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藏頭詩

時間飛速的流轉，春節結束后很快就來到了中考百日倒計時，大家放下了一切雜念，專心備考。即使像許嘉言、宋有為、於湛這樣中考手拿把取的，也努力提高成功率。仟韆仦哾

班主任宣佈這次百日誓師大會由於湛擔任領誓人。是的，論成績、論名氣、論文采、論顏值，於湛都是不二人選。班主任說誓師大會除了固定的宣誓詞，宣誓人最後也要自己寫一段鼓勵的話。

十二班的學生總成績在班主任苗海倫的帶領下一直是首屈一指的。這次於湛擔任領誦人讓一眾女生瘋狂不已。自競賽后，宋有為又回到了往日低調的位置，再加上他不會打籃球，性情又沉默寡言，人氣逐漸消減。還是於湛憑藉全能的成績、討喜的性格、精湛的球技，一直被譽為完美的小男生。

誓師大會這天，於湛穿着帥氣的西服，配合磁性的聲音，許嘉言覺得於湛彷彿是要結婚的新郎。台下女生的眼睛快變成了桃心。大家都在跟隨於湛念到：珍惜一百天，讓鏗鏘的誓言在中考兌現，奮鬥一百天，讓青春的智慧在考場展現，

拼搏一百天，讓父母恩師的期盼得以實現。我們是海威市實驗中學最棒的學子，我們將以優異的中考成績為實驗中學爭光。請母校放心，請老師放心，請家長放心，我們已吹響了中考衝刺的號角，苦戰一百天，百鍊成鋼，共創輝煌！

大家熱血沸騰，摩拳擦掌，最後環節，是領誓人對大家的祝福。於湛從容不迫念着自己的稿子：祝福真摯滿心房，許多好運考場降。嘉年璀璨抒錦繡，言說成績眾人羨。生逢盛世萬象新，日日無憂笑臉揚，快意人生幸福繞，樂享青春好時光。念完后直直的在台上盯着許嘉言。

台下一片嘩然，大多數人是讚歎於湛這不太工整的詩句，但許嘉言無法裝作聽不懂這個藏頭詩，瞬間感覺周圍萬籟俱靜，只剩她和台上的於湛遙遙相望。

雪窩海威市，雖然到了三月初，風還是刺骨的寒，三月的風夾雜飄零的雪花，似小說里如夢如幻。三月春風，夏日未央，颯秋冬至，怎比得上此刻這個十六歲少年的赤誠之心。

除了許嘉言以外，班上一半的人也都聽懂了，包括班主任。白曦想今天確實是許嘉言陽曆生日，除了白曦應該沒人知道。白曦有些羨慕許嘉言，雖然自己也被幾個男生追過，但這樣的陣仗，屬實實驗中學第一人。白曦內心是希望許嘉言能和於湛在一起的，畢竟於湛是那麼的優秀，至少不會傷害許嘉言。許嘉言只覺得大腦一片空白，無論這是否算告白，她都是感動的。宋有為眼神里掩飾不住的醋意。卞曉玥等幾個女生看向許嘉言的眼神似要吃人。

領導沒有聽得懂這首藏頭詩，只覺得於湛是有些文採在身上的。簡單結束了誓師大會，讓各班帶回。回去的路上有幾個女生對許嘉言側目，白曦打趣許嘉言：你看，今天全年級給你過生日。許嘉言不喜歡這種被矚目的感覺，腦海里回憶和於湛從初二開始為數不多的回憶，她很確信和於湛並無瓜葛。她想說服自己，於湛真的對自己沒那方面意思，今天這些只是巧合。

忐忑的過了一天，許嘉言帶着白曦送給她的火影忍者手辦準備回家。白曦知道許嘉言每周五必追火影忍者，追了四年了。白曦想起以前周五去找許嘉言玩，被許嘉言強行拉住安利火影忍者，白曦以自己還有事為借口想離開，許嘉言按住白曦：一會就完了，你說這鳴人的命運怎麼那麼讓人揪心啊。許嘉言說著拿紙巾擦鼻涕，白曦像關愛智障的眼神看着許嘉言，許嘉言還問白曦你怎麼不哭啊。在這個偶像劇盛行的年代，許嘉言仍然一如既往的喜歡看動漫。

