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一見衷情
電影場是劉家莊以前唱大戲的地方，一個陡邊上拉起一塊白布，系在旁邊的槐樹上，人們都集中坐在戲台低下的一個大坑裏，四周是坡，很遠都可以看得見，很是一個好地方。每年這裏都會唱戲，所以周圍鄰村對這裏相當熟悉。
坑裏已經集聚了黑壓壓的一片人，人聲鼎沸。嗑瓜子的、賣糖葫蘆的、抽煙的，各色人等，一個個眼巴巴的望着坑正中間的一輛放映車子。兩個年輕人正在忙碌的安裝片子，閃爍的燈光把一些觀眾的影子投到了熒幕上。
不是這個老爺子遞了條凳子，就是那個大嫂抱了個孩子，因為那投影比較有趣，雖然還沒有開始放映，大家都把頭抬起來，嘻嘻哈哈的看這一出出熒幕上的啞劇。幾個淘氣的孩子故意伸出手和舌頭，扮一些古怪的狗、豬的樣子，逗得觀眾哈哈大笑，所以在這裏等候並不寂寞，而是風趣多採的。
電影馬上就要開演了！
王志偉他們在坑沿上溜了一會，紅兵在後面指點了一通后，向中間一堆擁擠的人群擠了過去。他們來到放映車的旁邊，看到有兩個年輕人坐在一個長條登上說笑着。
咳，柳功！柳相！紅兵在後面喊了一聲，遞過去兩根煙：怎麼著？能不能給咱哥們兒借個凳子坐坐？
柳相回頭看了看，順勢接了煙點起來吸着，嘴上叼着香煙喃喃道：哦，好說，兄弟，擠這兒坐吧，快開演了。柳功，往中間靠點。
紅兵笑道：哎，怎麼也坐不下四個大男人啊！是不是？要不，讓咱哥們兒回你家搬個凳子怎麼樣？
柳卿，咱給他們讓個凳子，你坐到我懷裏來吧。前面一個中年婦女回頭望了一眼說道。
在他們前面還有兩排四個小椅子，一個七八歲左右的男孩子起身坐到了剛才斜靠着的這個婦女的腿上。她是柳相的母親，四十多歲的樣子，她邊上坐着五六歲左右的二女兒柳艷和大女兒柳月。
柳月因為生在六月，所以小名六月，是個十六七歲的大姑娘，她收起手中正在鉤織的圍巾，把妹妹柳艷也抱到懷裏，挪到柳艷的凳子上，靠近母親的旁邊。你們坐吧。她把自己那個凳子向後推過去，微微一回頭，聲音很輕，很柔。
王志偉的眼睛一直悄悄的盯着她，她回頭的那一剎那，王志偉窺到了她那精緻的面容。她那輕柔的聲音在王志偉聽來那真是天外來音，比鄧麗君小姐的聲音更加美妙。從紅兵給他示意這個就是他說的大美女柳月以後，他的兩隻眼睛就沒有敢離開過這個姑娘背影。她回頭把凳子推過來的一剎那，那驚鴻一瞥看得他王志偉就什麼都忘記了。王志偉手摸着帶着柳月體溫的凳子，慌亂的塞到自己屁股底下坐上，猶如坐在了一條在海上搖擺的大船上一樣，暈乎起來。
他從後面側側的往前看，柳月那美麗的輪廓和剛才那一回頭的餘暉，比那熒幕上噴涌的戰火更加耀眼。電影在他眼前似乎直接消失到了九霄雲外：他王志偉的夢中情人終於出現了！早先那失戀的憋屈直接煙消雲散，如果真能娶到這樣的姑娘，他王志偉也不枉多讀這麼多年書了，這可真是顏如玉啊！
柳月輕輕的摟着妹妹，姐妹倆一個賽一個漂亮。柳月那優美的臉頰，閃爍的大眼睛，還有她那挺挺翹翹的小鼻子和輕輕嘟着的小嘴巴在忽閃的炮火下顯得無比的神秘和美麗。小妹妹輕輕的依煨在她懷裏，額頭貼着姐姐的下巴，睡眼朦朧的望着熒幕，看到肉搏戰時忍不住捂住眼睛。
