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金風玉露（2）

那書是志偉哥的高中課本，倆人剛好的時候志偉送她的，柳卿討了幾次也沒能要回來，姐姐也就上了個小學，肯定不會是在看書，不，是看信，但眼睛卻不在信紙上。

柳卿悄悄問道：姐姐，你又在想志偉哥了？他雖不明白什麼是戀愛，但他知道，姐姐和志偉哥好上了。別人都這麼說，娘也這麼說。電影裏也是那樣，想某個人了，拿出來那個人的東西發獃、流淚，還說那叫得了相思病。

看來姐姐是得了相思病了。姐姐凝視着弟弟那天真的的眼神，破涕為笑：誰想他了？看柳卿在翻看着這夾鞋樣的書說道：姐，這書給我看吧？

這可是高中的語文課本，你要是好好上學，考上三年級，我就把它送給你，可惜，只怕你很笨，考不上的，也看不懂，我還是留着夾鞋樣吧！

果然，譴將不如激將，柳卿聽到姐姐這麼說，心裏很是不服：我不認識的，查字典我也把它查完，我一定能考上大學，還能上的更高！

你會查字典？柳月不信。

現在？還不能說會，到三年級就開始學了。我一定能學好，到時候你把它送給我，好嗎？柳卿懇求姐姐。

好，好，我的好弟弟，如果開學了有我的信，你一定要偷偷給我，知道不？柳月不敢跟弟弟僵起來，她還有事情要求弟弟幫忙呢。

我知道的，姐姐，只要有我的信，我都給你了，我還偷偷的問我們的語文老師呢，她還說，只要她弟弟王志偉有消息，一定想辦法告訴你。你看今天，王志偉的老娘不敢過來，怕被爹爹發現，還專門找了個小姑娘給你把信捎過來了。

柳月笑了，悄悄的問柳卿：那小女孩好看吧？如果我嫁到王家，就給你做媒人，把小女孩說給你做老婆好不好？柳卿笑了，臉有點紅，低頭不語，但是看的出來，他笑的很開心。

可是他忽然愣了一下，把今天在路上遇到的那個瘋老道找徒弟的事情給姐姐講了一遍，聽得柳月直冒冷汗，她像是自言自語的說道：這麼有來頭？如果是這樣，這閨女咱柳家可娶不起啊。

柳卿聽姐姐這麼說，就獃獃的坐在床頭髮了好大一會兒的愣。他一直在想那個叫八兒的小女孩，八兒額頭那顆紅紅的標記十分好看，不會是用胭脂點上去的吧？真的，他當時就想用手去摸摸，可是他不敢。

八兒笑起來很象妹妹柳艷，如果說柳艷像燈籠一樣明亮，那八兒就象天上的星星一樣閃爍。反正說不清楚什麼，明亮而遙遠。他在想，明天正會，在那個大路口說不定可以再見到八兒的。

正會是熱鬧的，熱鬧的讓人心煩。因為柳家沒什麼客人，只舅舅郭天柱一個，還是常來走的，沒人把他當回事。柳卿和柳成悄悄的來到昨天那個大路口，徘徊了大半天，也沒有見到八兒的人影。

熙熙攘攘的人群毫無節制的喧囂着，叫賣聲一聲高似一聲，你招呼親戚，他拉扯朋友，不是攙老的，就是抱小的。可是對柳家兄弟來說，該來的沒有來，不該來的卻來了。舅舅郭天柱找到柳卿、柳成兩個發獃的孩子，象一個孩子王一樣，帶着他們滿街跑，玩開了，孩子們的心事轉眼就煙消雲散了。

舅舅除了買畫書，還扯了好幾塊花布：柳月、柳艷的一塊、外帶兩條花紗巾；柳卿、柳成的一塊；柳相、柳功大了，每人五塊錢；老太太也有，是一條老年人的黑底白花的紗巾。那時侯，紗巾還是挺時興的，老太太高興了大半天，一直說自己老了，不配，要給柳卿娘。柳卿娘當然不要，說這是天柱專門孝敬她老人家的。老人都喜歡把紗巾扎在頭上護着頭髮，也能擋灰塵，既不熱，又好看，於是老太太就收下了。

雖然兩家的孩子一模一樣的禮物，可老太太還是高興不起來。因為她一見到天柱就忍不住想起自己拿不幸的女兒：自己的黃花閨女葬在了荒郊野外，別人的黃毛丫頭熬成了當家的奶奶。

她心裏隱隱作疼，幾十年了，每次見到天柱都這樣難受。換親，換親，這是換的哪門子的親！

天柱是柳卿奶奶的女婿，所以他向老太太叫娘。老太太因沒了女兒，心裏一直憋着一股怨氣，也就不冷不熱的應着。別人家的熱鬧和柳家的冷清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既沒新媳婦，也沒新女婿，老太太無奈的嘆口氣：冷清也好，咱可以自自在在的看戲。每年都能聽好幾場戲，這十幾斤的麥子交的值。

孩子們的衣服以往都由柳卿娘作好，這次也不例外。柳銀根打心裏高興，他感激嫂子，這些年，沒嫂子，柳成這孩子，幾乎養不大。他常在老太太面前說嫂子的好處，老太太對郭家兄妹的看法似乎有了好轉。孩子們也高興，特別是柳成，高興的在院子裏直跳叫喚：我也有舅舅了！我也有舅舅了！這情景，看的三四個大男人直掉眼淚。

柳卿太累了，不想去看戲，吃過晚飯早早的回西屋去睡了。當他看到床頭的數十本畫書，睡意全消，絕大多數都是《西遊記》裏的片段，還有什麼《白髮魔女》、《定河山》、《穆貴英挂帥》等。先看了一本《孫悟空大鬧天宮》的，覺得十分過癮。《孫悟空三打白骨精》只看到一半，他就替孫悟空着急，看不下去了，就換了一本。不一會就累了，躺着，看着、想着，就隨孫悟空進入了無底洞。他睡著了，抱着畫書，帶着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