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其2
以下場景,皆為還原場景,儘可能真實。
戀愛的酸臭味在十八歲的少男少女中發酵,受制於名為教育的枷鎖,一雙高考的大手死死的按壓住這些躁動的高中生,右手叫家庭,左手叫學校。
可,任何規矩鎖不住萌動的少年,一切高牆都攔不住的祈春少女,哪怕是倒計時已經響起,前線已是山林火海,翩翩公子依舊要醉倒在芊芊美人之懷。
高壓鎮住了絕大多數服從規矩者,還剩那極少數的地下戀人,假借服從之名,卻行謀逆之事,總歸會留下蛛絲馬跡,被以上大學的信條審判。
上同一所大學的共同目標,只會在還沒有承認關係的男女中起着正向作用,更多的,他們的關係朝不保夕,覺得愛你一萬年太久,只爭朝夕,努力攥緊時間的海綿,擠出可憐的空閑時間去相處,去戀愛。
江雪與陳振文在18歲生日時互送定情信物,江雪送他的,是一個印有兩人姓名的銘牌,背後寫着相愛一生的祝福,陳振文送她的,是一串小貝殼的手鏈,就是之前江雪帶着的那個。
兩人偷摸着相會時,江雪右手戴着手環,陳振文則把銘牌繫上繩子,用自己燥熱的胸口去溫暖冰涼的小鐵片。
他們戀愛中的種種,江雪說了很多,細節之類的也講的很清楚。
天下即是分久必合,人亦如此。
高三衝刺應該拔高的時刻,兩人的成績卻停滯不前,這件事引起了名義上管教者的注意。
江雪的父親,江嚴實對女兒非常不滿。
被勒令分手的前一天,江雪照常回家,只看見平常和藹可親的父親,今天換上了不苟言笑的面孔,簡約的家中,氣氛比裝修風格更簡單,只剩下一個靜默。
屋內沒有風聲,絲絲縷縷的膽寒卻爬上心頭,兩人看着彼此,如同談判冷場時的肅靜,任何一點聲響都會打破這暴風雨前的寧靜。
江嚴實緩緩開口。
“你昨天去哪裏了?”
看着父親的態度,江雪有了不好的預感,敏銳的直覺讓她清楚的意識到,昨天和陳振文偷摸着出去約會的事情被父親發現了。
“我去教室了,我約了同學一起補習一下數學,所以早上就過去了,中午在學校旁邊麵館吃了碗面,何露可以作證。。。”
“說謊。”
江嚴實坐在餐桌旁,將手中的茶杯往面前一砸,砰的一聲,瓷器碎成瓷片,鋒利的斷口可以割斷任何堅硬的皮膚,裏面的茶水和葉子也潑了一地。
“哼,是你自己說還是我來告訴你?”
“我,我沒說謊,你可以問何露,她和我一起去的。”
江雪仍在狡辯,她知道這是無用功,可她也不得不接着嘴硬,哪怕有萬分之一的希望糊弄過去,就沒有人會願意承認自己犯的錯。
“那個男孩子是誰?”
“什麼男孩子,我我我,我不知道。”
“你真當我好糊弄?你成績下滑,心不在焉的時候我就猜到了,你心有所屬,我不反對,但是我當時提醒過你,不要荒廢學業,可你看看現在,從年級20名滑到50名,還有三個月就高考,你還在這不分對錯?”
江嚴實已經說明了一切,一切也都完了,江雪和陳振文已經夠隱蔽了,兩人的同班同學都沒有人察覺出來,他們每次幽會都是在儘可能避開人群的地方,可即便是這樣,也只是瞞了半年。
江雪沉默着,低下頭,她默不作聲,江嚴實應該不知道陳振文的名字,
只要不說出來,就不會牽連他,哪怕是何種逼問,江雪都不會說出陳振文的名字,她已甘願做一位為愛情獻身的剛烈女子,好比捧起於連頭顱埋葬的瑪蒂爾特小姐。
可接下來的話,徹底擊碎她構建的幻想。
“他叫陳振文。(停頓一會)我一直以為我養了18年的女兒會對我坦誠相待,是我對你不夠好還是那個男孩騙你太多?你清楚現在是什麼時候,高考的衝刺階段了,你還在這談情說愛,照你現在的成績,連個二本都上不了,你知道嗎?”
