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六月的仲夏,樹上的知了已經迫不及待的開始鳴叫,樂琦提議去錦江樂園並且包下了所有的費用,慷慨的方案被我們一致通過,包括剛剛完成三校生高考的陳峰,周嘉雨告訴我,樂琦的父親在杭州開了第一家分公司,下個月樂琦實習結束順利畢業,她會被父親帶去杭州歷練,樂琦的不字蒼白無力,根本撼動不了父親堅如磐石的決心,所以對她而言,這是和我們最後的狂歡,張啟悅暫時還被蒙在鼓裏,樂琦想要藉著此行找一個合適的機會跟他告別。
我和周嘉雨剛下出租車就看到張啟悅在不遠處沖我們招手,身旁站着一席白色長裙的樂琦。
陳峰在我們後腳趕到,他禮貌性地笑了笑:
“不好意思,堵車。”
“沒事,哥哥給你個新名號,布守十一郎。”張啟悅上前鎖住陳峰的脖子。
“樂琦,你今天真漂亮。”陳峰陰陽怪氣的說。
張啟悅拍了拍陳峰的胸脯:
“有屁快放。”
“你知道美國有部著名的動畫電影,叫《美女與野獸》嗎?”陳峰咧着嘴笑。
“對,我是野獸,哪比得上您呢,畢竟上輩子是個仙家,手下十萬水軍,玉樹臨風的。”張啟悅咬牙切齒地勒了幾下。
“行了,你們倆搞一個組合說相聲吧,沒準能火。”樂琦調侃道。
“快走吧,別耽誤時間了。”我牽起周嘉雨的手。
“第一個項目,雲霄飛車,同志們跟我走!”樂琦舉着手中的百事可樂,扯開嗓門喊道。
“大河向東流哇”
“天上的星星參北斗哇”
“說走咱就走哇”
“你有我有全都有哇”
陳峰格外興奮地唱起了好漢歌,彷彿人逢喜事精神爽。
大家都興會淋漓,唯獨周嘉雨在我身旁一直默不作聲,我甩了甩她的手俯耳呢喃:
“你怎麼了,不高興嗎?”
“沒有啊。”她的表情似是而非。
“幹嘛呢,說什麼悄悄話。”陳峰突然湊過來嚇了我一跳。
“到了到了!”他指向幾十米開外的雲霄飛車。
我抬起頭仰望,高度實在駭人。
“一上來就這麼刺激,能不能緩緩。”
“你不會是害怕吧?”陳峰鄙夷地說。
“怎麼可能,我先去上個廁所。”我準備逃之夭夭。
陳峰一把抓住我的胳膊:
“跑是不可能讓你跑的,今天你跑得了和尚也跑不了廟。”
“嘉雨,你餓不餓?我陪你去吃點東西好不好?”我扭頭無助的沖她拚命眨眼,希望她能跟我心有靈犀。
“你眼睛怎麼了,不舒服嗎?”她竊笑。
我沒有想到周嘉雨竟然會袖手旁邊,救命稻草隨風而去,我只能硬着頭皮接受洗禮,從雲霄飛車下來之後我除了雙腿不自覺的抖動以外沒有感到其他不適,倒是周嘉雨,她沒走幾步路就扶着路邊的一顆香樟樹開始嘔吐。
“嘉雨,你沒事吧。”我輕拍她的後背。
“沒事,只是有點暈。”她皺着眉淡淡地說。
樂琦此刻遞來一瓶礦泉水,我打開瓶蓋把水送到周嘉雨嘴邊,期間陳峰接起電話特意走開了,我在不經意間聽到他叫了一聲曉虹,那個陌生而又熟悉的名字。
我攙着周嘉雨到附近的長椅坐下休息,樂琦和張啟悅手拉手跑去了旋轉木馬,我在遠處模糊的看到他們的表情似乎從第一圈的言笑晏晏漸漸的到最後陰雲密佈。
“樂琦好像...”我沒有說下去。
“該來的總會來。”周嘉雨一臉嚴肅。
樂琦選擇在錦江樂園的旋轉木馬上笑着跟張啟悅說:
“我們分手吧。”
這一句話來得太突然,樂琦明媚的笑容讓張啟悅以為這只是一個不太冷的冷笑話,他甚至若無其事的應允,樂琦鄭重的問過父親,這一去何時是歸期,父親只是草草的說:
“節日裏可能偶爾會回上海。”
樂琦最後的希望被磨滅,她選擇結束這段不成熟的感情,長痛不如短痛。
張啟悅在結束實習的時候和我訴說了他跟樂琦那天在馬背上發生的一切,讓我意外的是他並沒有向命運就此妥協,回家以後他跟父母大吵了一架,他要背上行囊獨自去杭州闖蕩,在那個有樂琦的地方。他說自古忠孝難兩全,他要走自己的路,讓別人說去吧。父母雖然堅決反對但仍無濟於事,他揣着父母在臨行前給的碎銀對過往說了一聲再見,他身上附着一隻對樂琦的執念幻化的猛獸,向著杭州去勢洶洶。
他說:
“樂琦去了天涯,我怎能待在海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