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槍聲

放眼望去，風雨中的秋水湖顯得分外不同。

湖中的蘆葦在風雨里發出的呼哨聲給人的感覺更是詭異。

經瘦如竹竿的楊叔站在酒樓外面的屋檐下，眼神放亮地盯着遠處的蘆葦，劍眉緊鎖，似乎在沉思着什麼。身材矮胖的萬叔也似乎在沉思着什麼。

廳堂里的幾桌客人還在飲酒閑聊，並無離開之意。

拿來的酒水飯菜吃完了，有人仍在吆喝着服務員上酒上菜。

但這些人又是彼此不是十分熟悉。能湊一桌吃飯也算上天有眼。

“老楊。你有沒有覺得這幾桌客人有些奇怪。”

忽然萬叔說話了。話語雖輕微，加之風從外面吹過來，但楊叔還是聽得十分真切。

他別的本事沒什麼，就是練成了一對招風耳，噪雜聲中能辨聽出繡花針墜地的撞擊聲。

在來的路上，經過半里之外的蘆葦叢旁邊，就是他聽出了蘆葦叢里有人埋伏。

也是他發現了那個為首之人在用日語跟手下說話。

隨後劉芳派萬叔過去打探情況。萬叔不負期望，回來后稟報說蘆葦叢深處臨近湖邊有十幾人青衣蒙面人潛伏。領頭的好像是個裝扮成男人的女子。就是這女子在用日語跟其他人交流。

萬叔還十分肯定地說，此女子五官精緻，身材修長，定是個美女。

楊叔回頭盯一眼在裏面吃喝的那幾桌客人，隨後目光望向樓上的雅間。

正好看到酒樓老闆高必成在服務員譚小慧的陪同下上了樓，直接進了劉芳所在的雅間。

然後就看到譚小慧從裏面出來，倚在圍欄上監視外面的動靜。

不經意中楊叔沖她笑了笑，掉頭回來盯着站門口那邊的萬叔道：“老萬所言不假，那幾桌客人的確有些奇怪。非常時期，我們不能疏忽大意。”

萬叔還是有些不放心，道：“要不你在這裏守着，我出去看看外面的情況。”

“下這麼大的雨，沒帶雨傘，淋濕了衣服怎麼辦。”

“沒關係，淋濕了回去換就是了。”

“那好吧，快去快回，注意安全。”

萬叔不再說什麼，迅速離開酒樓。

譚小慧在樓上看見了，趕緊去屋裏拿來了兩把雨傘。

楊叔感激地接過雨傘，湊到譚小慧面前囑咐了兩句，拿上雨傘追趕萬叔去了。

譚小慧心想既然他們是一夥的，彼此互相照應也無不妥，何況這是老闆的意思。

老闆高必成就是想讓楊叔萬叔出去摸清楚外面的情況。

此次接頭任務十分重要，容不得有半點意外情況發生，否則就會給聽雨軒帶來滅頂之災。

轉身去看那幾桌吃飯的客人，譚小慧臉上流露出了鄙夷的笑容。

其實這些客人他大多數認識，都是一些老顧客。只是身份不是那般高貴。老闆高必成也不屑於跟他們交往。畢竟老闆是大人物，梅城有名的建築設計師。

.....

回到樓上雅間門口，譚小慧看看大門口沒有客人進來，便走了進去。

高必成看見她進來，便問情況怎麼樣了。

譚小慧道：“楊叔和萬叔拿着雨傘出去了。老闆，芳姐，我們能信任他們嗎？”

高必成道：“他們兩應該沒有問題吧。你說呢。小劉。”

微笑之後，劉芳走到雅間門口掃一眼廳堂里的那幾桌客人，回來坐下道：“楊叔和萬叔跟隨我多年，不可能有問題。現在我們需要提防的是，

樓下的這些客人，以及潛伏在半里之外蘆葦叢里的那些神秘人。但那些人的目的不明，需要楊叔萬叔出去偵察之後才能確定。”

高必成同意劉芳的分析和判斷，其實他也覺得樓下的客人堆里隱藏着危險分子，只是一直還未發現有人異動，才無法確定那個人的身份。可他已經交代譚小慧密切關注了。

譚小慧急忙出去盯着。倚在圍欄上密切注意着那些客人的行為舉止。

就算有客人提出上茅房，她也會悄悄尾隨盯梢。總之關鍵時刻，不能放過任何值得懷疑的對象。

時間在緊張的氣氛中一分一秒地過去，已經十五分鐘了。

可是楊叔和萬叔還沒有傳消息回來。

劉芳和高必成商量后考慮到情況的特殊性，決定暫時放棄替換工作。

就在此時，忽然老楊從外面急匆匆地跑了回來。看他行色匆匆，一副着急忙慌的樣子，肯定有情況發現。譚小慧察覺不妙，立馬進雅間彙報。

“楊叔急匆匆地回來了，肯定外面出什麼事了。”

