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虛假的夢?
血淋淋的紅月意外的高掛在被渲染成紅的天空。
血月與朝陽爭輝,那抹照亮世界的光此刻以化為成片成片的紅絲連接天空與大地。
稀疏的燈光依附在粘稠的血紅之中,輪月隱藏在高樓之後難以被察覺只有透過某扇門才得以真正看清。
紅絲連於世界之上,像是從地底的某一扇門中鑽出又匯於另一道隱與天空的暗門。
那是屬於另一個世界的藍圖,卻沒有任何人察覺那藍圖正朝着一個方向照去……
有人正沉寂在自己的世界無法自拔而有人正拚命逃離。
世界陰暗,暴風雨駐足準備。
……
粉筆碰撞黑板,粉塵如雪般落,空中飄着一些易懂卻又無法懂的大字,看着讓人想打瞌睡。
粘稠如血的飄渺紅光悄悄鑽入抹着塵埃的窗,一切的光都像是蠕動的蟲偷偷窺探危險。
楊年趴在靠着窗的桌子上,冰冷的風透過不能完全關上的窗吹進他的骨子裏,他盡量避過窗隙做到偏離冷風的位置可這樣的行為依舊不過是杯水車薪,他還是忍不住打寒顫。
呼~真冷,明明才到秋天可溫度卻已經開始向寒冬靠近,被油漆浸透一半的校服被他掛在桌角的一側,難聞刺鼻的氣味卻還是從那裏鑽出。
明明冷的要死他卻死死的趴在被他捂熱的桌面,或許正是因為那是他唯一的溫暖。
他抱着自己的暖意打起瞌睡,不,不對,這應該不叫瞌睡而是光明正大的睡覺。
只有睡覺的時候楊年才會慶幸沒有任何人來管教他,誰叫他是個萬年學渣呢?那種誰來都沒有用的萬年渣。
按廖老師的話來說,楊年他不就是為了來混一個高中畢業證嗎?學不學又有什麼用。
事實上他也是這樣想的,只是混個畢業證……僅此而已。
無數私語傳進他的大腦無緣無故的悲感佔據大腦,突然一聲巨響劃過,楊年猛的睜開眼站起身把之前的一切拋之腦後。
“怎麼回事,地震了嗎?”
他愕然的看向四周,周圍一片皙白什麼都沒有,他已經不在教室了,身前也沒有課桌他似乎是從空氣中站起。
無數紅絲錯亂的從空中穿過連接世界的另一端,像是無數道沒有車尾的列車從他的身旁經過。
“這是哪?”他小心翼翼的向前走着,腳下沒有陸地讓人心生不安。
突然有腳步從他的背後傳來,像是水滴滴落到湖海般輕微,空間也產生如湖般蕩漾的水紋。
“這是你的夢”如幽靜山谷般空靈的聲音響起。
楊年回過頭一個穿着他們學校校服的少女正站在他面前,像是早就在此等候他一般。
日光不知何時從少女的身後照來在她的身邊鍍上一層神秘光環,她像是傳說中會把一切光帶來的神女一般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一頭與空間融為一體的發色在空中蜿蜒飄絮,她的臉藏在世界之下被打上馬賽克。
觀影的群眾不能提前知道故事的高潮就像被深愛的主角決不能一開始就知道他的愛人,這中間還需要無數的情節鋪墊,他們的愛情才能真實動人心魄。
“我的……夢?”楊年說。
“對,你的夢”少女說。
她一揮手,周圍的一切如輪盤般快速轉動,少女的發色也是如此,皙白的空間夾扎着紅絲以肉眼不可見的狀態快速變換,但沒有任何要停下來的意思。
