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對於營地來說，閃姆的到來就是翻天覆地的變化，每一個人的內心都有了新的希望。在那之後的每一天，大夥像往常一樣繼續忙碌在準備物資和武裝上，但和以往不一樣的是，以前是為了生存，而現在是為了有一天能完成向奇迹之丘的達官貴人們復仇的夙願。

幾個月後的一天，閃姆進城去辦了點事，傍晚回到營地，她讓帕里斯塔利召集大家到她的帳篷，她要向大家講述最後行動的計劃。

『帕里斯塔利……我，我……準備好了，叫大家過來吧。』每當單獨和指揮官說話的時候，少女就無法保持別人眼中那幹練的樣子，多多少少表現出些許的羞澀。

很快流浪者們集中到營帳，桌子上鋪滿了一張巨大的地圖，閃姆開始了她的講述：『雖然這座城市叫做奇迹山丘，然而真正可以稱得上是奇迹的地方，恐怕只有它的最內圈，靠近安納托利亞[1]山的阿德梅，那裏有一個叫做歌斐的實驗室，它的地下室可謂是一座巨型的基因庫，上千個冷凍艙里保存着他們老闆加音的克隆體，每個身體上擁有數百種珍貴的基因。我們此行的目的，就是混進去，把這些基因全都偷出來，到那時我們的隊伍將會壯大到足以推翻阿德梅的統治者，佔領這座城市，解放所有被壓迫的人！』

『那麼這次行動需要多少人？』帕里斯塔利掐掉煙頭，問道。

『越多越好。』

『為什麼不能只偷一份基因出來，然後複製出幾千份再分給我們大家，你不是黑客嗎？』有人問道。

『和通過牆的權限序列不同，基因是動態的信息，它之所以具有價值的原因是因為它的本質是能量，只能在活體上產生作用，即使完整拷貝出來的序列，已經是「死」的，無法在受體上激活，所以這次行動，需要大家的參與，用自己的身體偷出一份基因，在自己體內激活，這樣才可以達成我們的目的。』少女回答完，看了看大家沒有更多的疑問，便繼續說：『這兩天，我就會把進入牆的權限，全部分給大家，另外今天我去到了中圈一趟，借到一筆小額貸款，用它給大家辦了上千個假的身份，請大家稍後到我這裏來和入牆的權限一起領取。

另外，我們不能一次全部通過外圈牆，一定會被監測到異常。所以接下來的一段時間，大家要分散在牆的各處，每天通過二十人左右。一但通過牆體，我在城裏安排好的接應人，會給大家安排臨時的住所，至於之後的行動……』閃姆這時候停了下來，望向在一旁聽得入神的帕里斯塔利，『我希望帕里斯塔利，你……你能不參與之後的行動……』

帕里斯塔利驚訝的抬起頭，而她繼續說道：『營地里有太多的孩子，還有老人，以及那些還在孕期的媽媽……她們到了中圈后，我希望就能安定下來，過上正常人的生活，而你是她們的領袖，她們的保護人，進入最內圈的行動會……會非常危險，我希望你……你能活下去。』

『好的。但你也不用臉紅啊。』指揮官笑着說，眾人也一起笑了起來。

幾周后，營地里最後一批人通過了外牆。自願參與最終行動的反叛者們從城市中各個地區的低價旅館、公寓和臨時住所聚集到一座爛尾樓的工地。閃姆在這裏分給了他們喬裝用的衣服和之前準備好並藏匿起來的武器。

天色漸暗，他們一行人分為四路，分別從阿德梅的東西南北，乘坐識別通入權限的特別列車，進入到了最內圈。入夜，

反叛者們從各個方向逐漸匯聚到實驗室的附近，潛伏在幾條街區外。閃姆的隊伍也到達了，他們靜靜的觀察着實驗室的大門，最後一個工作人員的車離開了。閃姆打了一個手勢，表示行動開始，反叛者們開始移動。

