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為什麼不殺死他?
終於我終於抵達了房間,以往我從未覺得這條路有今日這般漫長。我想躺下卻因背後的傷痕疼痛不已,只得撲在床上,幸運的是父皇來了,我看見了我的傷口,用手摸了摸,我順勢大聲叫喚,父親擔憂的說:“是我把你弄疼了嗎?”
我則傷心的大叫的說:“是那先生把我打疼的。”其實那不至於疼的大叫,但可能第一次被外人打成這樣,不是小孩在外受了委屈都會回家找大人傾訴,以求給那欺負人的人討個說法,我想用這大叫聲告訴我父皇我的可憐,讓他心裏的憐憫之心讓我有復仇的機會,並藉此將他換掉。
父皇沒有說話了,或者說不知道說什麼了,我見父皇這般,又大哭起來,越哭越大聲,以求激發父皇的同情心,那種父親的保護欲,但後面的那段話,卻是直擊我的痛點,也是我最不願父親提起的,“他為什麼打你啊?”我先是頓了一下,我明了父親知道先生為什麼打我?我的不上進宮裏已經人盡皆知了,這早已不是秘密,我本想在父皇這裏找到一絲尋求尊嚴的希望,但是沒想到他儘是踩滅最後火苗的人,我十分清楚自己理虧,即使我厚着臉皮繼續裝腔作勢,但我也知道這不過是在黑顏料里加了一點白顏料,那是沒有用的,我知道父皇這次是不會站在我這邊的,那位先生在做的正是他想做的。
正當我啞口無言時,侍女敲響了房門:“陛下,這是張先生送來的藥膏。”父皇開門接過那盆黑色的粘稠液體,拿起端詳起來,湊上去嗅了嗅,說:“這個葯我以前也用過,好用的很,來,我給你擦上。”說罷他就用手抓起那令人嫌惡的藥膏欲要往我身上抹去,不知是害怕這藥膏可能會刺痛我的傷口,也或許是討厭那個張先生,我立馬拒絕:“不要,我不要用他的東西。”
父皇不解:“為什麼?這個效果很好的。”
我略微思考了一下說:“別人搶了你的稻子,又給你留下種子讓你重新種,趕明兒又來搶你的,你會願意嗎?”父皇被啞住了,不過一會他又仍不住的笑了一下:“你這話說的,這怎麼能一樣呢?他不是土匪,他能給你一個美好的未來,讓你以後在我的位置上更能站的住腳,更能得心應手。”
“可是我不想但皇帝,我覺得這樣的生活就已經很好了。”
“如果我不再是皇帝,而讓別人乘機當了皇帝,那你以後的生活將不會這般滋潤,如果你莽莽撞撞的當上了皇帝,自身見識不夠也不會有個好的下場。”這個時候已經是晚上了,父皇轉過身去,強迫的說道:“明兒個你就跟我去上朝,隨後再到張先生那兒去,記住這不是一個選擇,而是一個要求,欲戴王冠,必承其重。”說完他就走了,繼而消失在這黑暗中。
我想我再也不會對父皇說起換先生的事情了,我想我的悠閑將在短時間內不會再找上我了,安逸,安逸,我終究過着寄人籬下的生活,終究還是得看別人的臉色,我要自己報仇,自己闖出一份天地,我要做我想做的事情,我捏緊拳頭,我彷彿感受到了欲求不滿的感覺了,那一刻我是多麼希望掙脫父皇的庇護,逃離這個皇宮,去到沒有人管我的地方,可惜我終究還是沒那勇氣,我常聽宮中的侍女說起外面的世界是多麼的繁瑣,多麼的令人生煩,他們每日吃的都是些粗茶淡飯,如果我桌上的山蒸海味,我深知沒了父皇的庇護,我就和那些地位卑劣的人毫無兩樣,我無法放下我的這份令我高人一等的身份。
看着滿朝的文武官員齊聲向我父皇喊道:“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那聲音洪亮氣派響徹整個金鑾殿,彷彿整個殿堂都隨之顫抖,我不禁崇拜的看向父皇,他那堅定的眼神,全身上下散發著令人不知不覺的忍不住臣服的氣場,好像他身來就是皇帝,即使將他的龍袍脫去換上乞丐般的破爛衣裳,將他的頭髮澆滿油,然後再把他推進泥濘里也阻擋不了他散發王的光輝,那氣場是如此令人着迷且悄無聲息。我想下看去,仔細的看過他們的面孔,有的是如同狗見到主人的那份以示臣服的乖順,當然自然也有像在野外生活長到半歲的野貓中途被人抱回家養起來,那種刻在骨子裏的逆反或者說是自傲,那種你我都是同類,只不過現今我寄人籬下,我跟着你有肉吃,若你稍微受了一點傷,我就大可能會撲上去要你命的感覺,即使離開你,我也能照樣活得很好的感覺。在這人潮中,大多我都是較為棉繩,而我樂於在這群人流如潮的人群中找到那個張先生,但即使我再怎麼費盡心力的尋找他,卻仍是找不到,越找到後面我越是心急如焚,他的樣子是那樣的深刻,那樣的難以忘懷,我可以保證我是絕對不會看走眼或者錯過,我尋找的那般仔細至少在每個人的臉上停留個幾十秒,將他們的五官,面部輪廓都仔細的打量個清楚,但仍舊沒有找到過即使跟他長相相近的人,我不願承認,我來來回回的找了個五六遍,但現實是無論我再找上上百上千遍,他也不會出現在這人群里。我心裏不由得暗想到:“他難道僅僅是個教書先生?”