他們站至中心處於世界的焦點,
無論舞台如何旋轉彩燈與攝影機依舊都不會丟失主角。
楊年看着周圍的一切,旋轉的世界裏一扇白色模糊的門似乎從中隱現,他的眼底跟着打轉眩暈感一下便湧上來,昨天吃的蒜泥茄子似乎正在肚子裏回溯翻湧。
媽的這是他的夢?你有見過自己的夢被一個從未見過的人操控?更何況是一個進入過瑞愛麗緹之門的人。
對於進入過瑞愛麗緹之門的人而言夢境即是現實,慾望與情感雖然可以干預世界但絕不可能操縱世界。
所以要是說這是他的夢境還不如說是因為他平時不好好睡覺所以猝死穿越了,明顯後者他相信的概率更大。
世界的輪盤緩慢降速,周圍隱隱出現汽車轟鳴與人群腳步的交雜聲。
淅瀝瀝的雨在空中踱步,彎曲的拉索穿至天空拉起水泥地面,落日正與地平線上的高樓牽手,昏紅的光攜着晚霞落到小小雨坑裏。
“我知道你的疑惑,瑞愛麗緹之門,踏入現實的門框”
“當我們進入那扇門后,一切都開始變化,現實依舊是現實,可夢境也淪為現實,那這時候又有什麼來評判這一切呢?到底誰才是真正的現實……或許只有踏入那扇門的人才得以看清,又或者那只是一個由神遺留下來的通往虛假的橋樑”少女的臉藏在暗處看不到任何錶情,“楊年,我們是被這個世界選中的人,現實要由我們……”
“你怎麼知道這?”楊年打斷她。
世界的輪盤已經悄然停止,周圍的一切讓楊年感到無比熟悉,埋葬心頭的回憶被勾起,他這輩子都忘不掉這個地方,雙生鎖格拉橋。
“我說過這是你的夢,夢讀懂了你的記憶,這是你最想回去的地方”
楊年默不作聲徑直的走到湛藍色橋樑的邊緣雙手靠在護欄上,空中下着小雨,往下微微低頭另一道鮮紅的橋赫然出現在視野里。
落湖爾河被日光照得夕紅,大片大片的媚色掛在臉上,豪華輪船從上面駛過,皺紋起了又散、起了再散,偶爾有小漁船拿着尼龍粗線,周長7.2米的漁網灑下捕捉她的愛意。
光落到臉上總是那麼愜意,碩大的紅色熱氣球沒有了力氣一點點的往下降,昏紅的光也屁顛屁顛的跟着他離開。
地面的小水坑從未乾涸,似乎這場雨下了好久好久,從沒有中斷。
一瞬間世界又開始慢慢暗淡,一輪彎月出現,楊年將他掛在嘴上,沒過多久又將其還回天空……
“還真是個算美的美夢”楊年喃喃。
“美夢總是這樣,來的快去的也快,只有噩夢才會變為現實無線延伸”少女背着手站到他的旁邊,“我們都是墮夢者無法控制自己的夢,如果是噩夢就得一直接受煎熬,如果是美夢也只能拚命伸手去摸,永遠醒不過來”
“進入過瑞愛麗緹之門的人會混淆現實與夢境最後愛上更美好的一邊,於他們而言,他們只是想逃離原本的世界,即使另一半更為殘酷”少女轉過頭觀察他的反應,因為像楊年這樣的人不就是那種想要逃離自己世界的人嗎?
這樣願意陷入虛擬的人,則是夢境最需要的養料。
可是楊年的臉上一直沒有任何變化,像是在聽一些與他根本無關的大人討論的家常話。
“那你呢?楊年,你是怎麼看待自己世界的,那一方才是你熟知的現實”少女接著說。
“我覺得……這樣挺好的”楊年幾乎是脫口而出,只是聲音像極了一隻在做壞事的蚊子。
少女的身體愣了一愣,她跟着楊年重複了一遍他說的話只不過她帶着莫大的疑問“這樣?挺好的?”
