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 老舅往事
出了這個角落的人家，數十米之外的村內還是一片市井之聲喧騰。王峰徑直去了村子的前端靠近馬路的那一部分。中午的時候他就已經和舅舅約好，晚上來家裏坐會兒，此時舅舅已經在家裏等了他好一會兒了。
舅舅五十歲，頭髮烏黑臉龐通紅，身體還很壯實，在秦孟村委里擔任組織委員，吃過晚飯後他就坐在自家的院子裏，吸着煙和進出的租客招呼聊天，一邊等着外甥。看到王峰從門外走進來，便招手讓他過來。舅舅坐在一條長長的石凳上，面前的石桌上放着水果盤和瓜子，兩人肩並肩坐着，先聊了會家常，王峰很快就把話題轉到秦孟村上來。問起村子角落那個231號租住的什麼人，那戶人家都有什麼情況。
“這屋子出什麼事了？讓你們警察也來盤問。這房東一家啊，子女都去了國外，只有老兩口還在城裏，在城裏買了公寓房住着，這村裏的院子就委託房產中介來出租。我們村子裏也去了解過情況，整個院子出租一年，租房的手續都齊全，沒什麼毛病。就是嘛，我們村委按照慣例去檢查，那個登記的租客總是不在，其餘的人都說是自己是民工，被老闆管吃管住安排住在那裏。這也奇怪，哪個老闆會安排民工住農居房，而且還一間住兩人或者一人，這裏的房租不少，比平常民工住的簡易房要貴的多，這老闆不是傻嗎？還有呢，他們院子的水龍頭和電源，對爛尾樓里的人免費提供，這也夠蹊蹺的，現在哪有這種好人呢？這一個月的水電費下來要好幾千塊錢呢，這租客也是個有錢的財主吧，還是個大善人，我也很想見見這個人。”
“舅，你還記得那個租戶什麼名子嗎？”
“嗯，我想想。我看過那人登記的身份證複印件，是個半大老頭，頭髮大半都白了，姓李，叫什麼家，什麼則的……”
“李家哲？”
“對！對！聽這個名子像個文化人，怎麼，警察要找他做什麼？”
王峰心中大喜，臉上也笑成一朵花。他猜測的果然沒錯！李家哲竟然住到了這裏！而且，租一個整農家院的費用不低，加上水電費，李家哲一個停車場保安哪來的錢？這裏面大有黑幕可查吶。見到外甥笑逐顏開，舅舅看出這是查案有了進展，不禁疑惑問道：“你說那個租客老頭犯了案子？什麼事哦，說來聽聽。”
“舅，你知道我們不能透露案情的。”
“臭小子。跟你舅面前裝什麼大尾巴狼。”
王峰挪了挪屁股。坐在一個長條石塊上久了，屁股有點疼。為了轉移話題避免尷尬，他站起身，看着那長條石塊說：“舅，這長條石放在這裏幾十年了？我小時候就在上面騎馬玩過，你老是坐在同一個位置，那兒都被你屁股磨的烏黑髮亮了。”舅舅哈哈大笑。“那不是我一個人能坐出來的印子。我爸爸坐過，爺爺也坐過，可惜，兒子和孫子不坐啦。”
那塊長條石很明顯是古代建築的殘片，上面刻有花瓣樣的紋路，在歲月中已經變的很模糊，在長條石的兩端分別有孔洞，是用來與其他構件連結，石塊中間有殘破，也已經被磨平了稜角，剛好成為一個馬鞍狀，王峰小時候就把它當做馬騎。他知道這個村子裏大部分人家都有這樣的建築殘件，聽說都是從爛尾樓所在位置的廢墟中撿出來的東西。
“舅，這附近許多古墓，你不怕這東西是墓里的東西，放在家裏不吉利？”
