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4 章 173. 醜陋的棕土色的弦（4）

“在這裏。”布蘭登指着棕色大地圖上的一個小點，小到哈利差一點沒看見。“這地方最有可能，山坡上的小別墅，大花園，地上和地下都有保護咒。如果她沒有逃跑，而是決定藏起來，她會在那裏。”

哈利曾想過，盧克斯的首領可能會逃跑。世界上有足夠多的魔法來隱藏，可以讓他們追捕很多年。

但要想逃離，就需要金錢和資源。隨着幾天前英國外交部的聲明，魔法世界的地下組織非常清楚誰在追捕誰。現在，她不會有多少盟友願意把自己的命運與她綁在一起。

她最好的機會就是加固她隱藏的堡壘，在他殺她之前殺了他。毫無疑問，她周圍有一窩專門用來做這種事的東西。

“我們需要決定方向。”這次開口的是希爾，他衝著哈利的方向，“我們可以告訴西班牙當局，她在他們的管轄範圍內，讓他們包圍這個地方，希望她的間諜不會聽到風聲。我們可以告訴英國外交部，讓他們爭論該與誰分一杯羹。無疑，他們將組建一支國際團隊，至少得花上幾天時間。”

這位前傲羅知道魔法部的所有政治細節，以及這些細節導致的逮捕罪犯的複雜性。而現在，哈利只是憑藉著名聲強行通過了這些繁文縟節。不過，沒有一個魔法的政府喜歡盧克斯·松伯，這是哈利最高興的一點。只要他不在他們的邊境停留太久，就不會成為任何糾紛的替罪羊，他們就可以忍受他的存在。

而且他們確實需要幫助，布蘭登和其他族群的首領們傳來了這個消息。他們有生病的家人，去世的父母和孩子，或大或小的災難。他們想要他對這個魔法或那個詛咒的看法，他們想要他的親筆簽名，他們想要他承諾不打擾他們，要他在做這件事的時候對着鏡頭微笑，緊握他們領導的手。

他們的裝腔作態毫無意義，哈利不關心他們的問題，他關心的是他的妻子，他關心的是他永遠得不到他照顧的孩子，即使他們的靈魂本身進入了死亡的多彩坩堝里，那坩堝里孕育着世界上所有的靈魂。他該如何哀悼未出生的孩子的？

他飼餵了死神更多的靈魂。

“我要她。”哈利在一片寂靜中說，“任何魔法部都會把她扔進阿茲卡班或紐蒙加德，公開審判后讓她在那裏腐爛。在那裏，她可能被束縛，但仍然很危險。我不相信他們，有一天某個守衛可能會打開門，在碼頭放一條船，在窗戶外邊放一把掃帚。她不殺死我是不會罷休的，我不殺死她也絕不罷休。”

更多的沉默，無疑是眼神和表情的交流，所有這些都不為哈利所看見。

然後布蘭登嘆了口氣，空氣排出的聲音對他們吸血鬼來說仍然是件新奇的事情。

“我們人手不夠，十一個吸血鬼，加上三個小精靈。那裏她可能有幾十個部下，有無數魔法陷阱。即使我們可以帶走她，代價也會很高。我建議增援，向魔法部或其他地方都可以。”

哈利仔細打量着他周圍的圖案，他恢復的那些黑色的吸血鬼，還有黃色的家養小精靈。在過去的一個星期里，他已經竭盡所能地記住了這些，以便更好地癒合傷口和恢復失去的肢體。

“如果你倒下了，我會扶你起來。”哈利說，“一個吸血鬼抵得上六個人，而你自己抵得上整整十二個。我相信克拉肯和其他人能對付一個吸血鬼，也就是說他們也能對付十二個。我不覺得她的巢穴里會有一百個巫師。”

“她會專註於殺你，而不會在意我們。”布蘭登說，“你死了，我們也就死定了。”

哈利低頭看着自己的手，他祖母綠的顏色現在變成了一種新的圖案，在人類的線條中間摻雜着堅硬的錐體和稜柱，上面有閃閃發光的黑色線條。

大火併沒有殺死他。隱形衣在他體內，在他的皮膚下流動，在他的血液里流動，他無法用科學來解釋，只能推測它的分子和他自己的分子結合在一起，使他們都變成了不同的生物。也許他的血液在顯微鏡下仍然具有細胞核的形狀，儘管細胞核中大部分是人類的，卻有完全陌生的東西。總有一天他會發現的。