楊年的眼神閃躲了一下,微微的點了點頭。
突然少女大笑起來,像是聽到了世界上最大的笑話,還是兩遍,她猛的抓住楊年,雙生鎖格拉橋的橋樑瞬間崩塌,世界一片驚恐。
他們從近70米的橋上墜落,跟着他們的是夢境裏虛假慘叫還有瘋狂大笑的人群,汽車在墜落的空中燃起火,河裏還有五六隻張着血盆大口的鯊魚。
一切都不合理,可這一切又是那麼合理,因為這才是夢,真正的夢,不是那個瑞愛麗緹之門后的世界。
可即使明白這一切又如何,恐懼是來自內心,不是來自現實。
楊年瘋狂的大叫着想要掙脫這個女人的束縛,可是她的力氣大得可怕,楊年怎麼都無法移動她分毫。
少女伸出一隻手捂住他的嘴,“別吵,會把他們引來……”
此時的夢境好像正在一點點的崩塌,綠到發黑的河一點點的蠕動生長,鯊魚化為衝天的火焰點燃周圍的一切。
身後的人群里少數幾人像是突然繭化的飛蛾,一身漆黑的繃帶纏上他們,在空中不斷掙扎想要飛出來。
少女埋在陰暗中的臉若隱若現,一張似璀璨山海般的臉在馬賽克中湧出來,他們像極了一起逃命的不相識的“友人”,如果這一切是真的,那他們就該在這70米的墜落過程中相愛,他們需要夠煽情的音樂,夠驚現的高潮,夠坦誠的真心,夠熱烈的吻。
當然最重要的是還要夠楊年喜歡的想像……
沒有人不希望自己擁有一份感天動地的似《鐵達尼號》一般的愛情故事,可他只是群眾,他沒有露絲,登不上鐵達尼號,在冰冷的北大西洋里,他連一塊木板都無法擁有。
不過現在他至少還有機會當半個卡爾,在快要回到現實前可以深深的抱一抱眼前這個毫不相識的“露絲”
他這樣想着,可在最後墜落的過程中他還是沒有抱上去,任憑向上的風將他的思緒吹落,將他的恐懼吹滿心間。
世界徹底崩塌,洶湧的海面徹底平靜下來,黑綠色的此起彼伏的樹葉生長起來,黑色的火焰還在空中不斷蔓延。
楊年身體一震,眼前出現的一切不正是帕拉森林嗎?
他又要回到那了,森林裏的烏鴉瘋狂的叫着,像是在歡呼,又像是在恐懼,彷彿間無數黑手透過黑焰抓了上來,想要更快的將他扯下去。
他感覺有道黑影正在一邊靠近自己一邊呼喊自己的名字,他的眼睛被漆黑的布擋住,像是地獄中的惡魔顯現,耳邊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他開始止不住的顫抖。
突然不屬於他的“露絲”緊緊的抱着他,他身體一震一瞬間的不知所以然化為心頭的暖意遍佈全身,所有恐懼都被暖意融化。
似乎很久很久沒有感受過這樣的溫度了。
一個人的37度總比不上兩個人的溫熱,現實中的楊年將課桌抱的更緊,夢裏他倒是變成了課桌。
衣服上的雨水在兩人相擁后化為蒸汽跟隨風跑開,恬淡的雨水中夾雜着一絲鹹味,他們越來越暖,越來越暖,快要化為1000度的不化熔爐,一瞬間后楊年看清了少女的臉……
一扇門在他們的下方出現,紫色的門框裏裝着漆黑的海水,白色的花紋在崎嶇如山涌動如海的門框上遊走着。
少女抱着他墜落進去……
他瞬間驚醒像是做了噩夢般下意識的立了起來,嘴裏還在不斷大喘氣,眼角處還留着一絲帶鹹的雨,他身上的冷汗把他的衣服輕微打濕。
桌底下一絲光悄悄閃過,一雙圓溜又通紅的眼正在黑暗裏發光,像兩輪火日散發出似火的光燃盡一切。
慢慢的那絲光收了回去。
教室里所有人齊齊的看着他,廖老師也幾乎走到了他的身前,手裏拿着一根木尺正要落下。
他還沒反應過來怎麼回事,手卻是先擦掉了那滴雨,一場哄堂大笑接踵而至,楊年左右環顧這才發現自己回到了教室。
他捂着頭,腦袋疼的要命,像是有什麼要從裏面快要將他撐爆了。
“怎麼?打瞌睡還把腦袋打疼了?”廖老師在一旁冷笑。
頓時所有學生又再次大笑。
“整天不好好上課,就知道……”廖老師此時化為好好老師想要教育一下他。
此時門口處站着一個挺拔的身影,一身校服在他身上像是鑲了鑽的布廖尼西裝,早在楊年醒來前他就一直站在那,他禮貌性的敲了敲門,將在場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過去。
“老師,學生會找一下楊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