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誰是後手
黑色的旅行車在大雨中穿過古城的街道，徑直駛向遠離人煙的市郊。在見到一處孤零零地坐落在雜草叢裏的廢棄倉庫時，汽車停在了路邊。
此時，本該無人問津的廢棄倉庫里拉起了個簡易的帳篷，幾個痞里痞氣的年輕人坐在帳篷里鬨笑着打牌。周圍的地面上散落着生活用品和幾包沒來得及處理的垃圾，顯然是已經在這裏逗留了數日。
帳篷不遠處，一個上了年紀的中年男人守着一個軍綠色的編織袋，正拿着手機跟電話那頭的“老闆”熟絡地聊天。但很顯然，無論男人怎麼套近乎，那人都沒有絲毫鬆口的意思。只管把價錢往低了壓，偏偏又總能剛好卡在男人勉強接受的底線上。這讓急於“出貨”的男人憋屈不已，頓生煩躁。
“叫你娘的叫，都踏馬閉嘴。”
中午男人突然轉頭衝著三個玩鬥地主玩得嗨皮的幾個小伙大聲吼道，嚇得後者全都一愣，過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悄悄扭頭看去，見中年男人又平復了心情在和電話里的人談生意，才鬆了口氣。不過也都沒了玩牌的心思，一個個拿了煙躲到別處去過癮了。
“嘖，死土耗子……”
不知過了多久，在一句輕蔑的罵聲中，男人終於被掛斷了電話。但是結果還好，這批剛剛出土的物件賣了個不低不高的行情價，只不過這行情屬實不太好罷了。
解決了一件憂愁了數日的煩心事，男人頓時感覺輕鬆不少。從兜里掏出根華子，正要摸出打火機時，一簇火苗適時地出現在眼前。
“這年頭生意不好做吧？”
喬逸蹲在男人面前，笑着給男人點上了煙。男人剛點完煙，聽着這陌生的聲音突然一愣，緊接着便是一股巨大的寒意順着脊背直竄而上，剛剛放鬆的神經瞬間緊繃起來。可惜沒等他反應過來，一把漆黑的消音手槍已經抵在了胸前。
“別激動，我是好人”，喬逸笑着說道，“你們挖出來不少好東西啊！”
話音剛落，只見中年男人不知從哪裏抽出一根撬棍，狠厲地朝着眼前的陌生男子砸去，毫不顧忌近在眼前的槍口。
喬逸被男人的舉動驚了一下，好在他的反應快到超乎常人，電光火石之間，反手擒住拿撬棍的手腕，正手槍托砸在男人後頸。男人一悶聲便暈了過去。
“何必呢？”
喬逸苦笑一下，不去管癱倒在地上的男人，三兩下扯開了捆得嚴嚴實實的編織袋。
只見袋子裏裝了滿滿當當的稻草，以及一件件深埋其中的青銅器。
喬逸小心翼翼地將這些有可能成為下一件國寶的器物一一取出。終於在最底下掏出一件小巧的物件。
那是一枚鴨蛋大小的青銅鈴鐺，上面銘刻着一隻“獨腳”的飛鳥。
“天將大雨，商羊鼓舞！原來如此，怪不得這雨下個不停。”
喬逸一眼便認出了這件靈氣濃厚的遺物。感覺任務已經完成，頓時鬆了口氣。卻不料剛要把它收進隨身攜帶的封匣，異變突生。
青銅鈴鐺忽然劇烈地振動起來，剎那間化作一道流光，掙脫了喬逸的束縛，便要朝窗外飛去。
但是喬逸這種從邊境線上摸爬滾打出來的人物哪裏會給它機會，頃刻間就做出了應對。
一座籠罩整個倉庫的無形壁壘瞬間張開，那青銅鈴鐺化作的流光一頭撞在上面，又被反彈了回來。靈力激蕩下，可見一桿青灰色的大旗顯露出來，旗面上畫著一隻鵲頭鹿身，豹紋長毛，
有角有翼的神獸。
喬逸抬手虛握，一桿縮小版的令旗出現在手中。而後輕輕一揮，半空中四桿陣旗同時浮現，一道不知從何而起的氣流快速旋轉起來，眨眼間便形成一堵凜冽的龍捲風牆。
飛廉神禽，能致風氣。
喬逸抬手甩出一道風陣后，便不再有動作，僅僅是站在風眼處饒有興趣地看着那一道青色的流光被凌亂的氣流裹挾着上下翻飛。
只聽一聲凄厲的啼鳴，無數雨滴通過倉庫四面的門窗飛掠而來，悉數撞入旋風之中。一道水龍捲片刻間形成，而後又猛然潰散，只留下半空中被水流包裹着的青銅鈴鐺。
“有點意思。”
喬逸笑了笑，縱身一躍，手中的槍和令旗已不知去向，取而代之的是左手緊握的菩提子。若隱若現的金光浮動在雙臂周圍，喬逸一把抓住了那空中的水團，飄然落地。
被水團包裹的青銅鈴鐺此時彷彿耗盡了氣力，掙扎着響了兩下，便在金芒中安靜下來。
