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3 章 172. 醜陋的棕土色的弦(3)
哈利發現,在吸血鬼和家養小精靈的幫助下,在各地穿梭非常容易,容易到令人不安。
與克拉肯一起來的還有霍珀和魯比,在克拉肯到達法國族群的幾天後,這兩個小精靈也來到了他的門口。他們說自己讀過報紙,和魔法世界裏的其他人一樣,他們在深夜裏拿着行李和馬爾福的推薦信,證明他們在戰鬥方面的能力。
哈利只能猜測,馬爾福是怎麼知道他要做什麼、又可能在什麼地方的。是什麼讓那個巫師支持小精靈加入他的狩獵行動,這就更令人困惑了。
但是小精靈來了,他們和盧克斯·松伯有淵源。霍珀曾經屬於盧克斯,照顧過身為普通人的奴隸,直到他被魔法部釋放,魯比是一個追隨盧克斯女士的純血統巫師的小精靈,在她獲得自由之後,她也給魔法部提供了確定關鍵人物的寶貴資料。新法律通過後,他們倆都被馬爾福接收,都想參與打擊盧克斯的行動。
霍珀告訴哈利,有更多的精靈想加入他們,但是馬爾福只同意了他們兩個,他們富有戰鬥技巧。哈利有些好奇地問他們是如何證明自己,魯比自豪地說他們進行了一場魔法格鬥比賽,這回答讓哈利很想知道馬爾福究竟準備了多少訓練。
然後他很快就發現了。
在倉庫一間白色保護咒的房間,和他遇到的許多保護咒房間一樣。讓人絕望的咒語四處亂飛,被拋向桌子和牆壁,魔法變成了灰,變成了煙霧和雨水,空氣也變得渾濁,沒有完全消散的煙塵和水珠彈在天花板和地板上。
黃色的光從細長的手指射出,快速穿過那片薄霧,很難分辨是哪個家養小精靈擊倒了哪個巫師,但那道黃光不可阻擋,在房間裏來回穿梭,瞬間從一個地方彈到另一個地方,在哈利拆除保護咒、消除咒語的同時,吸血鬼則利用他們獨特的時間操控手段來減緩敵人的行動,三個同盟無縫地化解敵人內部的力量。
偶爾吸血鬼會停下來喝一點敵人的血液,哈利認為這是他們被改變的代價。他們再不需要血液來生存,但一旦力量耗盡,他們就會需要血液來鞏固自己的力量,而且似乎他們所有人都仍保留着對這種味道的熱愛。
有十一個吸血鬼跟着他行動,七個來自倫敦的族群,三個在法國加來加入了他們,最後一個來自羅馬尼亞,是唯一一個離開了當地的族群並接受了變化的人。
這確實如布蘭登所說,他們有一定的自主權,或者說,反叛是每個吸血鬼的天性。
他們在一個星期內攻入了五間倉庫,有些是大房子,有些只是被魔法擴大的房間,還有些居然是被魔法擴大了空間的箱子,後者比前兩個更難進去。他一共殺死了十個巫師,他們的靈魂被死神帶走,有兩個靈魂在脫離屍體時被他撕成碎片,用以報復他們曾經毀滅被害者殘片的惡行。
其餘的人都被送到了相應的魔法部,都被咒語束縛,魔法也消退一空。
哈利有了新的發現,除了自己,沒有人能阻止他。他能壓制一個人身上魔法的光芒,限制它閃爍,讓它和普通人身上微小的光芒一樣。他也能念出他們的名字,在他們的屍體上,在他從未見過的顏色和聲音的奇怪地方,審問他們的靈魂,那裏的靈魂不會說謊。
隱形衣從他的皮膚里冒出來,將他的顏色消退成只剩下陰影和眼睛的綠色,在盧克斯的成員中激起恐懼。它升起來治療火焰的燎傷,或沉入體內把骨頭重新編織,使其變得更強,變成一種不可移動的堅固力量。
他與死者的靈魂交談,心臟處的石頭歡喜地跳舞,歡喜地在他的胸膛里旋轉,在他的視野里閃爍着陰影的星星。它的力量有時會湧進他的手裏,在他伸手去觸摸事物的圖案時,讓事物的圖案回到起源。把桌子變回老鼠,把杯子變回石頭,把椅子變回一根頭髮,以至於吸血鬼們不得不給他提供手工製作的東西,而不是魔法變形之物。
每天晚上,他都派克拉肯去找克利切,向他彙報家裏的情況。在吸血鬼醒來準備捕獵之前,他會安靜地坐着聽她一天的生活,她哭了幾小時或幾分鐘,她讀了幾本書,完成了幾項計劃。在那些時刻,他會恨自己,恨自己丟下她一個人,恨自己正在做的事,恨自己是個懦夫,不願向她袒露自己的靈魂。他從來沒有告訴過她魂器不見了,他從未告訴她,他對自己的未來有一絲預感。
他告訴自己,他知道什麼時候回家。他知道他會的,他知道他需要弄到一個時間轉換器,但他不會用它回去救他未出生的孩子,而是去取走一個魂器,出個謎語,然後再消失。這樣的事實讓他有些惱怒。沒有哪個時間轉換器可以回到超過幾個小時,那麼他是怎麼做到的呢?他必須自己做一個嗎?那需要要花多長時間?
