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探訪
淡淡的月光透過那扇落地的玻璃窗,落在白色的病床上,讓病房顯得有些清冷。唯有床頭邊還有着幾分暖意——那是亮着黃光的煤氣燈。
修女在萊繆爾用完餐后,收拾好餐具,就準備離開。萊繆爾讓修女給自己找一本書,來打發病床上的無聊時間。儘管修女在面對他時顯得有些羞澀,但還是滿足了他的要求,為獵魔人找來了一本《教會史》,並貼心地告訴他床邊便是煤氣燈的開關。
此刻的獵魔人半身靠在枕頭上,藉著煤氣燈,翻閱着這本優西比烏的著作——儘管他能夠夜視,但如同貓科動物一般的豎瞳難免會嚇到他人。
他一邊翻閱着教會的發展史,一邊感受着自己身體的變化。
他的腸胃正在快速地消化堆積在腸胃裏的食物,將其轉化為熱量和各種營養物質,順着血管,運往身體的各個角落。
他傷口處的血肉正在快速地生長——得益於他的第二項突變能力。也許到了後天,身上的傷口就能長好,可以着手後續的調查。
“馬太和路加在各自的福音書中記述了兩個不同的彌賽亞家譜,遊人以為這兩個家譜彼此衝突。關於這兩個家譜,每一位信徒都會急於給出某種臆測......”
儘管萊繆爾只是一位獵魔人,但他對於教會的歷史同樣有着不低的興趣——教會的“銀騎士”經常會在某些任務中成為獵魔人們的合作夥伴,而教會本身,則已經貫穿了人類歷史的發展。
此刻他讀到這裏,不由地才想着這兩個家譜的差異。這顯然是一個很複雜的學術問題,並非萊繆爾可以參透。
正當他看得入迷時,突然聽見隔開陽台的玻璃門上傳出了一陣響聲。
萊繆爾望向窗外:露天的陽台上突然出現了一個身影,全身籠在一件寬大的黑色風衣內,背對着月亮,手裏提着一個長方形皮箱,如同一名迷路的遊客——儘管此時已是深夜,而萊繆爾的病房也在二樓。
經典的獵魔人造型。
萊繆爾嘆了口氣——他在那晚穿的也是這麼一套,想着不愧是同行,連衣着風格都大差不離。
但是大哥,你為什麼不走門,這裏又不是什麼敏感場所。
萊繆爾看着眼前的同行,指了指自己的繃帶,示意自己無法下床為他開門。
這位同行顯然不是第一次碰見這種尷尬的情況,他對萊繆爾點了點頭,轉身跳了下去。不得不說,儘管氣氛略顯尷尬,但他縱躍時的背影倒是有種莫名的氣質,讓萊繆爾想起一位以打擊罪犯為樂的超級英雄。不過他很快想到,如果放寬範圍,似乎那位超級英雄也是他們的同行——不過是自費。
不一會,那位同行出現在了病房裏。
他將箱子放在地板上,走到萊繆爾的跟前,讓萊繆爾看清了他的面孔:
似乎是因為長期缺乏陽光的照曬,臉上的皮膚顯得蒼白無色,鼻樑筆直,幾乎與額頭取齊,俊朗的無關如同古希臘的雕塑。煤氣燈的微光在他臉上留下一道陰影,這反而柔化了他那剛硬的面部線條,加上嘴唇邊上那唏噓的鬍渣,讓他少了幾分冷傲,多了幾分鄰家大叔所特有的頹喪。
總的來說,這是一名帥氣大叔。
“你幹得很不錯,沒有讓那些狼人跑出去。”帥大叔的聲音低沉而沙啞,儘管是在對別人進行誇獎,卻帶着莫名的沮喪,如同中年男人在感慨命運的不公。
“現場是誰處理的?”萊繆爾的隨身物品並沒有放在病房內,
想來是被處理現場的人收了起來。也許他們也認為,那些兇器還是不要帶進醫院為好。
“是教會的‘銀騎士’。他們在巡夜時發現了你,通知了協會來現場證明你的身份。”
說著,大叔將一枚銀質的徽章放在桌子上,又補充到:“你的隨身物品都放在那個木箱裏,包括你的那些小玩意。但是你的長劍被‘銀騎士’帶走了,他們說這是教廷的聖劍。這有點棘手,你需要去教會跟他們說明這把劍的來路。”
