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她是我的命
平日高潔淡漠的冰瞳染上妖艷的猩紅，裏面瞬閃而逝的濃郁戾氣甚至讓遲家主心肝一顫，恐懼襲遍全身。
他甚至從遲寒衣眼中感受到了一縷殺氣。只因他喊了一聲醜八怪。
這是以往的遲寒衣絕不會擁有的強烈情緒。那個女人何德何能？
強烈的驚懼從遲家主腳底直衝天靈蓋，失去掌控感讓他心亂如麻。遲家主心中對蘇楚更加不喜。
但是他還是雙唇一閉，立馬將口中未落的音節落回去，改口道，“那一位女子讓護衛侍從去找就好了，哪裏值得你親自來尋？你不若和我回去休息吧，一旦有她的消息，我保證第一時間通知你。
就算那個蘇……蘇什麼的女人再重要，也比不過你的身體重要。”
雖然陪着遲寒衣出來尋找，但是實際上，他根本連蘇楚的名字都沒記住。這是遲家天生對其他無權無勢家族的傲慢。
遲寒衣拳頭攥緊，手指甚至因為用力深陷肉里，鮮血沿着指縫往下橫流。
“她是我的命。”
不管是遲家主，還是其他追隨者，都因為這句話狠狠地倒抽一口涼氣。
“你，你身份尊貴，怎麼能，能這麼說！不過是個女人。”因為太難以接受，遲家主說話甚至磕磕巴巴。
“神子殿下！饒命！饒命啊！”在人群之後，那兩名扔蘇楚‘屍體’的奴僕不斷磕頭。
他們滿臉都是鮮血，看起來已經經歷過一場慘無人道的折磨，模樣甚至比蘇楚在遲家門口折磨得還要凄慘，只是因為要問話所以靠着丹藥吊著命。
遲寒衣冷凝着一步步走向二人，像是降世的殺神。
寒冰在他腳下凝結，恐怖的殺氣甚至讓周身靈壓化為風雪利刃。
兩位奴僕嚇得渾身顫抖，驚懼地瞪大眼睛，像是被扼住咽喉般渾身僵硬，說不出話來。
因為現在的遲寒衣周身的氣息實在太恐怖了。他們在遲家做工數十年，從未看見過情感淡漠的神子殿下如此恐怖的模樣。
他們眼睜睜看着，神子殿下向來整潔乾淨、白皙如玉的手根本不嫌骯髒，直接遏向他們的脖頸，任臉上的血污滴落沾染在手上也不在意。
“她在哪裏？！你們把她扔到了哪裏？！”
那雙看向他們的眼睛，像是看着垃圾，冰冷無情。
兩人甚至能聽到自己喉骨在那雙手恐怖的力道下摩擦的聲音。
他們涕泗縱橫，臉色卻越來越青紫，死亡的恐懼讓他們心跳如擂鼓。
“那……”他們艱難地抬起手，指向一處幽暗的深坡。
“我……我們不想去亂葬崗，想要趕回去吃飯，就隨便找了個坡把她扔下去了。”
“砰！”兩人像垃圾一樣被甩開。
遲寒衣毫不猶豫飛下深坡，身後侍衛和遲家主連忙跟上。
然而，除了途徑上被勾到的沾血的布料，卻沒有人的身影。
遲家主臉色一變，雖然心中討厭蘇楚，但是在遲寒衣身上的異常沒有弄清楚前，他現在反而怕她被野獸吃了。遲寒衣對蘇楚突然的瘋魔他有目共睹，他怕遲寒衣做出什麼瘋狂的事來。
“寒衣，也許她是被人救走了。我們再找找。”遲家主耐心地勸誡，“你不要着急。明天我們就在整個京都發公告尋人。”
遲寒衣沒有理會他。他緩緩順着深坡往上走，一點點將沿路上的布條收集起來，小心翼翼收攏起來，眼中像是失去了所有光。
那副模樣，看得遲家主心臟發麻，又不知道做什麼好。他不明白，遲寒衣為什麼短短半天會變化這麼大。明明早上冷眼看着人被拖走，鄙夷厭惡又不屑一顧，過一會兒就像是變了個人一樣，突然瘋魔。
定是那妖女做了什麼！遲家主又惱又怒。心中也盼着順利找到蘇楚，只有找到人，他才有辦法逼迫問她到底對遲寒衣下了什麼蠱！
遲寒衣攥進布條，強烈的不甘與後悔像利刃凌遲他的心臟。
明明他回來了……回到阿楚正需要他、他們第一次決裂的這一天，可為什麼不能讓他回來得再早一點？為什麼把重來的機會擺在他面前，又狠狠地剝奪？
白日裏的記憶湧入腦海，這段塵封的記憶因為重生更加鮮活。
遍體鱗傷的少女，血肉模糊的手指，凍在她指尖的冰，還有由他親口說出的，冰冷傷人的話語，一幀幀在他腦海中反覆反應，每個細節都清晰無比，刺痛他的神經與靈魂。
他……他怎麼能對她說出那樣傷人的話？怎麼能傷害她？
遲寒衣心如絞痛，像是離水瀕死的魚一樣無法呼吸。胸口像是被貫穿一樣，呼啦啦漏着冷風。
“阿楚。”俊美尊貴的青年像是怕冷一樣，縮了縮肩膀，空茫的眼瞳望着灰濛濛的天空，落下兩行滾燙的淚珠。
*
蘇楚趁着夜色回到元街。
這裏是整個京都最魚龍混雜的地方，匯聚了四面八方的人，還有許多傭兵和地下勢力都在這裏活動，十分不安定。
但這裏也聚集着不少流浪的浪民，周圍有許多租金十分便宜的貧民窟，雖然不安穩，卻是現在身無分文的蘇楚和夜斬唯一租得起的地方。
蘇彌懷揣着從回來的路上順手檢的草藥，步履匆忙地往家裏趕，她並不知道前世父親是什麼時候離家尋的自己。等她靈魂回去，正好已經撞上了夜斬去往遲家的路上。重來一次，她不願再看到父親狼狽地在街上攀爬了。
她在元街上穿行而過，經過熱鬧的坊市，身形一轉正要進入小巷，一道破風聲便朝她腦後襲來。
同時，伴隨一道嬌蠻的少女聲笑嘻嘻地響起——
“喲！嘻嘻！這不是‘神子殿下的未婚妻’嗎？被神子殿下趕回來？”
“唰！”長鞭攜來獵獵風勢，恐怖的力量能將西瓜瞬間劈裂。換成以前的蘇楚定是躲不掉的。
這時候的蘇楚已經不是原來的蘇楚了，經過在南召大域數百年的歷練，哪怕體內沒有修為，敏銳的反應力也已經刻入靈魂。
她腳步側移，身形劃出一道玄妙的殘影，鞭風便從她耳畔劃過，然後因為沒有打到人虛軟地落下。
一鞭落空，元怡馨臉上出現意外之色，但她很快就收斂了心神。
應該只是這個廢物運氣好罷了。
她雙手抱胸，臉上出現幸災樂禍和不加掩飾地嘲諷，“山雞就是山雞，生命真強悍，聽說早上你在遲家門口被打得半死，現在竟然還能走回來。果然是人越賤越命硬。
還說自己是神子殿下的未婚妻，也不看看神子殿下是什麼身份，你連給他舔鞋都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