那柳月沒有再回頭看一次，竟然也不曾再多說一句話。在這麼嘈雜的電影場裏，似乎只有柳月安靜，柔和。這關於柳月的一切的一切，就如同剛才那帶着溫暖的凳子，支持和溫暖着王志偉那澎湃的心。
他以前從來沒有注意過鄉下的女孩子，只覺得村裏的女孩子不是俗氣就是粗夯。他從來沒有見到哪個女孩子有這麼曼妙的臉龐，更沒聽過這麼輕柔裊繞的聲音。他也沒見過哪個女孩會這麼安靜的抱着小妹妹看電影，一臉的嫻靜。那麼靜悄悄地和娘、弟弟相互依偎着，那麼久都安安靜靜默默地。這是多好的性格啊，他就看不慣身邊那嘰嘰喳喳的女孩子，老把無知當有趣。
他胡思亂想了一通，直到要換片子的時候才回過神來。紅兵在後面意味深長的問他：片子怎麼樣，好看不？他怔了一下，慌忙說道：好看，好看！我、我出去一下。
王志偉擠到外面透了一口氣，遠遠的向中間望望，他實在是想不到，羅鍋家的閨女比他們路上說得還要好，不單單是貌美如花，內心雅靜，而且看起來還是個溫潤賢良的女孩子。他一直以為羅鍋家的男人既然羅鍋，那娶的女人一定醜陋，所生的孩子也一定不堪入目。可是看到剛才那個婦道人家，四十多歲還是嫻靜似水，莞爾一笑，頗有姿色，如此推測可想當年啊。
如此看來，羅鍋家的孩子，一個個長相都十分出色，是和他們祖輩都要找漂亮閨女做媳婦分不開的。難怪老柳家一直要找漂亮的閨女作媳婦，他也知道改良基因啊！且不說柳月那女孩子，就是那兩個和他大小相似的小夥子，也讓他自愧不如。往他們跟前一站，他以前認為自己的玉樹臨風馬上變成了榆樹臨風了，似乎羅鍋的不是他們而是他王志偉。
第二張片子馬上就要開始了，王志偉一隻手拿着兩根糖葫蘆，一直手提着一兜葵花籽，從人群里擠了過來。在再三推讓后，兩個小孩子一人接了一根糖葫蘆，她們娘兩個卻一個瓜子都不要，王志偉他們幾個大小夥子在後面喀吧了半個晚上。
電影散場時，柳月抱的小女孩柳艷睡著了。人群擁擠不堪，柳相接了柳艷，那婦人拉着柳卿的手走在前面，柳功和柳月一人一把小椅子，紅兵提倆椅子跟着，王志偉提着長凳子護着柳月跟在最後面。擁擠的人群相互磕碰着，招徠一些牢騷和謾罵，柳月始終安靜如初，不曾吐露一句怨言。王志偉他們一直把柳月他們送到家門口，才戀戀不捨的離開。
從此，他王志偉很少一個人在他那新房子裏呆了，不是找紅兵商量對策，就是到學校找大嫂打聽：大嫂可是劉家莊的閨女，還在劉家莊當老師，正好教柳卿語文。當大嫂聽說小叔子喜歡上了柳卿的姐姐，心裏雖然歡喜，也不由得發起愁來
誰不知道那柳家的閨女是用來給兒子換媳婦的啊，他王志偉沒得姐妹，拿什麼換啊？後來大嫂故意請了幾天假，讓王志偉代課。呵呵，高中生教個小學一年級的語文，那還不是閉着眼睛都能幹的事？沒過幾天，他就取得了柳卿的好感，柳卿偷偷的把一封信帶給姐姐柳月。
此後，柳卿經常幫他們傳遞消息，柳月和他在白天見過面之後，也喜歡上了這個談吐優雅、長相清秀的高中生，心下愛慕不已。她暗示王志偉，要想以後談婚論家，必須要明媒正娶，且要先過了她父母這一關。這一關的關鍵是想辦法先讓哥哥柳相先訂了婚，她才能訂婚。
從柳月口中得知，她母親是十分贊成他們的，只是她父親那老倔頭比較難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