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何謂“民心”
終於，柳清荷沒能忍住，氣急攻心，當下便吐出一口血來，單腿跪在了地上用手支撐着，小翠忙去扶她，她挨打沒什麼事，可是看着自家小姐這些年的付出全部毀於一旦，就有些心疼了，甚至在心裏罵雪霸不是個東西。
“小姐，您沒事吧，小姐……”
雪霸依舊在一旁幸災樂禍“哈哈哈哈哈哈，柳清荷，你也有今天，沒想到吧，不過，我看這周圍的你心心念念的賤民們，似乎都一聲不吭呢！他們也不過如此！怎麼樣，沒人撐腰的感覺如何？”
此刻的雪霸氣場全開，卻近乎達到了瘋癲的狀態，與不久前的那片刻安靜形成了鮮明對比。他就是要讓柳清荷明白，失去了民心，他柳府——什麼都不是！柳家這些年來加註在他身上的痛苦，他要全部回報給他們最在乎的“民心”身上！
沒有人知道這些年來他經歷了什麼。
柳清荷怕是忘了，當年的柳露雪是有多過分，就因為無意間得罪了她，她就要對一個即將臨盆的婦人下手，哪怕她臨時收手，卻還是被別人鑽了空子，下了毒，以至於娘親在生自己時難產而亡，毒素也傳入了自己身體內，造成了如今的紅眼怪病。他體內的暴躁因子，紅眼怪病，嗜血秉性全拜這毒所賜。
自從五年前那老妖婆開始對有威脅的人下手之際，他就開始了隱忍與偽裝。也只有他那個傻到天真的親姐姐才會認為娘親是病死的。他已經失去了一個姐姐，不想再失去第二個了，如果連雪寧都失去了，他一定會和柳府拚命。
還能怎樣？她柳府這輩子也別想還清楚這債！
這一巴掌當真是打的解氣，但還遠遠不夠，他扇的不輕不重卻也有技巧，能保證丫鬟不吐血，卻也能控制自己的微小的“力”轉移到柳清荷身上。這樣別人只會以為他空有一身蠻力而沒有內力，而柳清荷也只是被他氣得吐血而不是被他打出來的。
他從未在別人面前用過武功，所以柳露雪從來都不懷疑他。這毒就是她間接造成的，柳露雪對他有愧，所以對他的行為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這些年從來不管他，柳清荷更是免費為他診治，可是他不需要！這紅眼怪病早就與他自身融為了一體，若是能治，早就治好了，還拖到十多年後？小時候的發病，沒人知道他究竟有多麼痛苦，那老妖婆也體會不到。說什麼彌補過錯，在權利面前，愧疚算個鬼！！！
得民心者得天下，這句話自然不假，可若是這民心是犧牲其他人換來的呢？憑什麼？！他們自詡從未得罪過柳家，可那老妖婆卻偏偏要步步緊逼，非要逼到其他三家無路可走，要造反她才甘心是嗎？
送上門兒來的臉，不打白不打，動不了柳清荷，還動不了她身邊的丫鬟嗎？就是不知道這件事兒被那老妖婆知道了，她是站在親侄女那一邊，還是站在愧疚這一邊。
但說到底，今日的他還是有些衝動了。若不是最後被一位“好心人”幫了一把，處理了一些小尾巴，只怕這些年的全部偽裝就要暴露了。
看着周圍紛紛後退的人群，離開的離開，留下的卻也帶上了複雜的神色。柳清荷心下一涼：為什麼？為什麼現在沒人肯站出來為她說話了？是她哪裏做的不夠好嗎？還是她們的民心依舊不夠強大？
柳清荷雖讀過書，但大多都是醫術，到底不知官政場上的風雲詭計。人群中的一些書生無奈的搖搖頭，嘆了口氣。說到底，皇後娘娘將柳府的這個孩子保護的太好了。以至於多年後等柳清荷明白這個道理的時候，一切都已無法挽回。
是的，柳露雪算計了一切民心，而他們，卻全然不自知。