或許是我的復仇慾望太大了,他在教書時,我都一直在思索如何將這仇報的痛快,報的解氣,猶豫他是單獨教我,自然很容易就清楚我是否有認真,他將書放下,拿起戒尺走到我的跟前,由於他的高大擋住了太陽散發的光亮,灑在我臉上的陽光立刻變成的陰影,潛意識將我從思緒中帶了出來,當看見那高大的身軀不知何時來到我的面前時,我被嚇得直往後仰,看見他那張嚴肅的臉,我又不僅不禁打了一個寒顫,因為心慌我差點從椅子上摔了下來,他冷冷的對我說:“出來!”不得已,我心裏即使有一萬個不願意也無法拒絕。
當我出去后,他已拿起戒尺等偶多時,不由得我說什麼,就舉起戒尺往我身上打去,嘴裏說著:“這葯這麼有效?這麼快就忘了疼。”肉被戒尺打出響亮的聲音,我因太過於疼而跳了起來,昨日的傷口還未癒合,遭到戒尺的打擊,又一次流出了鮮血,我疼的眼睛緊閉,全身都是緊繃的狀態,我忍不住的去捂住那流血的傷口,卻因剛剛緊張而流的手汗沾到到傷口處弄得更加疼痛,我疼的快要失去知覺,疼的想要去死,眼淚也止不住的流了出來,嘴上也不饒人的罵道:“姓張的,我跟你沒完,我草你媽的,跟你沒完。”像我這樣生活在養尊處優的環境裏的人,是很少說出這樣的話,並不是不知道這些詞語,只是因為沒有地方說,大家都很尊重我,甚至敬重我,很少有人有敢這樣對我,說了也會影響自己的風度,自然而然的形成了別人所說的所謂的“高貴”“優雅”。我逐漸從確切的感受到疼痛接而到只體會到傷口散發的麻麻的感覺。張先生見此又狠狠地甩了一下,這一次我又感受那份透骨的痛楚,嘴上也媽的更加難以入耳,他這一擊給我打的已不知如何還手,我的腦袋還是泛迷糊,意識開始混亂,只知道自己在被打,如同一個奴隸一般被人任意的鞭打,我只顧捂住自己的傷口,已不再想到別的,罵人的話也變成求饒的話,帶着哭腔求饒:“張先生,別打了,求你別打了,我知道錯了!”那個張先生卻好似聽不見死的,只顧自己掄起又甩,甩了又掄,經過幾輪毒打后,我已無力說話,更無力逃跑反抗,只顧挨他的毒打,那一刻我彷彿看到了地域,看到了自己的腳正不受控制的向里走去,漸漸地,漸漸地,我昏了過去。
當我再次醒來的時候,恍惚的聽見他們說話,父皇帶着責備的說:“你怎下如此狠手?”
張先生也自責的說:“我也不知道會如此嚴重。”這句話他說的如同一個小孩做了錯事怕大人責備而發出的生氣。他有些慌張,似乎他也亂了陣腳,我是沒想到他居然也會慌張,我以為這樣的人已經沒有什麼事能夠讓他慌張的了,我猜測他也是怕我父皇怪罪,心裏正尋思判他個死刑,不行先打他個五十大板在讓他死,不能這麼便宜了他。
父皇哀嘆的說:“你啊你,你要我如何說你啊。”我聽到那來回踱步的聲音我一聽就知道這是父皇所踩出來的聲音,每當他遇見難產的事情就會有來回踱步的習慣,殺了他,為什麼不直接殺了他,您還在猶豫什麼呢?他可是快要將你的孩子給殺死的人啊,您還在猶豫什麼啊,快點殺死他啊。可惜父皇並沒有如我所願,他停下了踱步,我將眼皮悄悄地打開了一條縫隙,像是鼠洞裏的老鼠從那小洞裏稍微的探出頭來觀察外面。房間的燈光昏暗,只有幾盞燈在那泛着微弱的燈光,但僅僅是這幾盞燈彷彿就能照亮他們的擔憂,請原諒我無法很好的描寫出那天夜晚的情景,那時候我一心只想讓父皇置他於死地,我沒有思考太多,自然也沒有觀察的這麼多。
他不時轉過頭來微皺着眉看向張先生,彷彿有很多話想說,多到一時不知道從何說起,又好像對他沒有話說,只想對他責罰,但又礙於種種原因而無法執行,張先生坐在凳子上,腳不停的走着,時而站起走動兩下,時而坐下,父皇則背對着光看向窗外不時也扭頭看向我這邊,為了不被發現,我只得將眼皮完全放了下來。後面父親時長嘆氣,張先生也時長到我床邊,輕輕的把我的手托起,左右打量了一下也嘆氣說道:“唉,一切都是我的錯。”那聲音好似一個進入暮年時的人想起以往做的錯事而又無力悔改而感到自責。
父皇也嘆息說:“現在說什麼也沒有用,走吧,我們能做的只有等待。”張先生聽了這話,先是不為所動,而是輕輕撫摸了我的手,又嘆了一口氣說:“哎,都是我的錯。”說罷將我手輕輕放下,然後跟着父皇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