劉芳愣了一下。高必成也吃了一驚。

“帶楊叔去後院。我隨後就到。”

高必成預感到事情不妙，立馬吩咐了下去。

可是楊叔已經奔上樓來了。譚小慧趕緊出去將他攔下。

高必成和劉芳隨後從雅間裏出來。

楊叔上氣不接下氣地小聲道：“小姐，他們來了。是日軍憲兵隊的人。領頭的就是我們在蘆葦叢里發現的那個女扮男裝的日本女人。”

“那你也被他們發現了？”

劉芳盯着楊叔問。

“不確定。”楊叔有點緊張。

高必成盯着他，覺得他心裏藏着事兒。他的微表情已經告訴他了。

他除了能各種建築設計，還練就了另一個不同尋常的本領，就是能從一個人的微表情里分析判斷一個人的心理，從而推理出此人是敵是友，揣摩出此人是否還存在另一面。

上級正因為看中他這一點，才派他來梅城領導地下工作。

“小慧，先帶楊叔去後院避一避。”

“那你呢老闆。”

“如果沒有料錯，日本人很快就到。我還是留下應付吧。小劉，你也去後院躲一下。”

劉芳搖頭：“去就沒必要了，既然我們已達成叔侄關係，我現在就是你的遠房侄女，是來酒樓幫你忙的。此刻迴避有些不妥，再說我也想看看來者何人。”

譚小慧知道芳姐的決定無人可以改變，不再猶豫，招呼楊叔下樓，帶他穿過前面的廳堂，去了酒樓後院。

他們剛走，十幾個握槍實彈的日本憲兵就從外面魚貫而入，控制住了聽雨軒。

那些正在吃飯的客人見日本人來了，嚇得慌忙扔下碗筷走人。

領頭的日本女人把雨傘交給一個手下，拔出王八盒子朝天放了一槍。

啪！槍聲清脆刺耳。嚇得那些想跑的客人趕緊在地上蹲下，渾身打哆嗦。

高必成已經認出那個日本女軍人了，湊到劉芳耳邊如此這般說了一句。

劉芳驚訝。終於知道這個帶頭埋伏在半里之外蘆葦叢里的女人是誰了。

她居然就是梅城日軍憲兵隊的隊長高城結衣。

劉芳這次被派到到梅城來接替高必成的工作，其中就是一項除掉高城結衣的詳細計劃。高城結衣是日軍特高課的高級特務，代號一枝梅。殺人無數。

對付不願意降服的地下黨人，高城結衣有着自己的特有手段，她會親自動手挑去對方的腳筋。把他關在憲兵隊的大牢裏，讓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手段之殘忍無人能及。

高城結衣已經看到了樓上的高必成和劉芳，收槍入套，喊道：“高老闆，久違了。”

高必成這才假裝認出了她，笑眯眯的從樓上下來，上前拉住高城結衣的手道：“高城少佐，何事驚動了你的大駕，歡迎歡迎。樓上雅間請。侄女，快下來給高城少佐上茶。”

“來了。叔。”

劉芳趕緊回去換上服務員的制服，急急忙忙下樓去了後堂。

“站住。”

高城結衣盯着劉芳的背影，再次把槍拔出來喝道。

劉芳轉身盯着高城結衣手裏的手槍，嚇得臉色大變，癱坐在地。

表情的轉變十分自然，不像是裝的。

高必成趕緊上前道：“太君，她是我叫來幫忙的親戚。求你高抬貴手，別嚇唬她。”

劉芳坐在地上，混身哆嗦不已。

.....

呯呯！

外面蘆葦叢里突然傳來兩聲清脆的槍響。

那些客人嚇得再也管不了那麼多，慌忙奪門而逃。

守在大門口的日本憲兵欲加阻止，但被高城結衣攔住了。

“哪裏來的槍聲？高城少佐，你把的客人全嚇跑了，飯錢還沒給呢。你必須給我一個說法。”

高必成料定老萬已經在外面遇到了危險。沒猜錯的話，應該高城結衣留下了一些人在外面監視進出酒樓的客人。老萬應該跟這些人交上火了。

情況十分危急。

劉芳也意思到了這一點，但她在高城結衣面前，不方便去做什麼。不禁急出了一身冷汗。

“誰在外面打槍，留下幾個人保護好高老闆，其餘人跟我出去看看。”

高城結衣提槍就朝外面走。

雨還在下，但已經管不了那麼多，抓到跟她手下交火之人才是最大的收穫。

“高城少佐，高城少佐。”

高必成衝到大門口喊，但是被守在門口的憲兵攔了回去。

高城結衣從外面的雨地里轉過修長的身軀，死盯着高必成道：“高老闆，你別怕。有我高城結衣在，你不會有危險。哦，忘記跟你說了。司令派我來請你去他那裏做客。一會兒見。”

啪啪啪！半里之外的蘆葦叢里再次傳來三聲槍響。

甚至風雨中還傳來了子彈破空之聲，以及有人中槍倒下的慘叫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