巴拉巴拉一頓訓斥。
江雪的身體在顫抖,竭盡全力把思緒拋出體內,讓父親的訓斥盡量從左耳進右耳出,不讓那些話語留在心底,無數遍的強調早已讓這個懂得是非的少女清楚輕重緩急,可她也實在無法割捨,對抗性的矛盾產生對抗性的衝突,她只能以此表明態度。
“是你自己去找那個男孩斷掉,還是要我找老師?”
“那你找班主任吧,反正她最喜歡管這種事,拆了多少對情侶,結果把自己的家庭也拆了?”
“我在給你們留最後的餘地,真要鬧到學校,我沒臉面,那個男孩父母也沒有,以後你們連朋友也沒得做。”
江嚴實畢竟是父親,他也被棒打鴛鴦過,清楚其中難受,他在儘可能給女兒留有迴旋餘地,嚴肅只是他的表象,打心底他還是擔憂自己的女兒是否真的快樂,可惜的是,高考太重要了,它決定人的一生,江嚴實不可能讓一段感情斷了女兒未來的路。
“我給你一晚上考慮,明天不給我回話我就要和你的班主任聊聊,當然,你也別想着接着玩地下戀人的把戲,從今天開始,公司加班我都推了,每天上下學我都會親自接你,周日那半天休息我也會留家裏監督你的學習,你的成績必須回到前20。”
說完,江嚴實取出家裏的掃把打掃地下上的都殘渣,江雪則無神的回到自己的房間,用枕頭捂住自己的臉,讓窒息感能夠衝散心中的壓抑。
明天?明天又該如何?對,去找陳振文,他肯定有辦法應對的。
一個年輕的女性,遭受了挫折,沒了主意,想找援助,第一時間想到的是父母,其次是愛人,更后是朋友老師,正如事實一般無聊,江雪唯一能依靠的,只有陳振文,如果他是一個不負責任的,又或者是個懦夫,那麼這個18歲的花季少女就該毀在這裏。
第二天早上,江雪就在大課間的時候就找了過去,她顧不得什麼流言蜚語,在陳振文他們班上一陣驚呼聲中,把陳振文叫走。
江雪拉着他的袖口,匆忙下樓,兩人急急忙忙的來到罕有人至的實驗樓門口,陳振文盯着江雪的眼睛,有些不爽的說道。
“不是說好學校裏面不要來找我嗎!”
“急事,我爸發現了我們在談戀愛,要我和你攤牌,斷絕關係,不然就找到老師聯繫雙方家長談談。”
“那怎麼辦,你想分嗎?”
兩人躲在實驗樓後面的停車棚交談,時不時來往的老師以一種異樣的眼光看着這兩個人,雖是沒有人多管閑事,卻讓人有些擔憂。
“我不想分。”江雪斬釘截鐵的回答。
“我也不想,要不你回去說我們兩個斷了關係,等風頭過去了再說。”
“可我爸他已經推了所有的加班,現在只要我上下學他都在場看着,估計不會讓我們再偷偷約會了,學校裏面也不行,耳目眾多,要是傳到他耳中一切就完了。”
“那,首先明確一點,我們不分,但是也不能讓其他人知道我們在一起,要比以前更隱蔽,最好是高考前這段時間我們互不打擾,裝作不認識。”
“可是你萬一變心了怎麼辦?”
和所有善於猜疑的女人一樣,江雪擁有愛情,卻害怕愛情會過期,尤其是時間和空間的間隔,更會加深對可能性的猜忌。
“我不會變心,我給你寫保證書,保證這三個月裏面我不會接觸其他女生,也不會對她們有好感。”
“你的保質期太短啦,期限我來定,至少也要三年,你不準變心,除非我先把你甩了。”
江雪嘟囔着,她那時還不像現在這樣冰冷,就是個單純的小女生,陳振文也是信誓旦旦的做出保證。
“好,三年就三年,晚上我去找你,把保證書給你。”
“那我想你了怎麼辦?”
“我給你寫信,實驗樓後面有個廢棄的信箱,我每周五給你寫一封放那裏,等你們上完課後拿。”
“好,我也寫,門口粉店老闆娘我認識,我寫的信放她那裏,你去說我名字去拿。”
短暫的交談后,很快分開,你儂我儂的愛情和之前一樣,卻不可預料到後面有多麼難耐。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敲定了三個月內的愛情,這三個月他們註定只能用信件表達愛意,雖是同一所學校,同一個年級,上下樓的距離,卻不能見面,匆匆走過也只能行同路人,彼此在打飯的路上遠望成了一種慰藉。
江雪又一次欺騙了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