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章 塔剎歸位
月然的目光忽然就轉到了大廳的樓梯入口處，那裏傳來沉重的腳步聲，伴隨着粗聲的喘氣，還有偶爾有重物拖曳在水泥地面上的聲音。他來了，它也來了，月然想。
趙南拖着重重的布袋子爬了九樓，已經快被這重達七八十斤的東西壓的直不起腰來。他在樓下的時候遇到守望在一樓的璃影眾人，得知只有月然一人在頂樓冥想，他猶豫了一下，決定不等待直接上樓。當他上到九樓進入大廳，還是不敢發出聲響，只是藉著朦朧的天光，在滿是古怪物件黑影的空曠當中，尋找月然的身影。
“你拿什麼東西這麼重啊。”月然的聲音在趙南耳邊輕輕的響起，在他沒有察覺的時候，月然已經到了他的身邊。趙南忽然感到一絲寒意，這個如同靈魅一般渾身雪白的女孩，似乎已經不是他曾經認識的月然，而是變化成一種他全然陌生的一種生物。
“你爸……讓我這個東西交給你。”趙南拎起地上的袋子，他猜月然拎不動，便沒有伸手遞給她。
“我正等着呢。”月然說，昏暗中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能從聲音中聽出她很開心：“你幫我把它拿到天台上去吧。”
月然把地上的燈點着照亮道路，拎着燈走在前面，趙南隨後。兩人順着樓梯，上到了樓頂的天台之上。此時明月中天，光亮如水，月然手中的燈也沒了用處，她示意趙南把袋子放在玻璃穹頂邊緣的水泥檯子上，告訴趙南說，這袋子裏是黃金塔剎，也就是真明塔的塔尖部分。
“你怎麼知道的？你還沒打開看過呢。”趙南問。
“看這個重量和尺寸啊，僅有半米高胳膊粗的東西，就把你累成那樣，肯定是黃金這種重物，而且這東西是我爸送來的，他能送到這裏的東西，只能是真明塔上的部件。趁現在月光明亮，我們把它裝上去。”
趙南總覺得月然的回答在敷衍他，就像老人在敷衍一個孩子幼稚的問題，但他沒有心思深究，他有些生氣的問道：“你裝這個東西幹嘛？這座爛尾樓裝個黃金的頂子，就能重新活過來嗎？”
月然衝著趙南微笑着，甚至連敷衍也沒有了。她不再說話，打開了麻布袋子，裏面金黃色的物件露了出來，柔和的黃色光澤散發著一種天然的致命誘惑，經過了近千年的歲月，黃金的顏色還是鮮活如初如剛從地下湧出的溶漿，彷彿時光在它這裏停止凝固一樣。
然而只是剎那的時間就讓人忘記了黃金的誘惑，更加驚人的是這塔剎的精細的工藝。一共九層相疊的圓環上用細密的紋路雕刻着蓮花和佛陀，每層上面都鑲嵌着瑪瑙水晶珍珠等各色寶石，在月光的照耀下熠熠發光,五彩流動，散發著攝人心魄的魔力，激起人無比強烈的佔有慾望。
趙南被驚的說不出話來。他眼睜睜的看着月然跳上水泥檯子，有些吃力的拎着黃金塔剎，走向玻璃穹頂的中央。那裏的中央位置，本來就有一座裝飾性的水泥基座，頂部飾着張開的蓮花，平日看不出有什麼功能性的作用，此時看到月然把塔剎放在上面，蓮花的花瓣剛好卡住了塔剎的底部，彷彿這個基座是為了塔剎而定製的一樣，難道當初造這座爛尾樓的時候就設計好的？還是？趙南有些恍惚，這一切的巧合就像是設計好的電子遊戲，太不真實……就在這時，放好了塔剎的月然回頭看着趙南宛然一笑，她轉身時，青色寬鬆的長袍勾勒出她玲瓏的的曲線，如水的月光下她雪白的皮膚和頭髮，發出淡淡如雪的光芒，趙南更是看的呆了，但是他已經沒有了當初看到月下月然的喜悅，現在他只有焦慮茫然，隱約覺得月然已經變成了一種精靈，隨時都會溶化消失在月光之中，趙南甚至有一種衝動，要把月然緊緊的抱在懷裏，然後把她帶到一個誰也找不到的地方，把她鎖起來，用這種辦法來阻止她的變化，她的消失。
月然忽然招手讓趙南上來。兩人一起站在了樓宇的最頂端，趙南把月然攬在懷裏，月然指着西北的方向說：“你看。”
爛尾樓本身就處於城市的東北郊區，再望西北，除了一片低矮的樓群和民居，
中間還雜陳着大片大片的荒野之地，在月然下之下顯得蒼涼而且醜陋，但是月光和天空卻是極美，靛藍色夜空中之上，還有幾顆大而耀眼的星星懸垂其上，排列成一行，趙南認出那是北斗七星，柄指向南方，勺指向最耀眼的金星。
“星空挺美的。金星到了天空中央，是午夜十二點了嗎？”趙南問。他不明白月然讓他看夜空做什麼。
“看地面。”月然用手指着說。
月光雖然明亮，但是大地還是一片昏暗，只能看到建築地形輪廓。趙南順着月然手指的方向尋找有什麼異狀，遠處有一條河流蜿蜒而來，河水反射月光呈現出一道細細的亮白色，奇怪的是那亮白色似乎還在飄動，發散，像一條蠕動的白色長練，距離越近越是寬廣明晰，這條白練從西北方一直向長安城的方向流淌，然後在城外拐彎向東流去。這是從北而來的涇河到了城市外面，匯入渭河向東流向黃河，趙南在長安住了一年多，對這個還是知道的。
“冬天是枯水期，沒想到涇河水量還挺大的。”趙南說。
“這是不是水，也不是反光，是白色的霧氣，它順着河流飄過來了。”月然回答。
“然後呢？冷空氣要來了嗎？”
月然注視西北好一會兒。她的表情變的悲愴，眼淚大顆大顆流下，終於忍不住撲到趙南懷裏放聲大哭。趙南嚇的不知所措，只能抱緊月然撫摸着她的頭，胡亂的安慰她，“不哭不哭，有我在這兒呢，沒事的，啊，我們……我們回家去……”
“我爸爸媽媽沒有了……”月然大哭不止：“我爸爸死了……他們都走了……離開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