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里姻緣1線牽
山非名山,人亦非名人。
山腰畔搭下了三間小屋,連年的風雨侵蝕,已漸漸老化,宛如一個垂垂老矣的老人,時日無多。
雲酌趕赴東海之濱之前,一定要先到這裏一趟。
他來找一個人,風依楠!
道路偏僻,行人漸少,山下的居民寥寥無幾,山上就更冷清了。
雲酌離得越近,心裏就越緊張,但他也說不出到底是為了什麼而緊張。
籬笆繞屋一圈,門口菜地上種着的白菜正當時。
一個鬚髮斑白的老者躺在門口一張躺椅上,眼皮輕合,正在午睡。
雲酌此時功力大進,眼力耳力均有極大增進,眼見那老人臉上皺紋密佈,年歲甚高,耳聽得他呼吸平穩安適,自然還在夢中。
年紀越老之人,越不易睡眠,雲酌不忍打擾,就站在門口靜靜等候,料想這老人與風依楠多少有點關係,否則不可能在此。
過了半個時辰有餘,雲酌微覺不耐,忽然發覺老人的呼吸聲有些許變化,知道他已睡醒。
又等了一盞茶時間,那老人竟還是不起身,雲酌忍不住道:“老人家!”
再叫了兩聲,那老人才“唔”地一聲,慢慢坐起身子,伸手揉了揉眼睛,向門外看了過來,茫然道:“小夥子,你是在叫我嗎?”
雲酌點點頭,道:“嗯,這裏有沒有一個姓風的女孩子?”
老人道:“瘋了的女孩子?”
雲酌苦笑道:“不是發瘋,是姓風!”
老人搖搖頭道:“年紀輕輕的不學好,老漢這裏哪有什麼女孩子?”
雲酌臉上一紅,解釋道:“在下姓雲,家父與風叔叔是結拜兄弟!”
老人身子稍稍坐直,道:“聽老爺講,當年倒也有幾個結拜兄弟,只是後面沒有來往,你到底是不是騙老頭子,我也不知。”
雲酌道:“那要怎樣才能證明?”
老人想了想,道:“你是不是會功夫?直接跳進來吧,老爺辦得到,他兄弟的兒子應該也可以。”
籬笆只有半丈高,雲酌提了一口氣,輕飄飄地越了過去。
老人驚訝道:“小哥的輕功很好哇!”
雲酌微笑道:“老人家莫非也會武功?”
老人道:“我倒不會,不過老爺沒有你這麼俊的身法。”
雲酌微覺黯然,他知道這位風叔叔幾年前在華山上過世了。
老人又道:“不過你武功這麼高強,又何必在門口等這麼久?”
雲酌心道:“這老人家無意間將自己裝睡的事情暴露出來了。”於是道:“小子雖有一身武功,不敢藉此妄為,老人家不同意,不敢隨便入內。”
老人笑道:“倒比前面來的小夥子禮貌多了。”
雲酌一怔,道:“還有人來過,什麼人?”
老人皺眉道:“是個十分傲慢的小夥子,也說是老爺結拜兄弟的兒子,討厭得很,恰好小姐有約,赴華山去了。”
雲酌面色凝重,緩緩道:“那人姓羅還是姓呂?”
老人道:“姓呂,叫渺之,看來你真是老爺結拜兄弟的兒子。”
雲酌道:“他有遇到依楠嗎?”
老人道:“就是這小子不時來打擾一番,小姐才趁勢離開的。”
雲酌忍不住道:“依楠很討厭他?”
老人道:“反正不喜歡。”說著打量了雲酌幾眼,微笑道:“你是不是喜歡我家小姐?”
雲酌一怔,忽然有些不好意思,
頓了一頓,才道:“是她告訴我住在這裏的。”
老人神色鄭重道:“真是小姐告訴你的,而不是偷偷跟來的?”
雲酌暗感不悅,說道:“老人家若是不信,也只好等依楠回來,親自問她了。”轉身便走。
走出幾步,老人喚道:“小夥子,你先等等。”
雲酌略為停步,遲疑了一下,還是回過頭,道:“怎麼了?”
老人道:“小姐有吩咐過,若是有一個自稱姓雲的年輕人來找她,就讓他到廳子裏坐上一坐,喝上一杯茶。”
雲酌心道:“依楠既已不在,我又何必停留?”又有些躊躇,心道:“但既然是她吩咐的,我且聽上一聽。”他也好奇依楠的住所是怎樣的一個地方。
廳子的佈置簡陋,桌椅上帶有一層淡淡的灰塵,顯然久已未曾有客人。
廳子中間掛了一個捲軸,上面寫了三句詩,“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面桃花相映紅。人面不知何處去,”
雲酌一看到這三句詩,登時瞧得痴了。
不久,老人將一杯茶水端了進來,道:“客人,怎麼不坐?”
雲酌這才回過神來,接過茶水,坐了下去,道:“這裏已經很久沒有客人來了吧?”
老人點點頭,-神色之中有些黯然。
雲酌道:“那位姓呂的也沒進來過?”
老人皺眉道:“小姐都快拿劍指他了,怎麼可能讓他進門。”
雲酌心頭忽然感到有些得意,微笑道:“那這副捲軸?”
老人道:“這是小姐留下的,說末了那一句忘了,你若是知道是什麼,不妨續上去。”
那是唐代崔護的《題都城南庄》,最後一句是`桃花依舊笑春風’,寥寥四句,朗朗上口,傳頌至今。
講的是作者春天出遊時結識了一個美麗的女孩子,第二年重臨舊地,卻不見其人的故事。
雲酌只看了頭一句,後面三句自然而然就想起來了,以風依楠的才智,既然記得前三句,後面那一句就不可能忘卻。
捲軸旁的一張小桌上放着一方硯台,一塊墨,一隻毛筆。
雲酌以掌心的熱力貫注其上,將墨慢慢化開,拿起毛筆,將最後一句補了上去。
他寫的是,“千里姻緣一線牽”。
這是風依楠與雲酌約定了的暗號,但直到此刻,寫到最後一個字時,雲酌才真正體會了風依楠對他的情誼!
老人看了半晌,終於點點頭,道:“看來你真是姓雲的!”
雲酌苦笑道:“我本來就是!”
老人道:“你將捲軸取下來!”
雲酌依言取下,捲起,遞去。
老人接過,左手在捲軸尾輕輕一扭,一根鑰匙就落到他手掌上。
雲酌一怔,道:“這是?”
老人遞給雲酌,道:“這是小姐給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