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0章 制高點
第070章制高點
松崗小八郎是個善於把握機會的人。
無論是在朝鮮還是在滿洲,他這個原本與軍隊沒有任何關係的人憑藉著驚人的敏銳和對權利的渴求,一步步由一名不成功的商人成功轉型成為一名坐鎮一縣的大員,靠的就是把握機會。
外面槍聲響起的時候,他敏銳的察覺到陳兆龍那冷如寒山的意志在一瞬間的鬆動。
他認為這是機會,可就在他將水杯擲向陳兆龍的時候,槍響了。
陳兆龍沒有閃避茶杯,任由茶杯砸在了身上,淋了滿身的茶水,沒有任何的表情,甚至在扣動扳機的時候,陳兆龍還想到了佛家所言的清靜,可不知道為什麼,他心中不但依舊失落,還隱隱有些憤怒。
這不是因為沒有得到松崗小八郎的佐官刀,也不是因為金秀沒有聽從他的囑咐隨小彪子出城,自然更不可能是因為松崗小八郎投擲的茶杯。
這是因為松崗小八郎面對生死時眼中的那份淡然。
陳兆龍沒有在他的眼中發現驚慌恐懼,也沒有發現他有任何跪地求饒的企圖,而原興城縣的縣長於冠瀛棄官兒跑了,錦西縣的縣長張國棟不但搖着日本人的國旗像狗一樣將古賀騎兵聯隊迎接進了縣城,還一手組建了維持會。
這似乎是憤怒的來源。
陳兆龍從來不覺得自己算是個人物,無論在黑山團的面對日軍的鐵甲車的時候,還是在錦西縣城外和那些民團首領開會的時候,陳兆龍心裏都清楚,他其實什麼都不是。
沒有陳大魁,在義勇軍中他算什麼?沒有李華泰,在那些民團首領的面前他又算得了什麼?他不是縣長,他不是公安局長,他甚至就連一名正規軍的身份都沒有,連一名真正意義上屬於他的部下也沒有。
他苦苦掙扎,苦苦尋覓,若不是為了程瞎子許諾的人馬,他陳兆龍何必冒着這麼大的風險來到這興城。可那些原本就擁有權利的人呢?他們有名望,有權有勢,只要登高一呼,就算沒有東北軍的支持,那些民團胡匪,又有哪個不肯響應?
可他們沒有,他們要麼棄官而逃,要麼舉手投降,將偌大的縣城拱手讓給區區幾十數百的日本人,甚至就連那些日本人以莫須有的罪名砍掉普通百姓頭顱的時候,那些滿肚肥腸的官員都不敢站出來說句話,在他們的眼中,或許只有那些白花花的銀子和風騷入骨的姨太才有價值。
但松崗小八郎卻不同,他雖然同樣用殺了他就無法走出商務會館的借口自我安慰,但他卻從沒有想過要逃跑。
這樣的敵人值得尊敬。
至少他忠於職責。
屋門被撞開了,三四名日軍堵在門口往裏沖,陳兆龍抬手,他們在陳兆龍從那名年輕日軍尉官手中奪過來的手槍連響中倒在了血泊之中。
走到辦公桌后。
陳兆龍提起了松崗小八郎的椅子,將松崗小八郎的屍體安放在椅子上,他覺得就算是死了,忠於職守的松崗小八郎也應該死的體面些。
提起了辦公桌筆筒里的那支毛筆,陳兆龍俯身沾了些鮮血,在牆上寫到龍飛鳳舞地寫到,殺人者,陳兆龍!
轉身,擲筆,從門口幾名日軍死屍身上拿好子彈手雷的陳兆龍出了屋子。
商務會館外面的槍聲越發的激烈,嘈雜的腳步伴隨着傷者的嘶號一片混亂,原本衝著會館裏喊話的日軍也停止了呼喊,他們不但需要圍堵會館,還需要密切的注意着外面巷子裏越來越近的槍聲。
陳兆龍提着槍大步的走向了會館的西南角,他知道在那裏有一道可以通往商務會館房頂的樓梯,而在那上面,則是一挺可以完全控制附近街道的機關槍。
外面的槍聲越發激烈,也越發的近了,陳兆龍知道,隨着戰線的推移,如果金秀和小彪子執意要到這裏來,那他們就終究會離開那些巷子后暴露在機槍之下,在那種情況下,沒有人能夠躲得過隱藏在屋頂的機關槍噴射出的彈雨。
金秀不能,小彪子不能,陳兆龍也不能。
所以無論如何,陳兆龍都必須要在他們出現在街道前拿下屋頂的機關槍。
西南角的通道下會有人在防守。這並不出人預料,嚴格執行命令的日本人就算明知道這會館裏有人在殺人放火,也絕不會輕易的放棄職守。
真正出人意料的是陳兆龍。
當躲在牆后守護通道的那名日本兵挺着刺刀沖向他的時候,大步而行,看似毫無防備的他剎那間變得如同棲身於樹靜待擇人而食的豹子,身形只是一晃,就躲過了夾着森然殺意襲來的刺刀。
隨後,全神貫注的陳兆龍爆發了,他身形微微後撤,隨後拉開的拳勢幾乎使得他整個人幾乎變成了一隻巨弓。那拉伸到了極致的手臂配合著精氣神合一的全神貫注,夾雜着陳兆龍埋藏在心底的憤怒,如同巨錘般呼嘯而去。
嘭!
伴隨着木門碎裂的聲音,那名頭部遭受重擊的日本兵脖子以一個詭異的角度扭曲着,頭顱更是深深的卡在了已經破碎的木門裏。
陳兆龍不理會仍在顫動抽搐的日本兵,他揚起頭,看屋頂那扇小門。小門半掩着,下面是刷過一層油漆的木梯子。
“佐井,你在做什麼,回答我。”木門上面的日本兵正在大聲的呼喊着。
陳兆龍沒回答,他從牆壁的窗戶上看到外面街道的民宅房上出現了一個身影。是小彪子,幾乎就在他上了牆的同時,這邊屋頂上的日軍已經開始向他射擊。
咕咕咕……
頭頂上的機關槍響了,小彪子的身影瞬間消失在那幢民宅的屋頂。
陳兆龍目光冷冽,他不知道小彪子是不是還活着,卻知道,如果再等下去,下一個被屋頂上機關槍射擊的,有可能是金秀。
不能再等了。
即使明知道屋頂上的日軍一定會有防備的陳兆龍還是決定硬上。可就在他的腳丫子剛剛觸碰到那個梯子的時候,梯子頂上的半掩的木門嘭的一聲關上了,並且有人從半掩木門上扔了一個鐵疙瘩下來,落在地面上發出結實的聲音。
是手雷。
香瓜手雷!
陳兆龍大吼着起身,風一般的向外衝去,可當他路過門口的時候,那個頭顱鑲嵌在木門的日本兵忽然動了,他的手死死的抓住了陳兆龍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