這時，在馬路中央路燈照不到的地方，一個男人突然朝他們的方向走來，其他幾個人下意識地舉起槍。

『嘿，嘿，朋友們，你們也不能這麼快就忘了你們的老上司啊。』待到那人走近了，才認出他來，是帕里斯塔利。

『你怎麼來了？不是叫你……』閃姆急忙問。

帕里斯塔利一臉輕鬆的神態，微笑着拍了拍少女的肩膀說：『後勤的事，交給安娜普勞蒂絲就好了，我這不是，不放心你嗎。』

閃姆無奈的點點頭：『進去以後，我們的動作一定要快，如果有任何突發情況，不要糾纏，先拿到基因，我們就有力量和他們對抗了。』

眾人集結到實驗室的外圍，少女上前破解了一個邊側門的權限。

『我先進去，等我進入到中控台，就把身份識別的門和監控解除，並把大門給你們打開，如果時間到了還沒有我的消息，你們就馬上撤走。』少女低聲的說。

『哎，等等，我陪你一起。』帕里斯塔利一把抓住她的胳膊。

『不用了，他們還需要你。』

『不，他們不需要，但你需要。』男人堅定地說。

『好吧，那要小心。』少女的心裏既欣慰又矛盾，她說著把自己的手腕露出來，輕輕的碰了一下帕里斯塔利的手腕，然後說：『好了現在你也有權限了。』

兩個人順利進到了實驗室的內部，閃姆打開了手電筒，示意男人跟着她從步行的樓梯下到地下室。不久后二人來到中控室，少女走上去並嘟囔着：『這次不會再出錯了。』

幾分鐘后，所有的監控攝像頭都停止了工作，身份識別區的紅燈也在閃爍了幾下后熄滅，實驗室的大門打開了，反叛者們陸陸續續的進入到實驗室。

而此時少女跟隨着自己的記憶，帶着帕里斯塔利，穿梭在複雜的地下通路結構里，直到一扇眼熟的門出現在他們面前：『就是這裏了，那些克隆人，就在這間房子裏。』說完她用輕盈的步伐幾步跳上前去，推開了門。然而，少女突然察覺到了有什麼不對勁，這個空間裏漆黑一片，什麼也看不見，和上次來的時候十分的不同。

她在屋子裏跑了十幾步，都沒有看到周圍有任何人體冷凍艙的影子，準確的說，是沒有任何東西的影子，當她發現到這是一間完全的空屋子以後，立即意識到這是一個陷阱，她回頭想要通知還站在門口的帕里斯塔利，叫他趕快跑。

突然，燈被打開了，刺眼的光晃得少女睜不開眼睛。這時候她聽到從前面傳來一個腳步聲，以及一個熟悉的聲音：『歡迎回來，祖蘇德拉。』

閃姆睜開眼睛，看見C，也就是加音，還是穿着那身熟悉的白色禮服，透露着詭異的微笑，站在她面前。加音看了看一臉不解的她，說道：『我知道你一定會回來的。』

『怎麼可能，是你殺了我！你怎麼知道我還活着？』

『不是我殺的你，我們好好談談。』

『沒什麼好談的，帕里斯塔利，快開槍，就是他，殺了他！』少女連忙回頭喊道。

帕里斯塔利舉起了手中的槍。

『哦？哦？不要輕舉妄動。』加音示意他們倆，看看帕里斯塔利的胸口，一個紅色的亮點對準了他心臟的位置，然後說：『你想要保全這男人，還有你其他朋友的性命，就請先聽我說完，好不好？』

