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代皇帝
深秋之夜,晚風吹來夾雜着些許的寒意,因個多月不曾下雨,樹葉都枯萎飄零,為這天地之間添加了幾分秋意。
這夜無月,夜空更是灰灰暗暗,但福州城內卻火光衝天亮如白晝,慘叫聲此起彼伏。不少平房均燒通了頂,城內城外佈滿了人畜的屍體,部分變成僅可辨認的焦炭。有些屍身上血液還在流淌,顯然剛遭厄運,殺人者竟是不分男女老幼,一律殘酷處置,不少女死者更是一絲不掛,看來生前遭受到非人般虐待。
“哈哈哈哈”在城中一所豪華住宅內忽然傳出一陣男人的獰笑,接着一個赤身**的女人灑着鮮血被扔到花園之中,“蓬”的一聲掉在青石路面上,一動不動,顯然已經死亡。
花園中站着不少元朝士兵,看到那女子死掉也跟着哈哈大笑,當中一名圓腰大漢踢了踢地上的屍體,查看其生死“千所戶大人你真行,這是第四個了”
那剛才在園中激an殺無辜民女的賊兵穿上下屬遞來的衣物,大笑道“漢人的女人真是棒極了,柔弱軟滑!特別是在我胯下求饒的時候,那感覺真是yù仙yù死。”說完后眾人又是一陣大笑。
花園的後面這時候推了開來,一名斥候從門外快步走到那男子身邊行了個軍禮“千所戶大人,大將軍請你到議事廳論事”
“知道啦”那男子揮了揮手示意斥候退下,轉身對之前的圓腰男子說道“耶律冷,你去將今晚奪得的夜明珠拿過來,我要獻給劉深將軍”
“是的,千所戶大人”
元軍的主軍營設立在福州府尹附近,從數天前佔領福州城后,統軍便遷入府尹之內並且清理附近街道。此時已近二更天,但府尹內的大廳依舊燈火通明,數名元軍高層圍着一張航海圖低聲討論着。
“各位,大汗已經下了最後的通牒,要在明年開chūn之前截殺宋朝的亡命皇帝,否則將由漢人張弘范來完成這次任務,我不希望這次的功勞再讓給那漢人。”說話的是大將軍劉深,他今年已經年過半百,頭髮也有些發白。
“宋朝那群傢伙已經是喪家之犬,大汗又何必急於追殺他們”其中一位滿面鬍鬚的元軍統領不以為然地說道。
“金華爾,說話可不是這樣說”千所戶穆爾達達持有不同的意見,“要知道中原人對那個流亡政權還是寄有希望,幻想總有一天會收復失地。試問大汗又怎可能容忍這一個打着南宋旗號的政權存在,唯有將它扼殺於搖籃當中,才能免除後患。”
聽完穆爾達達的說話后,金華爾才察覺到事情重要xìng,圍繞着航海圖看了個仔細“那我們什麼時候開撥大軍追殺他們”
劉深大將軍說道“根據泉0州市舶司蒲壽庚昨天送來想線報,宋人意yù向他借船逃亡廣南東路,他猜測宋人大概會在廣州一帶落腳,因此我們明rì一早便開撥大軍,開赴南方。”
“將軍,下屬有一事稟報”千所戶穆爾達達說道。
“快講”
“前些rì子,宋朝逃亡人員當中,有一位自稱是副都監的傢伙託人帶來了一個口信,他想作我們的內應,隨時向我們報道逃亡的路線,還希望能以宋朝皇帝的死來換取他家族的zìyóu和榮華富貴”
劉深愣了一下,有點疑惑地望着穆爾達達“他有這個能力?”
“信中他寫道,只要我們答應他的要求,他就有辦法做到,還說逃亡隊伍之中想宋皇帝死的不止他一個。”
劉深聽后哈哈大笑“如果真的那樣那很好,你答覆他,如果他真是能夠殺掉宋朝皇帝,區區榮華富貴算什麼,我還會將他功績上奏大汗,賜他一官半職。”
“是,大將軍”
景炎二年三月,在海上飄泊了數十天的南宋船隊終於靠近陸地,將近一千艘大船組成的船隊密密麻麻佈滿整個廣州灣,遠遠望去場面極其壯觀,只不過氣勢的背後暗藏着些許的落寞。
這rì時值中午,不過天sè還是灰灰沉沉,強風吹起的海浪不斷拍打着船隻,為這次旅途更添顛簸,已經喝了幾天海水的十萬軍民忍受着左搖右晃的環境,不少人暈起船來大吐黃水。雨雲在翻滾堆積,風勢亦在加強,看來很快就有一場暴風雨降臨此地。
位於船隊前列的指揮船上,三軍統帥江萬載一臉凝重地注視着天氣的變化。從泉州到廣州灣這一路上,他一直戰甲不離身,刀劍不離手,沾滿敵血的戰袍已經殘缺,但卻絲毫不減他的氣勢,反而有一種肅殺之威。
他微微轉過身來,對跟在身後的副官說道“張立,派去探路的斥候出發有多久了。”
“有將近半個時辰,相信很快便會打出旗號”副官張立話剛說完,岸邊果然有幾名士兵向大軍發出安全的信號,示意登陸。
