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江雅
第二天我睡到中午11點多醒來。我在床上閉着眼回想起昨天的事情，彷彿一切那麼遙遠，那麼的不真實。我開始懷疑自己昨晚究竟做了什麼，是否做了正確的選擇。
我拿出手機看到了一條蔡發來的短訊：“昨天過了一個好的夜晚嗎？”
我回憶起江雅的吻，那種點到為止的激情讓我難以啟齒。我委婉地說到：“尚且不錯的夜晚，但是並不完美。”
“成功了嗎？”
“我想我和江雅不是那種關係。”我解釋說。
“江雅？她的名字？”
“對。”
“你要把自己栽進去了?”
“我不知道。她看上去感覺是正經的女孩。”
蔡發來一個笑哭的表情隨後說到：“嘉文，我知道你是一個聰明的人。你應該很清楚你自己在做什麼。同時，你也應該能夠看到這件事的後果。”
我認真思考了一下說到：“我當然知道。我會在恰當的時候適可而止。”
“這可不是一道只考慮慣性的簡單物理題啊！你應該清楚我在說什麼吧。”
“我想試試看。”我一意孤行地說。
“那我剩下的就只能是祝福你了。”
我沒有再回復，打開了朋友圈看了一眼。我見到一條江雅昨天發的社交動態。那是一張吃雲吞的普通照片，配文寫到“平平淡淡才是真。”照片里儘管只有一碗雲吞，但是我也認出來是昨天晚上我們吃的那頓夜宵。
我在底下評論說：“今天早上也吃了雲吞？”
還沒等我從床上起來我就收到了一條她的信息。
“我看某人已經不知道我是誰了。”
“江雅……江雅……江雅。”我重複了三遍。
她回復了一個嘻嘻笑的表情說到：“‘明天’到了。”
“你今天不用上班嗎？”
“今天休息。”
“你有什麼想做的嗎？”
“好久沒去電影院看電影了。”
“那去吧。”
我當即挑選好了電影，發給她購買成功的二維碼。她收到以後就給我轉回了電影票的錢。
一小時以後，我們都坐在電影院的座位上看着投影屏上的廣告等待着電影的開始。
江雅突然說：“看來某人已經把昨天說過的話忘記了。”
我遲疑了一下說到：“我是希望找一個更好的場合。”
她裝作生氣地轉過頭，輕輕哼了一聲。
於是我湊到她面前說到：“你可以做我的女朋友嗎？”
她旋即像是變臉一樣馬上開心地笑了起來，點着頭答應說：“真的嗎？”
“真的。”
“你不會後悔吧？我可沒有逼着你講哦。”
“當然不會。”
她開心地伸出雙手摟過我的臉，在我的嘴唇上猛地親了一下。這種感覺就像是我們已經一起很久很久。她的行為大膽主動，完全顛覆了我過往的認知。這讓我有一種說不出的錯愕。這大概就像是一個漁夫為突然猛烈抽動的魚竿感到亢奮，但是出水的鯊魚卻嚇得他把魚竿扔掉了。沒錯，葉公好龍。
“那我之後應該怎麼稱呼你呢？”她滿臉快樂的笑容就像是在考慮給一個嬰兒起名字似的。
“叫我名字就好了。”
“不，我要和其他人區分開來！不如就叫你林先生吧。”
“為什麼是林先生？”我不解地問。
“因為這有一種板上釘釘的感覺。”她甜絲絲地說到。
“板上釘釘？”
“註定的意思啦。”
“好呀，那就這麼說。”
她突然化身街邊記者握着一個拳頭伸出來當成麥克風采訪我說到：“林先生，請問你現在幸福嗎？”
我伸出自己的大手握住她的小手說到：“幸福。”
“我也是。哈哈，甜甜的戀愛終於輪到我了。”她笑得得意忘形。
“那我應該叫你什麼？”我問，“小江？小雅還是雅雅?丫丫怎麼樣？”
“不行，我大伯就叫我小江。”
“可以叫我BB嗎？”她說完之後害羞地大笑了一下。
“好呀，BB。”我不知道我為什麼這麼說了。我們才認識第二天，這當然讓我感覺很奇怪。
“哈哈哈哈，我還以為你會覺得肉麻呢。”
“為什麼？我覺得很好聽。BB。”
“啊呀，人家變得好害羞。”她舉起兩個手掌捂着略微泛紅的臉。
“BBBBBBBBBBBB……”
“！夠了！”她用兩手做了一個T的姿勢。
電影開始的時候，不知道什麼時候她就突然從旁邊伸出兩隻手繞着我的手臂。這讓我感覺一切都不可思議，不真實，就像是一個石器時代的人眼睜睜看着微波爐一瞬間把裏面的飯菜熱好了。
我回想起自己第一段戀愛。我想起讀書時候的懵懂青澀，那時候總是要通過使壞來引起女孩子的注意，就算已經和對方確定了關係也不知道如何讓彼此的距離縮短。我想到自己第一個愛上的女孩成績是班裏的前列，而我自己則是班裏的倒數。我曾為了引起她的注意花了三年時間從班裏倒數到班裏的前列，但是一直到畢業我都還未曾牽起她的手。