他那略微有些浮腫的雙眼看向床上的獵魔人,眼睛裏帶着詢問。
他確實有些好奇,儘管教廷歷史悠久,漫長的歲月讓這位主的牧羊人丟失了了太多羔羊的貢品,其中被稱為聖劍的超凡武器也不在少數,但一名沒有姓氏的年輕獵魔人——這意味着他並非出身於某個古老的家族——能夠擁有一柄教廷也為之珍重的聖劍,確實是一件很罕見的事。
萊繆爾點了點頭。儘管他不知道這把劍的來歷,但既然腓力沒有對他做關於這方面的提醒,那麼想必這把劍的來路並無不妥之處——他相信,腓力不會害他。
“我出院后,會去教會解釋這把劍的來歷。另外,我也需要感謝他們把我送進醫院。”
大叔擺了擺手,帶着散漫的語氣說道:“這些是你自己的問題,不需要對我說這些。說說你對那些狼人的看法。”
“從形體上來看,它們屬於平原狼人,但從行動方式上來看,它們又更像是草原狼人,十分的詭異。我也是第一次碰上這種情況。”
“還有呢?”
“他們眼裏發出紅光。”
萊繆爾停了一會,壓低了聲音說道:“我懷疑是惡魔。”
一聽到“惡魔”兩個字,大叔一改之前的散漫,頹喪的眼神變得銳利,透着精光,死死地盯着這名躺在床上的獵魔人。
大叔眼裏的精光幾乎變為了實質,如同一柄尖銳的長矛,試探着萊繆爾的內心。但萊繆爾心中坦蕩,就這麼與他進行對視。
“昨晚有一名獵魔人在執行任務時死亡。”大叔頓了一會,嘆了一口氣,繼續道,“我們今天在調查死亡現場時,發現了獻祭儀式的痕迹。”
“儘早恢復吧,萊繆爾,我們很需要你。”
說完,他抬起右手,想要拍拍萊繆爾的肩膀以示鼓勵,但看到那纏滿的繃帶后,改為了輕輕的觸碰。
他拉開玻璃門,做了一個再見的手勢后,就再次跳下陽台,瀟洒離開。
這位大叔從頭到尾都沒有說明自己的身份,但萊繆爾已經看到了他衣領處的金色圓徽,上面刻印有交錯着的劍與斧,這正是異常生物調查協會——獵魔人協會的官方名稱——的標誌,那兩柄最為常用的獵魔武器象徵了協會對獵殺危險異常生物的決心。
萊繆爾就有着一枚同款的銀質徽章,正靜靜地躺在床邊的桌子上。
每一名得到協會承認的獵魔人都會免費得到一枚銀質的獵魔紋章,上面用煉金工藝做了特殊處理,確保協會能夠對獵魔人的身份作出確認——無論是活着,還是死去。
而獵魔人無論是完成任務,又或是需要尋求協會的技術支持,都需要用這枚紋章作為屏障。如果丟失,也可以繼續補辦,不過所需要的工本費足以讓一名資深獵魔人都感到痛腳——這可不是靠一兩個任務的賞金就能彌補回來的。
而金質的獵魔徽章則是協會理事的身份象徵。
協會理事由獵魔人協會的總部指定,每個地區一名,擁有對地區協會的運營權以及對轄區內獵魔人的裁決權。
這意味着他們不僅需要負責地區的日常運營,還需要處理好與各個勢力的微妙關係——既不能讓獵魔人的利益受損,也不能讓協會招人嫉恨。此外,儘管不需要對獵魔人的日常行動進行管理,但若是有轄區內獵魔人違禁,那麼理事就需要對違禁獵魔進行抓捕,等待總部的仲裁。
儘管負有如此多的責任,但是能夠成為一名理事,仍舊是許多獵魔人的夢想——從某種程度上來說,理事是總部意志在地區內的最高體現,這通常意味着權力。
萊繆爾看着開着的玻璃門,夜間的涼風吹動着輕薄的床單,驅趕走了房間裏的最後一絲暖意。
“這名理事,為什麼這麼不喜歡走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