“這不是墓里的東西。這是一座古塔身上的東西。”舅舅坐在長條石上紋絲不動，神態悠然，他伸手指着面前放着果盤和瓜子的小石桌：“這個也是。你仔細看看，這個大石塊其實是一朵蓮花的造型，不過破損的太厲害了，花瓣只剩下五片了，還好整個石頭還算平整光滑，能當個小桌子，否則真的要被祖上拿去當磚頭磊地基用了……”
“塔？你怎麼知道的？”
“小時候聽爺爺說的。說這村子後面原來有座古塔，早在清朝末年就被雷擊倒掉了。隆起一個廢墟，後來塔上面的材料被村民撿來蓋房子蓋院牆，慢慢的就被挖空，下陷之後變成一個大坑，又被扔了許多垃圾屍體這些髒東西，所以壞了風水，你看那個酒桶一樣的爛尾樓，開發商想起一座商場的，不是黃了？還有村子東面的藥廠，多少年都不景氣，現在竟然還要在藥廠的地盤上蓋寫字樓，我說吶，這都是白搭……這都是老話了，說起來也沒有什麼意思。”
“從小就玩，也不知道這是塔……那是文物呢，值不少錢吧？”
“文物也要看是什麼，這些破石頭不值幾個錢。前些日子有人上門收購，出價兩萬元，我要是晚回來一會兒，這石條和石塊差點被我兒子給賣了。我還是捨不得，家裏又不缺錢，這東西也算是家裏的一個紀念物，要留着。”
“兩萬塊錢也不少吶，那村裡好多這種殘件都被人收去了吧。”
“嗯。其實來村子裏收文物的人這些年來也不少。有價值的東西差不多都收沒了。只剩下這些破爛的石頭，現在連石頭也要被買走了。那座古塔也就算是徹底消失了。”
兩人又聊天一個多小時，夜裏快九點多，王峰讓舅舅一起去村子231號看看，那個神秘的租客回來了沒有。舅舅欣然前往。
231號院子裏燈光寥落，昏黑的院子裏有人在水龍頭前面只穿着內褲洗澡。房前台階上坐着幾個人拿着臉盆香皂，在等着他洗完接着洗。屋子裏有三三兩兩的人在聊天，或是休息發獃。王峰帶着舅舅，按照剛才走過的路線重新檢查一遍，還是沒有發現“半大老頭”李家哲的出現，剛才鎖着的門現在還鎖着。兩人從二樓回到院子內。舅舅指着水池的另一側，咦了一聲：“這裏竟然還有一口井。”
井口直徑約一米。被一張厚厚的鋼板蓋着。王峰剛才也看到，並不覺得有什麼奇怪。舅舅走到井前面。“現在村裡幾乎沒有這樣的井了，早些年全部都填埋掉了。因為沒有水，而且還危險。你知道現在的井，都是一根細管子直接打入地下兩百米才有可能抽出水。現在政府限制使用地下水，我得通知房東來把這口井填了。”
沉重的鋼板被掀開。一股重重的水氣和腥味從井裏衝出來。舅舅又是咦了聲，怎麼還會有水？王峰幫着舅舅把鋼板從井口上抬下，兩人把腦袋探到井口上方，向下張望。果然有水，而且井口正面的空間要比井口的直徑還要大，王峰打開手機手電筒向井下照射，有大面積的水反射出光亮。
在手機微弱的燈光的映射下，兩人盡量的想看清井裏的狀況。看不並不真切，似乎有一條白色的痕迹沒在水裏，似有似無。正凝神靜氣當中，忽然黑暗的水裏發出嘩啦一聲響，水面泛起波紋，嚇的兩人猛的直起了身子，退後兩步，等了片刻，聽水裏再無聲音，又探頭看，水面平靜，像什麼也沒有發生過一樣。
“我猜這不是水井。”舅舅說：“這個可能是個儲水的池子，這個租客放了什麼東西進去養着，王八烏龜大魚什麼的。”王峰聽了點頭，暗自佩服舅舅的冷靜老道。而他習慣性的就聯想殺人沉屍這種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