但就目前而言，他只是有一種奇怪的肯定，那位女士會發現殺死他確實是件困難的事情。她得先把隱形衣毀掉，然而在歷史上從來沒人能把這件聖器磨掉一條邊。

“我歡迎她來試一試。”哈利說，他並不覺得這句話有絲毫自誇的意味，只是簡單的事實。他想面對她，想看看她的靈魂，想要自己的平靜。

“哈利。”布蘭登堅定地念出了他的名字。名字在吸血鬼中很有影響力，他們在漫長的歲月中幾乎遺忘了所有，卻堅持自己的名字。“既然你重視我的意見，我們需要多爭取些支持。”

哈利在那裏坐了很長時間，考慮着等待、計劃、和路程上所需要的時間。他的妻子可能在生他的氣，他要花無數的時間來彌補。

“就在不久之前，狼人想和吸血鬼族群一較高下，我們可以看看他們是否介意與我們並肩作戰。”

狼人的力量比魔法部，比任何政府力量都強。

布蘭登揮了揮藍色的手，一支吸血鬼的玫瑰出現又很快消失，魯比在後面慢了下來。

如果從英國過來的不只是狼人，哈利也不會感到驚訝。

房間裏慢慢空了，黎明正在到來，哈利並沒有覺得適應吸血鬼的作息時間很困難。上星期他就睡得很少。

“你的妻子。如果你願意，她現在可以和你一起。”

哈利確實希望，他用語言表達不出他的渴望。

他低頭看着自己綠色的手，黑色的手指，白色的指關節。看到顏色流血、扭曲、纏繞，直到他的手變成黑色，綠色的指甲和蜘蛛狀的白色靜脈。皮膚上是人類的圖案，但血肉之下卻是不一樣的東西。

“我很快就會回去。”哈利沒有理會布蘭登的話，彷彿只要他推開一扇門，就能看到他的維奧拉在那裏。這是太大的誘惑，讓他無法面對。

“你錯了。”在哈利離開的時候，吸血鬼衝著他的背影開口。不過哈利也說不上這是對他的話的回應，還是因為他沒有邀請赫敏和他一起。

————

魯比第二天就回來了，帶來了六個家養小精靈，兩隊，每隊三個黃色的圖案，他們聲稱受過戰鬥訓練。哈利讓克拉肯帶領他們，家養小精靈比普通巫師更了解他們的能力。

第二天，韋斯萊帶着二十幾隻狼人來了，每個人身上都有狼的印記，有些人身上的印記比其他人多得多。

有兩個人很熟悉，哈利記得他們在對角巷見過，彷彿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只有他們走上前來熱情地和哈利握手的人，其餘的人躊躇不前，灰色、綠色、藍色的靈魂帶着未知的情感注視着他。韋斯萊在介紹他們的時候生硬地鞠了一躬，然後驕傲地提出了他的要求。

“我們已經訓練了七個月，波特，和瘋眼漢穆迪本人。他和納威的父母是朋友，我想他在退休后感到厭倦，於是納威向他提到我們正在為不咬小鎮組建一支執法小組時，他就在旁邊建了一座房子。”

哈利從沃恩和法倫那裏聽說過這位前傲羅，雖然他從未見過他。沃恩曾說過，他像一隻待在滿屋子搖椅里的貓一樣多疑，很容易咬人。

“謝謝你能來。”哈利也朝他們鞠了一躬，沒有注意到狼人驚訝地擠在一起，“我們正在計劃襲擊。這邊。”

他們討論了兩天，考慮到所有的變數，所有可能出錯的地方。

他們講解之前的襲擊，哈利的能力，吸血鬼、狼人和家養小精靈的能力。只有兩天的時間來適應各自的力量。

在這兩天裏，哈利長時間閉着眼睛，但頭腦卻打開了，把新來的人的每一寸模樣都牢牢記住。猶豫越來越少，他透過衣服，把每一個特徵都正確記住。

還有兩天時間思念他的妻子，哀悼他的孩子。

這兩天似乎是長到了永恆，但布蘭登認為他們還沒有準備好。

“沒有任何計劃能在與敵人的接觸中完全存活。”韋斯萊說，“穆迪說這是一個麻瓜的話，你永遠無法預測所有的後果。”