然後,有人敲開了他的門,布蘭登、科爾和克拉肯向他招手,他進入另一個夜晚,那裏有破舊的倉庫、潮濕的小巷、優雅的住宅和公寓,裏面全是破碎的靈魂。他會打碎所有的魔葯和坩堝,把它們變成木頭,燒成灰燼,然後被風吹走。他會跟死者說話,他會得到另一個名字,另一個地方,另一個暗示,而這一切似乎永遠不會結束,所有的道路都在引導他遠離他真正想去的地方,遠離家,遠離她,因為他已經失去過她一次。
再一次提醒自己,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保護她的未來。他不能休息,除非那個想殺他的人被摧毀,化為灰燼,像她的造物一樣被風吹走。
但他沒有把沮喪發泄在她的下屬身上。哈利畢竟還是有點人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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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伯特知道綠色的死亡會來找他,就像對待其他所有人一樣,對待每一個人。
他知道自己之所以能躲這麼久,是因為他是其中作用最小的一個。他沒有製造什麼麻煩,他在對角巷的大屠殺中扮演的角色就像魔藥瓶一樣微不足道。他什麼也不是,但死神卻不顧一切地盯着他。
不論渺小還是偉大,人都會死。但對他來說,死亡會比別人來得快得多。對他來說,它親自前來呼喚他的名字。
死亡的綠色的眼睛。憤怒而悲傷的綠色的眼睛。綠色的眼睛,綠色的眼睛,綠色的眼睛。他看到在他逃離普里西拉的家時,他逃離多米尼克的莊園時,他逃到街上,看到死亡帶走了哈羅德的手,剝開他的皮膚、肌肉、骨頭,最後剩無一物,只留下灰燼的斑點、光芒、魔法和靈魂。
不過哈羅德並沒有痛苦地尖叫,他已經死了,留下的屍體經受死神憤怒的衝擊。
羅伯特不知道自己是否會這麼幸運。
綠色的眼睛,在他面前的門口,帶着戰鬥的聲音,他坐在那裏,靜靜地看着。除了回到她那裏,沒有其他地方可以逃跑。但她會殺了他,而且會花不止一秒鐘的時間。最好還是讓死神在黑夜裏,一眨眼的工夫把他帶走。
在他周圍,其他人開始攻擊,比爾,哈維,還有傑西卡。親愛的傑西卡,她唯一的罪過就是愛上了一個她不該愛的男人。他唯一的罪行就是出生在一個不需要他的世界,他唯一的工作是陰暗的,他唯一的老闆是骯髒的,他唯一的朋友是可怕的。
他們一個接一個地倒下了,有的被石頭砸得粉碎,有的被家養小精靈的綁住,還有的被吸血鬼的尖牙刺入。
而他,在等待死亡,擁抱着它的力量,它穿過他,海洋在他面前展開,他獨自在海灘上,從來沒有人不幸地愛過他。
海鷗在頭上尖叫,海浪嘩啦嘩啦地翻騰,死神來到了他身邊。
“我知道她在哪兒。”羅伯特實話實說。一艘船向岸邊駛來,那是一艘他小時候一直夢想的舊渡船。“只要你讓我乘上去,我就告訴你。我一直想坐一次。”
在死神黑白色的臉上,綠色的眼睛看着他,魔杖的影子像沙地上收割者的鐮刀,漫不經心地伸出來,彷彿它本來就是一件不必要的東西。
“告訴我。”
羅伯特開口,說出一切。他講起那座花園中的房子,火盆里燃着鮮紅的火,他顫抖地走過那些撕咬他的皮膚、使他全身發癢的保護咒,那位女士的手放在他身上,吻了吻他的臉頰,他手指疼痛,為她調製魔葯,保護她的瓶子,為她製作盒子,直到血液順着魔杖流下來。他是她的大輪子上的一顆小齒輪,是她種下的樹下的一棵小苗,是她的爐火里的一朵火花,她不愛他,從來沒有人愛過他。
“拜託。”他說完了,如同他在生命中的舉動,請不要傷害我,請不要走,請愛我,請這樣,我可以做任何事。“拜託,讓我坐一次船。”
空氣中瀰漫著鹹味,冰冷的浪花濺在他灼熱的臉上,沙子粘在他的腳上,死亡如此巨大,吞噬着他完美的夢想。
“只有一次。”死神說,那黑暗光芒的雲變成了薄霧,霧漸漸消散,大海還在那裏,碼頭上的渡船在等着他,羅伯特在死後第一次露出了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