白曦回憶有一次對許嘉言開玩笑說：你不是討厭日本么？那不應該追他們的動漫啊。許嘉言正色道：在動漫這個領域，日本的水平確實不錯，而且很多漫畫家三觀都很正，你看不二雄還在哆啦A夢漫畫裏有一集興奮的說日本戰敗了。那你厭惡日本么談不上厭惡的是日本，厭惡的是日本有些人連承認都不願意承認。那些罪行不是對咱們犯下的，所以原諒這件事，咱們也沒資格替先輩原諒，再說愛國這件事不該是每個中國人的出廠設置么？白曦看着許嘉言說這話時候神態嚴肅而又認真。

白曦正回憶着，於湛來到許嘉言面前，想和許嘉言一起走。班上剩餘幾個沒走的同學像打了興奮劑，有的驚喜，有的嫉妒，有的歡呼......許嘉言面紅耳赤的拒絕：我得和白曦一起走。白曦識趣的說：我今天去我爺爺家，先走了哈，拜拜。說著拿起包跑了。許嘉言看着白曦的神操作，直在後面喊喂喂......

許嘉言無意往後看了一眼，發現宋有為也沒走，正和大家一起看戲似的盯着許嘉言。許嘉言現在進退兩難，心裏想還不如把話說清楚也好。對於湛說：你把我小夥伴嚇跑了，走吧。背上書包和於湛走了。

宮政挑着眉毛對宋有為說：你媳婦跟別人跑了。宋有為冷冷的回了句：滾。

三月的晚風徐徐，伴着夕陽西沉。許嘉言此刻心裏慌張，似這漫天飄零的小雪花。於湛一路一言不發，快到許嘉言家附近，於湛拿出給許嘉言的生日禮物，一個MP4，還有一張卡片，那時誰手中有MP3在同學間已經很有面子了，更不用提MP4了。許嘉言拿過卡片：這個禮物我很喜歡，謝謝。於湛明白許嘉言委婉拒絕了MP4。既沒有收回也沒有強塞，總想說點什麼。許嘉言打破這個尷尬的局面，說前面就是抱鳳河，去那兒溜達溜達吧。於湛欣然同意。

許嘉言直截了當的問於湛，她確定於湛初二時對自己並無好感，為何到初四突然就熟絡起來。於湛有些驚訝許嘉言的問法，也嘆服這女孩子真是冷靜理智。於湛微笑着說：其實初二同班時，對你就有些好感，當時你的作文經常被印出來傳閱，我喜歡你流暢的文筆。許嘉言清楚，這點好感絕對不足以讓於湛做出初四以後的事。

你初三時有個同學叫於榕，你記得么？那是我堂妹。許嘉言當然記得，但不知道那是於湛的堂妹，於榕是一個有些胖，有些黑，滿臉青春痘的女生，很難想像他是眼前這位完美小男生的堂妹。許嘉言點點頭，繼續聽於湛娓娓道來。

我那時出於自尊心，不願意承認那是我堂妹，在她被欺負時也沒有站出來保護她。於榕本來成績不好，有天上課老師在課堂上羞辱她，只有你站出來維護她。

許嘉言想起來初三時，於榕因為外貌問題經常被同學言語嘲笑，尤其是那些調皮的男生。這種程度的欺凌，其實也屬於語言暴力的校園欺凌，但班主任不方便直接管，怕二次傷害於榕的自尊，也怕男生藉以對於榕進行更嚴重的報復。只能私下委婉勸導，可男生毫無收斂。許嘉言知道，這樣的欺凌，夠不上犯罪。但對於榕的傷害程度，還不如拿刀子捅她幾下來得痛快。