我又想起我的第二段戀愛。我們認識了兩年多了，直到一次旅遊才讓我發現她有多麼好，決定去表白。我想起當時的表白讓我有多麼強烈的情感衝動，就彷彿我把人生的全部作為賭注去求一個成功。我回想起當時我為了拖她的手做過多少努力，而決定要親吻她的前一個晚上又讓我怎麼夜不能寐。我還能清晰地回想起當時做的每一個動作，那裏面的每一個行動都要積攢極大的勇氣，彷彿是邁過了人生的一個巨大階梯。
但是如今，這種發展的速度超過了我的預期。我好像不曾有一刻能預料到即將發生的事情。我還沒來得及期待下一個階段就已經處於下一個階段了。這讓我感覺驚訝極了，我覺得一切不可思議，像是要努力抓住眼前稍縱即逝的彩虹。我不知道哪一刻彩虹就會突然消失，於是我讓自己享受在當下，努力記住每一秒。
電影結束以後她提議要和我去公園逛逛。
“你想要喝點什麼嗎？奶茶？”
“不，那會讓我發胖的。”
“我想你現在的身材正好。”
“我覺得有點胖了，給我買礦泉水就好了。”
“綠色？”
“中國紅色，它的pH值更適宜人體飲用。”
“看不出來你有這種要求。喝酒看來是讓你痛苦不堪了。”
“如果可以選擇的話我是不會喝一點的。”
“你明天還要回去上班嗎？”
“嗯，沒辦法。我至少要上一個月。”
“你真的那麼差錢？”
“是啊，我房租有點貴。而且……”她突然變得有點泄氣地說。
“而且什麼？”
“因為我還要幫我前男友還錢。”
“為什麼？你都分手了還要給他還錢？”已經把她據為己有的我有點生氣地說到。
“因為我和他一起的時候他為我花了很多錢。後來我才知道他是借信用卡的，我打算和他一起還。”她解釋着說。
我目瞪口呆，認為這種狗血故事只會在電視上才會上映。我沒想到我面前就有一個這麼蠢的人。我盡量壓抑着自己的憤怒說到：“你要和他還到什麼時候？”
“今年年底就還夠了。”
我生着悶氣陷入了沉默。
她見此狀態開口問到：“你是不是很介意？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我不知道怎麼形容這種感覺。我覺得自己已經進退兩難。很顯然，我想要努力扮演一個我不喜歡的角色。我的理智在排斥她，而我的感性卻在包容她，但最終讓天平傾斜的關鍵因素是慾望。
我假裝輕鬆地說：“不，反正是你還。”
“你放心，我沒有打算讓你參與這件事。”
“我知道。”
“真想快點還完錢，就可以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了。”她雙手交叉放在背後邁着步感嘆說。
“是什麼事情？”
“想去旅遊啊，好久沒有出去玩過了。”
“你想去哪裏？”
“整個中國。”
“每一個地方嗎？”
“嗯！我一直想要環遊中國！如果可以開上一輛房車去流浪，那將是夢想成真。”她說話的時候兩眼放光。
“這個想法很浪漫。”
“我和前男友之前就說好了買房車去環遊世界，只是沒有機會了。”她每一次談起她前男友的時候好像都無所顧忌。
我嘆了口氣，一時氣得不知道說什麼好。
“你呢？你想去什麼地方？”她真誠地問到。
“噢，國內的話是台灣省和西北地區，國外我想要去挪威，美國，日本。”
“日本？”她像是有點驚愕地說，“我討厭日本。”
“為什麼？”
“因為歷史原因！”
“可是在我看來那是歷史的事，我們不忘國恥，但是也不應該活在仇恨之中。何況歷史的事情是不應該加罪到當代人身上的。”
“我文化水平有限，很難說清楚，但是我就是不會喜歡上那個國家。”她說。
“好吧，我能理解你。”我極力思考換一個話題，“你會開車？”
她馬上來了興趣似的說到：“我會開F1賽車。我認為自己開汽車來並不比男人差！”
“也許你開得比我要好，因為我考了駕照以後沒有開過幾次車。”
“那我一定開得比你好。”她自信地說到。
“那我當乘客，你當司機吧。”我說到。
“沒問題。”
“其實我大學時候讀的是車輛工程。”我故意揭開自己傷疤說到，“然而我連車牌都不認識幾個。可以說，我是對汽車絲毫沒有興趣的人。”
“男孩子竟然不喜歡汽車！那你喜歡什麼？”
“噢，大概是看看書，看看電影，看看動漫，玩遊戲和體育運動。”
“你喜歡看書？我看不出來。”
“我的樣子不像是讀書的人嗎？”
“比如說你之前發的那個句子，我能說出來另外一個相似的。”我胸有成竹的說。
“是什麼？”