少女沒有說話，只是驚恐的看着他。

加音清了清嗓子，繼續說：『他真的改了你的記憶了嗎？你以為現在是什麼時候？』

『什麼意思？』

『四十年了，四十年了你才回來。』

『不可能！也就是幾個月前，你殺了我和我的朋友，三天後，我的記憶晶體被水流衝到了牆外，四十年？你在說什麼呢？』

『這就有意思了。姑娘，你先聽我講一個故事，在這之後我想你就能理解了。』

『四十年前，一個叫祖蘇德拉的黑客盜賊，幫我獲得了加音的權力。為了報答他，我雇傭他成為了我的首席工程師。那時候，我還在寄希望於用克隆人延長我的壽命，然而祖蘇德拉，那個聰明的人，不久后便和我說他找到了一個更好的方法實現永生。你要知道，我們每個人的記憶晶體，其實是我們基因信息的一部分，一但肉體死亡，記憶晶體也會破碎。所以我之前的手段就是，在我死之前把我的記憶提取出來，再拷貝到新的身體裏，然而實際上這種拷貝方法其實是失敗的，它非常類似於直接複製的基因序列，它們是「死」的，所以當加音的記憶被下載到我腦海里以後我才知道，這些記憶它們是「死」的，更像是我給你們看過的那種記憶錄像，也就是說，我其實並不是加音，我只是看過加音記憶錄像的C。

某一天，祖蘇德拉告訴我，他找到了一個技術，去保存完好無損的記憶晶體，即使一個人的肉體死亡了，記憶晶體依舊可以被永遠保存下去，不需要能量的輸入，不需要冷藏。那天他向我展示了一個可以拿在手上擺弄的小球形的晶體，他說那是他記憶晶體的備份，我十分震驚。然而當我向他索要這個技術的時候，他說我還沒有準備好擁有這樣的技術。我那時候氣昏了頭，說了些氣話說我要殺了他，於是他便修改了那個晶體的記憶，不管過去多久，都會讓那個記憶認為是我在三天前殺了他。他把那個記憶晶體寄給了某個他信得過的朋友，說如果我殺了他，他朋友就會把晶體復活，然後讓那復活的人來找我報仇，我相信那個人就是你了，所以祖蘇德拉也可以算是你的父親。不久以後，你父親心臟病突發，死在了實驗台上，而他的手稿，留在了實驗室里，於是我就得到了那技術。並且發現，那技術是那麼簡單，簡單的令我吃驚。而且，它能做的遠不止是保存記憶晶體那麼點事。所以在那之後，我在安納托利亞山上，伯拉河[2]的上游，卡拉巴巴水壩[3]之上，建立了阿爾克[4]實驗室，並建立起了第三道牆保護這技術。然後我成為了今天的我，我收購了奇迹山丘大大小小的集團和機構，成為了這座城市真正的王。我知道，你父親的朋友一定認為是我殺了他，並把你帶到這世界上。我相信你一定有一天會回來，回到這裏，所以我在這裏等候你，等你回來成為我的首席工程師，繼續和我一起創造更偉大的價值。』

閃姆聽着這狂妄的人講述着一切，回過頭看了看帕里斯塔利，突然，她有了一個她無法相信的想法。她閉上眼睛，努力不去沿着這想法繼續下去，但她最終沒有控制住自己：『是你吧！』她還是喊了出來，淚水奪目而出。

『是我父親，他就是伊西斯莫斯。』帕里斯塔利低下了頭。

『那天，是你把記憶水晶扔到河邊的吧，為了讓你的手下們撿到，讓他們相信是偶然間找到我的！為了讓他們相信我說的話，從而跟隨我來到這裏。』

帕里斯塔利沉默不語。

『為什麼？你回答我！』女孩尖叫着。

『你父親死的時候，我的父親並沒有復活你，他把晶體交給了我，說如果有一天，這個世界變成一個邪惡和罪惡的世界，就把她復活，她能夠幫助結束這一切。

我一直相信這個世界是有希望的，所以我並沒有放棄，直到最近，越來越多無辜的人從出生以後就被丟到這牆外……』帕里斯塔利深吸一口氣，『我覺得是時候了。』

『你利用了我！』少女失聲痛哭。

『我只是做了我覺得正確的事，但是我現在後悔了。』男人深情地望着女孩，『因為……我愛你。』

帕里斯塔利舉起槍，一槍擊斃了C，而他自己也倒在血泊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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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解：

[1]地名，Anatolia，又名小亞細亞，安納托利亞是希臘語『上升、東方』之意

[2]河名：Perath，即幼發拉底河，發源於土耳其境內的安納托利亞的山區

[3]KarababaDam，是幼發拉底上游的水庫，是尚勒烏爾法和阿德亞曼的交界

[4]Ark，即方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