司機已經死了！按理說在剛剛那種拐彎的地方火車應該減速才對，可是鏟煤的奴隸們沒有得到減速的命令，於是火車就這樣保持着最高速度在鐵軌上飛馳，再過半個小時火車就會撞進伊頓城，到時候一定會很精彩！”

這哪裏精彩了？火車撞進城內一定會死很多人的好嗎？蘇夜不由得一愣：“那現在怎麼辦？”

“把他們全都殺掉，”柯亞做了一個比劃脖子的手勢：“你得先殺掉一部分車廂裏面的人，把他們的靈魂吃掉，然後我們就有了力量。不用殺太多，大概五節車廂那麼多人就行。”

“開什麼玩笑？”蘇夜壓低聲音，盡量不讓其他乘客聽見：“有沒有其他辦法？”

“有的，把你的靈魂所有權給我十分之一，我會將它煉化.....”柯亞話說到一半就突然中斷了，它惡狠狠的看向了前端的車廂：“該死，這麼心急？食魂鬼已經衝進來了！”

蘇夜的耳朵很靈敏，他很快就從嘈雜的環境中得到了關鍵信息。

最前端的幾節車廂內已經沒有了人們閑聊的聲音，取而代之的是絕望的人群被生生撕碎的哀嚎和食魂鬼咀嚼血肉時互相爭搶的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