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世界以痛吻我（1）

崖一：“我們的人探聽到一點消息，神子好像是在找蘇楚。”

“白天剛讓人把那個冒牌貨扔出去，晚上就去找人屍體？”夏不涼冰冷地勾起唇角，“他突然是對那個冒牌貨升起了惻隱之心？還是白天只是做給阿欣看的？”

崖一不敢回答。

可是夏不涼的面孔卻越來越扭曲，他陷入自己的臆想中。

陰冷美麗的面孔如同掩在半面陰影之中，瞳孔冰冷，像是黑暗中噝噝吐舌的斑斕毒蛇。

白皙纖長的五指捏着金絲楠木的桌角，昂貴的木桌頓時在巨力下開始出現裂縫。

“阿欣會不高興的。”

“他負了阿欣。”

“他怎麼敢負阿欣……”

他如同陷入了自己的小世界，臉色扭曲，瞳孔閃爍詭譎的光，越來越瘋狂扭曲，“他怎麼敢……”

那瘋狂的模樣，大有現在就拿刀去把遲寒衣宰了的架勢。

崖一屏住呼吸，不敢出聲。

他們首領有病。而唯一的緩和劑是子車四小姐。

幾乎黑崖核心成員都知道首領喜歡子車家四小姐。但是他們首領卻從不主動追求奪取，而是不顧一切滿足她的要求和願望，甚至幫助子車欣然鞏固在遲寒衣心中的地位。

明明最陰狠殘暴的首領，卻對子車四小姐幾乎傾盡了所有溫柔。崖一甚至猜測，他們首領之所以那麼無情冷酷，是因為所有的感情都給了子車四小姐。

起初，他以為首領是喜歡子車欣然的善良活潑，所以甘願被她‘無意識利用’。在子車欣然作為好友吐露煩惱后，主動替她解決。

可是後來……子車欣然意外掉下偽裝被他們發現，他原以為首領會開始厭惡她，卻沒想到首領依然像是沒有發現一樣，態度不變。

後來子車欣然也發現了這一點，一步步試探底線，最後乾脆不裝了，一旦有什麼臟事便直接命令夏不涼幫自己處理，在外繼續營造善良活潑的人設。

崖一不明白，為何首領明明知道子車欣然的真實模樣、知道自己被利用，卻依然喜歡她？他到底喜歡什麼？

而且……明明喜歡子車四小姐，但首領卻對女人沒興趣，毫不介意遲寒衣和子車欣然兩人如同神仙眷侶般每日進出。

“首領，遲家也許是和您一樣的目的，是為了子車小姐，才去找的人。”

“嗯？”夏不涼擴張的瞳孔緩緩收縮，發出一道上揚的尾音。

臉上扭曲的表情逐漸消失，臉上卻帶着幾分嘲諷的笑靨，“沒想到遲寒衣表面看起來風光霽月，也是會在背後下手、趕盡殺絕的小人。”

他完全不在意這句小人把自己罵了。

“本來還想把那個冒牌貨的屍體挖出來喂狗，既然遲家插手了，我們的人就不要動了。免得被遲家發現。”夏不涼淡淡地道。

“是。”崖一立馬領命離開。

直到解決完和子車欣然有關的事情，夏不涼突然擰眉看向自己衣袍。

墨色綉着曼珠沙華的黑袍一角，被濺上了幾點血跡。

他美艷白皙的臉瞬間扭曲起來，傳喚侍從，“沐浴！”

雖然時常沾染鮮血，但實際上，所有人都黑崖首領夏不涼卻有極重的潔癖。

每次在瘋狂的殺戮和手染鮮血后，他又會像是過激的貓，一遍又一遍地洗澡，恨不得將皮膚搓下來，如同病態。

熱氣氤氳，華貴的白玉浴池瀰漫著霧氣。

青年蒼白精瘦的身體泡在溫泉中，黑髮垂下，皮膚卻已經因為偏執和強迫症被搓出紅血絲，細小的血珠落在浴池中，池水泛起淡粉色又被稀釋。

夏不涼反而覺得那股鮮血粘稠的噁心感越來越重，他眼眸微微泛紅，身體開始痙攣，口中響起低沉的、如破風箱的喘息聲，像是突然發急症的病人一樣猛地伸出手，去夠浴池邊沿的記錄水晶。

顫抖的手抓住水晶，用力量啟動記錄水晶，一片虛幻的光影在他面前逐漸凝聚。

那是一名穿着白藍裙的少女身影。可錄一個人卻沒有錄下臉，而是只錄到了腰部。

在她腰間，一塊淡藍色的剔透蓮玉懸挂，隨着少女的走動，輕輕搖晃。

夏不涼盯着那塊蓮玉，目不轉睛，卻如同瀕死之人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他痙攣的身體和忍不住去剝下皮膚的恐怖慾望逐漸平靜下來。

沒人知道，在黑崖首領夏不涼在成為聖淵帝國地下勢力的無冕之王前，曾經有一段卑賤如泥的經歷。

他是流民的孩子，還是因罪惡而生的孩子。

母親在流放途中因為容貌艷麗懷上他，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父親是誰，只知道自己血液骯髒，母親看他的目光時常帶着痛恨和厭惡，恨不得掐死他，卻又在清醒后抱着他哭，說他們是世界上彼此唯一的親人。

母親愛他，不惜身體換取錢財養育他，卻經常打他，甚至差點失手殺死他。

伴隨他童年的是母親的反覆無常和抽打，他從痛苦逐漸變得麻木。

當時他想，也許那也是愛吧。被愛的同時也要承受痛。

可很快，平靜的日子又被打破了。母親死了。

他因為繼承母親的艷麗容貌，遭受了許多令人噁心的覬覦。

他逃了出來，離開流民的隊伍。

然後像是臭水溝里的老鼠一樣，一直逃竄。他在身上塗滿泥巴，在最陰暗污穢的角落裏求生。乞討、偷竊、從垃圾中找食物，他厭惡這個世界卻又卑微頑強而麻木地生長，經常被人踐踏成泥。

偽裝之後，不管在哪他都被厭惡、驅逐。他生而卑賤污濁，蛇蟲鼠蟻與他為伍，淤泥臭水與他為鄰。不管是母親，還是其他人，都厭惡他。

哪怕曾經有人對他好，也是出於令人噁心的污濁慾望。

他一邊流浪生存，一邊偷學別人修鍊、戰技。

戰技是每個家族、修鍊者最寶貴的財富。若有人無故偷師別家戰技極有可能被人打死，風險極大。

但他知道自己的路，他的未來——要麼成為人上人，要麼死在棍棒之下。

他也做好了隨時赴死的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