若不是雪霸的一句“一視同仁”激起了他們的無限沉思，只怕他們到現在還不會反應過來，他們已經被算計了。
何謂一視同仁？不得不承認，在欺人這一點上，雪霸實現了一視同仁的承諾，對他們有了一個交代。可他們呢，他們又何曾一視同仁過？
京城四大家族裏，提起雪家，人人會提令人聞風喪膽的雪霸；說起宋府，人們會惋惜一代戰神宋明清的失蹤，會嘲笑不學無術的草包四公子宋硯；至於陸家，那是什麼？人們對其印象根本就不深。
只有在談及柳家時，百姓們就會有一個共同的話題。那便是將柳家與皇室相提並論，百姓會記得皇室的一系列利民舉措，會記得柳府實施的各項恩惠。至於其他人，抱歉，他們不知。
更加可悲的是，他們不知道的是，沒有了宋明清的坐鎮沙場，年僅十二歲的宋武“被迫”上了戰場。只有到了每年年關才有機會回家數日，五年寒沙里征戰與殺伐，讓一個本該還在成長的孩子褪去了應有的童年，只剩下身上滿是大大小小，無數的新傷舊痕。
誰又能保證這些利民的舉措全是柳露雪一個人的想法？然而在百姓看來，還真的是。
他們不知道的是，在這一系列舉措的背後，又有多少人又付出了多少心血，文臣陸子海外交強硬，皇后不方便出面的，他一個人就能解決，武將宋武強守邊關五年，使得濤域不敢來犯，京城第一富商宋墨更是將錢財無（無）償（奈）上繳國庫，從而維繫平朝基礎設施的正常運作，有這些的保證，再加上柳露雪的“真神”坐鎮，才有了如今平朝的強大。
可是百姓們好像只知柳府，不知其餘三家。這就有些可悲了。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算了算，大概是有二十多個年頭了吧。平朝開國才三十年就已經成了這樣的現狀，日後還得了？他們這些平民百姓，是不是要多去了解一下其他世家的一些信息？而不是讓柳露雪因着一個“真神”的頭銜從而一個人獨攬大權，算計一切民心？
南建城裏的大多數百姓都是有文化的知識分子，這得益於平朝開創了首個平民學堂。而平朝九成以上的學堂的掌控權都在柳露雪一個人手裏。當然，平民學堂這個提議是皇后提出來的，可錢和人力更多的卻是其他人的功勞，最後名譽卻是柳府所得，不為別的，只因為皇室有下發聖旨的權利。但是，不覺得很不公平嗎？
沉思中的他們再回過神來看柳清荷的神色就變了，哪怕她是他們心目中的神醫，此刻也不願上前為她說話。不是不敢，而是不想。他們更希望的是明哲保身，沒有雪霸那種強硬的家世，他們不會傻到去趟這趟渾水。
讀書人總是最聰明的，如果說是在以前，別人或許會感嘆一句“得民心者得天下”，但聽了雪霸的這一番話再加以分析后，才突然發現柳家，不，確切的說是柳露雪一個人，對於民心的掌控，只能用兩個字來形容——可怕。
到底是可怕到一種什麼樣的境界，才能做到如今的這種局面，只知皇室而不知其他？想他們自己讀了這麼多年的書，還不如一個紈絝公子看的透徹，當真是要笑掉大牙了。
讀書人這般自嘲着，卻有些無可奈何，身為平朝人，總歸還是在平朝的庇護與政策下長大的，他們沒資格說三道四。而江湖中的人卻也沒閑着，看了今天的這場鬧劇，才發現他們以前的想法真是太天真了。
還以為平朝開國三十年就能達到鼎盛是因為內部團結的緣故。現在看來，哪兒有的事兒？無非就是柳府一家獨大罷了。剩下的三家，估計就是為了皇室與江湖的平衡，至於世家間的平衡？呵呵，不存在的。這柳露雪當真也是個奇才，仗着自己有真神相助，還真是不把他們江湖放在眼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