“在《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輕》裏面有這麼一個句子叫‘惟有偶然的巧合才會言說，人們試圖從中讀出某種含義，就像吉普賽人憑藉玻璃杯底咖啡渣的形狀來作出預言。’”
“啊？這個句子聽上去和‘凡事都有偶然的巧合，結果卻猶如命運般地必然’很相似啊！”她開心極了，快樂全表現在臉上，激動地說，“你再說一遍！”
“惟有偶然的巧合才會言說，人們試圖從中讀出某種含義，就像吉普賽人憑藉玻璃杯底咖啡渣的形狀來作出預言。”
“這個句子太美了。”她說到，“你能給我講講那是怎樣一個故事嗎？”
給別人介紹一本書是我擅長的事情，我幾乎記得裏面的所有情節。我將整個故事事無巨細的陳述了一遍以後開始加入了自己獨到的見解，講完一點又引入另外一個故事，或者是哪一個看過的觀點以此來豐富這本書的內容。我講完一通之後感覺自己開心極了，就像是進行了一番勵志演講充滿成就感。
她一直認真傾聽，聽完之後用雙手拍拍手掌說到：“你真的好厲害，記得如此清楚！我每一次看書看一點點就看不下去了，可是我聽你講覺得故事好有趣！聽完之後我甚至想要自己去看這本書。”
“真的？如果你想看的話我可以借你幾本書！”
“好啊！不過我看得比較慢。”
“我想我們有大把的時間。開始時候你可以先看故事性比較強的書，比如毛姆的《月亮與六便士》。”
“好的！”
“我一次借你三本吧！這樣你可以挑着看，找到自己喜歡的類型。”
“還有哪兩本？”
“沈從文的《邊城》和剛才說的《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輕》。”
“你下次來帶給我吧！”
“嗯。”
“林先生，我們還沒有過合照。你想要和我拍一張嗎？”她像是請求地詢問我。
“當然。”
於是我們拍了三張照片。拍完之後她當即發了給我然後說：“我有點事想問你，可是又不敢。”
“你儘管說。”
“我怕問了你會生氣。”
“當然不會。”
“你站在這裏，我在手機發給你。”
“沒必要這麼大費周章。”我感到莫名其妙地說。
“你照做吧！”她眼神真誠地說到。
於是我無奈地站在原地，看着她走遠去。我一直盯着手機，直到出現了一句簡單的話——“你之前談戀愛會公開到網上嗎？”
我不禁皺起了眉毛，感覺莫名其妙。隨後我突然搞懂了這是在幹什麼，是她在暗示我公開關係。我沒想到這麼快就被將了一軍！因為我們才認識第二天，這就要我做這種事情。這自然讓我感到不適和難堪。
我回想起自己和前女友談了三年戀愛，直到第二年我才敢公開出去。我一直不是那種喜歡張揚的人，我討厭分享自己的私隱。對於已經成為結果的好事，我會樂於分享。但是如果那是一件不確定未來的事情，我總是會先藏在心裏。但是我不知道這是一種什麼奇怪的力量讓我在當下做事如此衝動，彷彿沒有經過大腦判斷一樣。我姑且把這稱之為一種想方設法對她的討好。我在一種血性般的衝動之下當場就將這三張照片發到了網上，甚至沒有分組。是的，每一個認識我的人都可以看見。我認為這一切不可思議。
我看着她像是羞於面對我地走了回來。隨後我直接告訴她：“我已經發到網上了。”
她驚訝萬分地說到：“啊？你瘋了？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我以為你想要我這樣。”
“我只是想知道你有沒有和前女友公開過關係罷了。”她表情十足地說到。
“沒關係，我想這能讓你更有安全感一些。”
“你不應該這麼做的。”她像是怪責似的說。
“木已成舟。”
“可以讓我看看嗎？”她問到。
“噢，當然，你放心，我從來不做分組的事情。”
“那你爸媽也知道咯？”她驚訝地問到。
“沒關係。”
她看着我的手機隨後說到：“已經這麼多人點贊了？”
我非常自豪地感覺自己為她做了一件了不得的事情。
“你太衝動了。”她說到。
“我感覺以前的自己過於保守了，如今我希望能變化一下。”我解釋說。
“我看天色晚了。我們回去吧！”她說。
當天晚上我看到有將近一百人點贊了我的動態，這讓我又驚又喜。我本以為江雅也會在晚上做和我相同的事情。可是最後只看到她發了一個手拿兩張電影票的照片，這讓我感覺自己像是吃虧了一樣難受。
與此同時，我想到我的前女友一定已經從其他的渠道收到了我的這組照片。我猜想那種感覺會讓她不好受，而這種假想讓我感覺到一絲絲報復的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