喬逸用力一捏，水團炸裂，一枚濕漉漉的商羊青銅鈴就在手中。
搞定收工。
喬逸把兩樣東西隨手裝進口袋裏，雙手插兜，一邊思考着晚飯吃什麼，一邊慢悠悠地向倉庫外走去。
路邊，黑色的旅行車旁站着一個身穿西裝的壯碩男人，一個有着茂密絡腮鬍的天竺人。他左手舉着一把古樸的油紙傘，右手握着一柄木製的降魔杵。
隔着不足百米的距離，一眼望去，只見倉庫中走出來一個懶散的穿着風衣的頹然青年。壯碩的西裝男皺了皺眉頭，帶着些許失望，右手的降魔杵被猛然擲出，一道肉眼可見的碗口粗的雷光在倉庫門口炸裂，無數細小的“雷蛇”四散開來。
白色的電光閃過，喬逸的身影已然消失，只留下一桿殘破不堪的飛廉旗斜斜地立在原地。
西裝男抬眼看去，倉庫的棚頂上站着一道消瘦的人影，淡淡的金光在雨水的沖刷下頑強地亮着。
“驚人的反應，出色的身手，不屈的意志力加上一件不俗的本命物，看來阿莫特死得不冤。”西裝男低聲喃喃道。
剛剛那一道雷擊雖然被他順利脫身，但用來替死的一桿陣旗卻幾乎被摧殘殆盡。體內的舊傷隨着本命物受損突然爆發，劇烈的疼痛讓他止不住地嘴角抽搐。
喬逸默默催動手中的菩提子，強壓下體內暴動的靈力。極力擴張起靈感，卻在接觸到西裝男周遭時如泥牛入海、悄然無蹤。
隱秘的行蹤，強大的破壞力，再加上一場暫時改換天地的大雨，以及一枚當作誘餌的青銅鈴。毫無疑問，這是一次籌劃完備的伏殺。
喬逸慘然一笑，鮮紅的血順着扯動的嘴角滑落。
沒死在處處險境的邊疆，卻栽在了素來安穩的內地。果然，城市人套路深啊。
“我叫拉辛格。”大雨中傳來西裝男渾厚的嗓音，“在邊境被你殺死那人叫阿莫特，他是我的學生。你們東夏有句話叫作：殺人償命，所以我來了。”
拉辛格收起了那把與他格格不入的油紙傘，暴虐的殺意不加掩飾地鎖定了倉庫頂上的喬逸。
“車上的女孩只是被我重傷了而已，她的本命物封住了全身命脈，殺了你之後我會送她去醫院，也許還能保住性命。”
話音剛落，拉辛格四軀迸發出無數道純白的閃電，高檔的西裝被暴起的肌肉撐裂，下一刻騰空而起，如同一頭獵食的雷獸，朝着喬逸猛然撲去。
喬逸徒然後撤，卻被拉辛格落地時炸裂的電流麻痹了下身，心中頓時一沉，立即全力催動起手中的菩提子，金光閃耀了一秒，便被接踵而至的纏繞着雷電的重拳擊碎。整個人也連帶着被打飛到空中，而後重重地落在地上。
拉辛格立在棚頂上，周身的雷電不曾褪去，俯視着地上幾近於身死的年輕人。突然有些遺憾：眼前這人如果不是身負重傷，說不定能讓他久違的打個痛快。
但是下一刻他便收起了心思。獅子搏兔，亦用全力。精心佈置了這麼多來殺一個重傷的小輩，不就是為了個“萬無一失”嗎。
於是降魔杵再度出現在拉辛格手上。一道凝實的雷槍緩緩匯聚而成，而後被猛然擲出。在凌冽的破空聲中，這中之即死的全力一擊落在了倒地的人影身上。
沒有預料中的慘叫或是屍體焦糊的味道，地上只留下一桿寸寸斷裂的大旗。
拉辛格皺了皺眉頭：又是本命物替死？
“大風，起兮。”
不遠處，喬逸的身影顯露，七竅流血、面目猙獰，他不再壓制體內的傷勢，無數暴亂的靈力被他悉數注入喚起的風陣之中。六桿青灰色的大旗同時祭出，那旗面上繪着的飛廉紋路光芒大作，一頭虛幻的獸影在半空中嘶吼着出現，無數道混亂的氣流夾雜着銳利的風刃積蓄在旗陣之中。
拉辛格看着眼前大概是要拚死一搏的年輕人，搖了搖頭。以他的經驗不難看出喬逸已經到了極限，即使他現在什麼都不做，此招之後，眼前的年輕人也會因遺物反噬而頃刻斃命。不過，他並不打算這麼做。
降魔杵回到在手中，而後雷霆迸發，一道勾連天地的閃電落在拉辛格身上，強橫的雷電之力瞬間充盈。他再度化身一頭人形雷獸，徑直衝進不遠處凌冽的風陣之中。
大雨滂沱，風獸和雷獸在凌亂的氣息中廝殺。
而在汴梁的另一頭，一個迷路的高大男子匆匆趕來，身上還帶着海風濕鹹的味道。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彈丸在下，誰是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