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5章 電話
第065章電話
響起急促敲門聲的時候,陳兆龍正坐在炕上默默的看着田硯山的兩個孩子,他們眼饞地蹲在炕稍的位置,瞪着眼睛瞧正往桌子上端菜的娘。
小彪子似乎有些緊張,不但眼神冷冽就連手也放進了懷裏。
倒是金秀笑呵呵拉着田硯山的老婆說著客氣話。
門外的人似乎很急,但開了門之後只簡短的說了幾句之後就走了,所以當田硯山返回屋子的時候正聽見金秀在哄兩個孩子:“來,到小姑姑這裏來吃飯。”
田硯山沉默,他默默的脫了鞋上炕,坐在桌前不發一言。
盆里是漂了白油的干白菜,透過細碎的紅辣椒還隱約可以看到豬油渣,若換了往常,田硯山肯定忍不住先吃上幾口,但今天,他食慾全無,甚至就連那燙過的燒刀子散發出來的濃郁酒香也無法提起他的興趣。
“你們倆一邊去。”眼瞧着兩個孩子被金秀連哄帶騙的帶到了桌前,露出那幅要流口水的饞樣田硯山就火了。金秀冷笑:“好大的本事。”隨後不管不顧地給兩個孩子盛了飯菜,帶着他們去炕稍吃。
田硯山沉默,他知道金秀是個飛賊,天沒亮那會,就是她開的家門,不但如此,她還清楚的說明了家裏那幾口人都住在哪,睡沒睡。這讓田硯山很不踏實,他總覺得金秀比眼前這兩個看起來兇狠殘暴的漢子更可怕。畢竟,誰都有個打盹的時候,真惹了這個女飛賊,搞不好夢還沒醒,這人就西去了。
陳兆龍不喝酒,只是沉默的望着田硯山。
“來的是隊裏的一個弟兄。”田硯山望着陳兆龍解釋道:“他來通知我到隊裏報到,說城防已經全部交給了日本人,不再需要我們協防。”
陳兆龍瞧了瞧他,道:“沒有了?”
田硯山猶豫了一下道:“日本人要求我們逐戶清查人口,三日內完成所有的人口統計,同時注意是否有外來者,如果提供外來陌生人的消息,可以領賞。”
陳兆龍點了點頭,他若有所思的望了望窗紙,道:“街上的事他們提了沒有?”“沒。”田硯山回答道:“我問隊裏那弟兄,有沒有什麼大事,他說沒有。只說日本人要找翻譯。”
“翻譯?”陳兆龍挑眉問道:“他們缺嗎?”
“缺!”田硯山道:“他們原本有個翻譯,昨晚被打死了,除了他之外,就有一個年輕的尉官能聽懂咱們的話,那個朝鮮人是個半吊子,說快了他就聽不懂。”
陳兆龍笑了,道:“我去。”
田硯山愣住了,小彪子和金秀也是滿臉的愕然。
“你?”
*
陳兆龍見到松崗小八郎的時候,他正坐在辦公桌后審閱文件。掛鐘的鐘擺嘎達嘎達的響着,除了站在門口那兩名實槍荷彈看起來十分精銳的兩名日軍外,那個叫做吾儕的年輕尉官也冷冷的站在一旁看着陳兆龍,不知道腦子裏在打着什麼主意。
良久,松崗小八郎抬起頭看了陳兆龍一眼,用日語道:“如果你能聽懂我說的話,那就請坐下。”
陳兆龍微微一笑,在一旁的椅子上穩穩地坐了下來。松崗小八郎點了點頭,推開桌上的文件,仔細的打量着陳兆龍,開口道:“看你的衣着,應該是講武堂出身。”陳兆龍用流利的日語說道:“是的,松崗閣下好眼力。”
“知道找你來做什麼嗎?”松崗小八郎道。
“做翻譯。”陳兆龍毫不退縮地盯着松崗小八郎。松崗小八郎笑了,他問陳兆龍:“我很奇怪,你為什麼不跟隨東北軍進關,反而留在這裏。”
“這裏是我的家。”陳兆龍正色道。
“嗦嘎。”松崗小八郎點頭道:“你們滿洲人常說,識時務者為俊傑,很難得你有這樣的眼力。”
“松崗閣下請原諒我的無理,我只想知道,接下來我將負責什麼工作。”陳兆龍面容冷淡的望着松崗小八郎。
“巴嘎!”那個年輕的日軍尉官面容冷冽的怒視陳兆龍,似乎對他的回答很不滿。陳兆龍沒理他,倒是松崗小八郎喝止了年輕的日軍尉官,開口道:“我知道你們滿洲人現在還對我們大日本帝國抱有敵意,但以後你們就會發現,在大日本帝國的帶領下,你們的生活會變得更好。”
“我可以帶槍嗎?”陳兆龍很鄭重的問道。
松崗小八郎笑了,他道:“我差點忘了,講武堂的學員都是軍官,你們不但會熟練的使用槍械,甚至還學習過大日本的軍事教材,但現在,你是來做翻譯的,所以帶槍這件事不可以,至少暫時是不可以。如果你怕遭到滿洲人的襲擊,我可以命令警察部隊提供專人來保障你的人身安全。”
正在這時,松崗小八郎辦公桌上的電話響了,他微笑的看着陳兆龍,一邊接聽電話。當電話另一頭的聲音響起,松崗小八郎卻立刻站了起來,大聲地應是道:“嗨!”
屋子裏一片寂靜,除了嘎達嘎達輕響的鐘擺外,就只有電話另一頭傳來的聲音。
陳兆龍開始皺眉,年輕的日軍尉官神情則顯得有些興奮。
但站在辦公桌前接電話的松崗小八郎卻突然扭頭望向了陳兆龍,一手捂住電話的話筒,道:“吾儕桑,你可以帶他去熟悉一下環境,和工作內容。”
“嗨!”
年輕的日軍尉官大步的走到門口,冷冷的望着陳兆龍一揚手臂,冷聲道:“請。”陳兆龍站起身來向外走,走到門口的時候,他用眼角的餘光看了一下在辦公桌前接電話的松崗小八郎,發現他的神情漸漸的興奮。
嘭!
年輕的日軍尉官把門關上了,望着陳兆龍,他的眼神顯得十分的陰沉可怕:“出於軍人的直覺,我覺得你並不適合做翻譯,我似乎更應該砍下你的腦袋。”
陳兆龍笑了,眼中瞬間爆發的殺意竟然比那年輕的日軍尉官還要濃烈幾分,使得那個年輕的日軍尉官下意識的後退了一步。
望着年輕日軍尉官驚懼的眼神和那兩名神情警惕,已經抄槍在手的日本兵,陳兆龍道:“這是工作的一部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