布蘭登沉默了好一會兒。吸血鬼和狼人圍坐在寬大的桌子旁，低聲交談，羊皮紙散落地鋪在他們面前。

旁邊坐着布蘭登、韋斯萊和克拉肯，哈利想，這在魔法世界裏是不常見的。

赫敏會感到驕傲的。

“還有一周就滿月了。”韋斯萊開口，哈利靠近了些，他急忙繼續說，“一個折中的辦法，波特。布蘭登想讓我們一起訓練更久一點，而滿月會讓我的族群充滿力量，完全抵抗魔法。我有狼毒藥劑。讓我們成為前線，就像我們討論過的，但以我們的第二種形式。如果這還不能擊垮他們的鬥志，吸血鬼會拿着魔杖跟在我們後面，家養小精靈可以在我們中間自由移動，抓住任何試圖逃跑或躲藏的人。我們可以憑藉一次侵略性的進攻擊潰他們，你負責處理可能的魔法陷阱或傷害。”

“克拉肯和小精靈在此之前會一直守衛基地。”一個尖尖的聲音開口，堅定地點頭。

哈利面對着布蘭登，知道自己失敗了，他知道吸血鬼在他點頭說話之前就會同意的。

“一次妥協。再過一個星期，我們就開始進攻。在那之前，我們會繼續搜查西班牙和法國的倉庫。沒必要讓那位女士知道我們找到她了。”

“真實的實踐。”韋斯萊笑了，露出了尖利的棕色牙齒，“穆迪會同意。”

哈利感到所有的目光都轉向了他，他們等待的目光發自內心。

再過一個星期，他就離家半個月了。計劃是合理的，他知道。就像他內心深處也知道，如果他現在就發動進攻，他們會投降。他們很可能會成功，儘管會有更多的人死亡，因此需要召回更多的人。即便如此，似乎也不足以阻止他。

他能等。他能嗎？

他準備好回家了嗎？

“好吧。”哈利說著，站了起來。“把整個計劃告訴所有人。我需要思考。”

他默默地走進自己的房間，穿過紫色的石頭和綠色的木頭組成的大廳，大廳里懸挂着翡翠色的掛毯，裝飾着西班牙教堂的牆壁。

吸血鬼們向兩邊移開路，他們有些是多色的，有些還是碳黑色的影子。這位西班牙的吸血鬼領主沒有做和布蘭登一樣的選擇，沒有把所有的人都完全轉變。相反，他給了他們每個人選擇的權利。

有些人在哈利抵達當晚就逃走了。哈利聽說過吸血鬼抵抗的傳言，尤其是在羅馬尼亞。一股厭惡哈利·波特這個名字的勢力在那裏壯大，聲稱他會殺死所有的吸血鬼。

他無法否認。所有人都會死去，那些被他改變的人會比沒有被他改變的人死的早。

他回到自己的房間，在身後鎖上門，倒在臨時搭起的床上，長長地嘆了口氣。

隱形衣從他體內升起，柔軟的絲質褶皺變得越來越寬，從頭到腳把他包裹住，他的世界變得一片黑暗，視覺也變得平靜。

可惜的是，它不能以同樣的方式掩蓋他的思想，這些思想在越來越大的圈子裏旋轉，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英國，回到那個一切都改變了的早晨。

他未來的自己，如此破碎，如此與眾不同，是人類的突變。如果那不是他自己，他可能會認為它是一個真正的怪物。

赫敏。他要怎麼讓她知道，他現在怎麼樣了？當她看到他靈魂上的裂縫，看到魂器消失，看到他的祖母綠色變成了光影閃爍的東西時，她會說什麼？她看到那天在對角巷造成的破壞，當她和他們的孩子死後，只有她回到了他身邊。

去對角巷是他的主意。逃離未來的衝動讓他直接投入了聖器的懷抱，他不忍心向她承認這一點。

他是個懦夫。

哈利在隱形衣下翻了個身，望着天空中閃爍的黑色的星，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