許嘉言和大多數女生一樣，只能不加入這種欺凌隊伍，但沒有勇氣伸張正義。於榕的的成績是二十左右，是那種高中邊緣生，各科老師一直格外關注。經常提問她，答不上來又會換來男生無情的嘲笑。

這天上數學課，老師正在講卷子，讓於榕起來講一個題，於榕支支吾吾答不上來，男生又在底下笑。老師大學也是恨別不成鋼，那天格外憤怒，對於榕吼道：你整天坐在第一排，像個傻子一樣，都快升初四了，這種題都不會，整天幹什麼吃的，就知道吃是吧。班上同學都被老師的罵聲弄懵了，也沒人敢笑了。

許嘉言心裏想，無論老師是不是恨鐵不成鋼，大概會讓於榕以後被嘲笑的更厲害吧，這老師平時也不是亂髮脾氣的，可能今天是急了。許嘉言想阻止老師說下去，可沒有勇氣站起來。老師沒有停止諷刺：不想考高中別讓班主任安排第一排了，浪費資源，回家養活身子去吧，養的心寬體胖（pang）。

許嘉言聽到這話直接站起來：老師，那字不讀pang，讀pan。班上齊刷刷的看向許嘉言，連許嘉言自己都被自己的行為驚呆了，她也沒想到自己真的有勇氣站起來。

既然沒有退路了，索性豁出去了。老師，您學富五車，尚且有您不認識的字。聞道有先後，術業有專攻，您不應否認了於榕。師者，難道不就是傳道受業解惑么？班上同學聽着許嘉言說著這些聽不太懂的文言文，露出驚訝中帶着佩服的表情。許嘉言心想完了，這是她在高中課本看到的一段，也不知用在這是否恰當。她不愛表現自己，一向也討厭出風頭的人，但今天她既然站了出來，就不去想退路了。

還有你們許嘉言回頭指向那些男生，你們憑什麼笑人家，吃你們的了喝你們的了？忍你們很久了，欺負女生算什麼本事？男生被他這麼一說，低下了頭，與其說是羞愧，不如說是更為驚嘆。

數學老師眼睛瞪得圓圓的，一直覺得許嘉言是文靜乖巧的女生，又覺得她說的無法反駁，繼續上課了。

晚上放學許嘉言和白曦說起白天發生的事，她說自己做了想做又不敢做的事。白曦對她豎起了大拇指，做了個佩服的動作：女俠。許嘉言知道自己不是女俠，自己小時候也曾被欺負而不敢反抗，白曦經常會保護許嘉言，結果只會助長那些人囂張的氣焰。

第二天於榕找到許嘉言，表示感謝，許嘉言說不用謝，她也沒做什麼。可對於榕來說，能有人站起來為自己說話，如同迷路的人看見北斗星，重燃了生活的希望。許嘉言告訴於榕：這些男生欺負你，並不是壞，而是看你好欺負，還有一部分只是從眾，就像村裏的狗叫了，全村的狗都會跟着叫，其實很多狗根本不知道為什麼叫。你要有勇氣面對他們，讓他們知道你不好惹。

於榕說：我本想一直忍下去的，可心裏好難受，還耽誤了學習，昨晚我想了很多，我現在最重要的是好好學習，其他人怎麼看不重要。

許嘉言驚嘆於榕的變化，她知道，這個決定於榕在心裏應該想了無數次了，只是這次終於下定了決心。

許嘉言想起自己以前也膽小怕事，回答問題反應慢經常被嘲笑，甚至覺得人生太痛苦了。

直到五年級時，奶奶突發急症，住進了ICU，她和爸爸媽媽在ICU守了三天三夜，這期間走廊的地上都是人，甚至有些人直接睡在門外，醫生護士來來回回沒有停歇，不斷有新病人送過來，整個樓層充斥着親屬的哀嚎，許嘉言才發現自己之前因為受到嘲笑就難受，和現在比起來太無病呻吟了。奶奶最終還是去世了。當許嘉言和媽媽回爺爺家，一路上想怎樣想告訴爺爺這個噩耗，卻意外在雜物間發現爺爺，許嘉言你永遠也忘不了那一刻的觸感，爺爺那發硬的身體成了許嘉言的噩夢。許嘉言看了看自己雙手，到現在也是難以置信的表情。

