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生死之別

蘭子的肚子慢慢大起來了，柳相對她也好了許多。誰知，過門十個月不到，蘭子就生下了一個大胖小子，一家人半是高興半是憂：這孩子不足月的。村裡炸開了鍋：柳相家媳婦生孩子了！天呀，這麼快？有沒有十個月呀？渾說什麼呢，還有7個月生的呢！沒聽說過七活八不活嗎！有人阻止道。

柳相一個人喝着悶酒，叔叔二根進來了。你一盅，我一盅，不讓不搶的，甚是斯文。忽然，二根鬼使神差的說了一句：那麼小的孩子，可別悶着了。柳相估計喝醉了，點點頭，忽然又搖搖頭。

第三天早上，柳卿趁哥哥不在，偷偷的到嫂子房間看了一下，嫂子微笑着抱起來孩子讓好奇的柳卿好好的看看，那是一張粉嘟嘟的小臉，雖稱不上特別漂亮，卻也十分可愛。

可不知為什麼，孩子突然舒心的笑了，柳卿娘樂呵呵的說道：笑婆婆在逗他呢，他做美夢呢。蘭子，我給你端飯去。柳卿瞪大了眼睛，抬起手想撫摩一下，可看着那細嫩的皮膚，又看看自己的臟手，縮了回去，笑了笑，他怕自己毛手毛腳的弄疼孩子。

他好奇注視着這個弱小的生命，他還是第一次見這麼小的孩子，他驚嘆造化的偉大。就這麼一點，居然鼻鼻眼眼長的齊全，生下來就知道張嘴找奶吃。你說他會哭吧，他還會笑，還能長成五尺大漢！

嫂子似乎看穿了小叔子的心思，用半能聽懂的柔和語音笑道：你剛生下來的時候說不定還沒他大呢，他都長了三天了，剛開始，還小，眼睛都不會睜呢！

這是嫂子來他們家以後唯一的一次真心的笑，柳卿暗暗的想：嫂子笑起來真是好看。小生命瞪着烏溜溜的小眼睛，四處打量着這個陌生的、並不太平的世界。他什麼也看不見呢，只是會轉眼睛罷了。

可誰會想到，第四天凌晨，那個孩子竟死了！哥哥說是早產孩子弱，夜裏蘭子餵奶不小心睡著了，奶堵着了嘴，給悶死了。

一個無辜、無助的生命在一瞬間化為烏有。嫂子痛哭不已，抱着孩子不放手，柳卿娘也直跟着掉眼淚，她好後悔，後悔自己沒看好。當娘的太年輕，做父親的又不爭氣，她這個作奶奶的又一時大意，竟然釀成了大禍！

她不停的哭着，數落着：作孽呀，真是作孽呀，我就一會沒看那，怎麼就、怎麼就、我的天哪柳卿也哭了，那是嚎啕大哭，哭的把家人都給鎮住了。

那張粉嘟嘟的笑臉，那雙烏溜溜的眼睛，還在他腦子裏笑着，轉着。除了嫂子，誰也沒他哭的痛：嫂子是嗚咽着，用牙齒咬着被子，伏在床上，護着已經死去的孩子。她渾身在顫抖，牙齒咬着單子的角，一鬆開單子，牙齒就碰的咯咯直響。

柳卿嚇壞了，也傷心及了：那是他的侄子，他是那個孩子的叔叔，他甚至責備自己沒能力保護好這個孩子，以至於他懷疑孩子的死，是自己偷看引起的，母親本來是不讓他去的。

這是小柳卿第一次面對死亡、第一次理解死亡的含義、第一次感到死亡的可怕！它猶如一張無形的網，時時張着，無處不在，就等你一不小心墜下去。沒有商量、沒有警告，它殘忍的連一次補償的機會都不會給你，留給你的，只是無盡的痛苦和悲哀。

家裏的男人們卻表現的極為冷漠，作爺爺的漠不關心，做父親的不痛不癢，做二爺的不聞不問。哥哥不讓他看死孩子，粗暴的從嫂子懷裏奪過那個小包裹，放到了家裏平時背柴草的蔞筐里，叔叔柳銀根隨即就背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