“東路軍隨我先行出發,到岸上搭建營地,生火煮飯,副官你派人通知聖上以及眾位大臣,一個時辰后全面登陸。”江萬載對副官下了道命令,然後下了小戰船往岸邊駛去。
南宋皇帝宋端宗所乘坐的船隻位於船隊的正中心,為整個船隊中最大型最堅固的船隻,上下共分為三層,要百位船工共同cāo作才能行駛,此時船上的帆布已經全部降下,停泊在離岸邊半海里的地方,靜候上岸時刻。
虛歲十六的末代皇帝宋端宗坐在船內的房間裏面,翻閱着手中的《資治通鑒》,從他接承皇位開始,他就不斷學習各類知識,三年的亡命生活讓他見識了不少世間疾苦,宮廷內外的權利鬥爭更令他學習了不少知識,這一切一切都讓他成長了許多。他立志要做一個愛民如子的好皇帝,只可惜他生不逢時,從他掌權那一刻,國已經不成國,軍成不了軍,船隊雖然號稱人員十萬,但大多數都是沒有戰鬥能力的平民,而元軍方面一直在身後窮追不捨,他現在實在擔心,不知道該用什麼來抵擋蒙古的鐵騎。
“陛下,現在可以登陸了”一直照料宋端宗起居飲食的曹公公聽完身邊的小太監稟告之後,再將登陸的消息傳達出來。
“嗯,那我們到岸上去吧”宋端宗趙昰合上書本,揉了揉犯困的眼睛,這數十天來他都用書籍來打發無聊的海上旅程,好不容易挨到上岸的時刻,他心情終於能夠輕鬆一些。
有這種心情的又怎止他一個,眾人眼見可以上岸,都有點迫不及待,等到登陸命令一到達,人人爭先擁后湧向海港,都想早一步登陸喝到淡水。
廣州灣頓時熱鬧非凡,人聲鼎沸。而正當眾人沉浸於上岸的喜悅時,東西兩面的山頭方向忽然響起了幾聲炮響,緊接着鼓聲捍地喊殺衝天。
“是蒙古軍!”眾人失聲驚呼。
在前方指揮搭建營地的江萬載心中一涼,想不到蒙古軍居然能這麼準確掌握他們的逃亡路線,還埋伏得如此隱蔽,躲避斥候的偵查。剛才他也親自巡查附近,也遇到當地不少村民,只可惜廣南地區居民與中原語言不同,說了半天都不知道他們說什麼,更別說打探一點消息。
所幸蒙古軍埋伏的山頭離這裏還有相當一段距離,足夠他們組織防禦以及海上撤退。
江萬載帶領親兵擋住蒙古軍進擊的方向,對副官張力大聲喊道“指令船上的火炮轟炸敵軍後方”
“轟轟轟”雷聲之中夾帶着無數火炮的巨響,天空這時候也開始下起傾盆大雨,為這場戰鬥增加了不少難度。幸好數百枚火炮成功投shè到蒙古軍後方之中,擾亂他們陣腳,為撤退爭取了空擋的時間。
“快!保護聖上回龍舟!”
龍舟的最下層為雜役、船工工作與休息的地方,早前因為可以登陸上岸,許多人也離開了崗位到岸上休息,看見蒙古軍殺到,在夾板上閑逛的船工都躲回最下層來,免得給亂箭shè死,不過還有相當一部分船員早早登陸岸上至今未回,因為要讓聖上先登上龍舟,所以還在排隊等候登陸。
勞三在這龍舟之上已經工作滿三年,可以說得上是老船工,看見蒙古軍殺過來,他是第一個跑回下層來的。剛轉入船艙,忽然轟一聲撞到一個人。
“他nǎinǎi的,不長眼啊”勞三罵罵咧咧地說道,在這下層船艙之中,他也算是一個有地位的人,居然有人走路不帶眼撞上自己,分明是找死。不過待他看清撞到的來人時,臉sè瞬間刷白,噗通一聲跪在地上,不停掌自己的嘴巴“對不起馬都監大人,是小的一時間嚇傻了,胡言亂語,小的該死,小的該死。”
撞到的人馬都監亦嚇了一身冷汗來,臉上也是轉白,不過他乾咳一聲,強行鎮定下來“恩,既然你是無心之失那此事就此作罷,是啦,外面戰況如何。”
“小的因為害怕沒敢多看,不過看情況,埋伏在這裏有不少蒙古軍”勞三顫顫巍巍地說道。
“那我也去前線幫忙”
待馬都監離開之後,勞三重重舒了口氣,抹了抹額頭的冷汗,他着實覺得奇怪,平時脾氣暴躁的馬都監今rì怎麼出奇的和善,上幾天劉猴子因為不小心碰到他一下,就給他打了個半死,可是這次他卻放過自己
“不懂不懂”勞三一邊說一邊往內倉方向走去,而他沒有留意到,就在他前方的某個暗角落裏,幾塊硬木給撬了開來,一灘液體傾倒在破洞上面,位於下層的木塊還不斷冒着青煙。
“聖上回到龍舟了嗎”江萬載擊退了一波進犯的蒙古軍后,連忙退居二線,拉着身旁的傳令兵問道。
“回稟大帥,聖上已經安全上到龍舟,剛才已經駛離了岸邊”
江萬載聽到這個消息才稍微放下心來,忽然身後傳來陣陣慘叫“不好啦,龍舟傾覆啦!陛下落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