當許嘉言回到學校，沒人知道她這幾天經歷了什麼，在回答不上來問題的時候，像往常一樣引來嗤笑，許嘉言冷冷的沖他們吼道：你們的行為真讓人噁心，你們什麼都會么？就算會，你們有什麼資格嘲笑別人？你們就不怕你們對別人的傷害有一天報應在自己身上么？當時的老師和同學也和昨天一樣的表情，那時的許嘉言就想開了，痛苦是沒法感同身受的，不身受不可能感同。既然他們沒辦法替自己承受痛苦，那自己憑什麼承受他們的惡意。人啊，在乎自己在乎的和在乎自己的就行了，其他的東西，都是過往雲煙，不妨大膽一點，隨心而活。

於榕下學期開學就轉學了，轉學這件事只在上學期末告訴了許嘉言。許嘉言給於榕留了封信，信上說自己最愛看《數碼寶貝》，哪怕現在看也會熱淚盈眶，你知道為什麼亞古獸總是第一個進化。因為無論做什麼事，都需要勇氣開道。你知道為什麼巴達獸總是最後一個進化。因為當你的勇氣、友情、誠實、愛心、知識、純真甚至是光明都被現實無情擊碎的時候，至少還有希望。願你一帆風順；如果沒有，願有人陪你顛沛流離；如果沒有，願你絕處逢生，勇往直前。

許嘉言再也沒有見過於榕，班上也沒人再提起，彷彿這人從來沒出現過。直到今天於湛提起。於湛說他堂妹在那個寒假奮發圖強，堅持轉學，轉學後到了一個新環境，人也自信開朗了很多，和同學們相處的很好，成績有了很大提升，堂妹和於湛講起這段經歷，於湛沒想到自己初二看起來那麼柔弱的同學許嘉言竟然是這麼果敢的女孩子。

許嘉言笑着說：你要是因為這個對我有好感那大可不必，我沒你想像的那麼勇敢，也不是救世英雄，大部分時候，我也選擇明哲保身了，那是我為數不多的勇敢，只是她恰好是你堂妹而已。

於湛堅定的說：不管是與不是，我清楚，我喜歡你。許嘉言看着明眸皓齒的於湛，心裏還是有些激動，她清醒地提醒自己，眼前人非心中人，委婉的說：能被你喜歡是我的榮幸，我很感激你今天宣誓的時的那段話，是我收到最好的禮物，以後不用麻煩了。於湛聽出了許嘉言拒絕的意思，不甘心的說：連機會都不願給我么？我這麼差勁么。許嘉言想起了俗套的電視劇台詞，你很好你值得更好的女孩子。許嘉言不想這樣委婉了，直截了當的說：沒有機會，我有喜歡的人。於湛從未被這樣拒絕，眼圈都有些泛紅，許嘉言轉身往家裏走，於湛在身後說：因為宋有為么？許嘉言轉過身，堅定的說：就算沒有他的時候，我也沒有喜歡你。於湛有些恨許嘉言的絕情，追自己的女生那麼多，現在竟然被拒絕到懷疑人生。

許嘉言曾經也認為自己會喜歡於湛這樣的完美男孩，可現在發現，愛情是種感覺，他不是優缺點簡單的對比來的。

其實許嘉言懷疑自己有斯德哥爾摩症，明明最討厭欺負人的人，可還是對宋有為動了心。

於湛把許嘉言送到樓下，說以後不會再打擾她了，會保持距離，隨後悄無聲息的離開了。許嘉言望着於湛的背影，留下了一滴晶瑩的淚珠，她不知道是感動還是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