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整點花活
清晨。
還不到六點鐘，夏天的太陽就像是青春期的小男生，總是那麼急躁，早早的就開始照耀萬物。
自從穿越過來以後，可能是因為安全感的缺失，失眠反而成了常態，高息便開始經常在清晨出門遛彎，偶然發現的這個河邊小花園成了不錯的去處。
高息穿着一身運動服坐在河邊的石凳上休息，旁邊是成群的大爺大媽，下棋聽戲好生熱鬧。
石凳的另一邊坐着一個年近花甲的老大爺，帶着一副老輩子的石頭墨鏡，一直手裏端着個被茶葉泡的有些包漿的保溫杯，另外一隻手拿着張折起來的報紙，身邊放着一個年代感十足的錄音機，播放着有些失真的戲曲。
高息心情還不錯，跟著錄音機的聲音一起哼哼着不知名的戲曲。
大爺或許是聽到了，輕輕抬眉，在墨鏡的遮擋下漏出一些視線看着身邊這個和周圍環境顯得格格不入的年輕人。
高息注意到了大爺的注視，哼唱頓住，慢慢閉上了嘴巴。
“大爺，今天就你自己呢？奶奶沒跟你來啊。”高息被盯得有些不自在，氣氛都到這了，感覺不說點什麼就不太禮貌了。
其實高息並不是個太善於社交的人，只是一整個夏天裏天天都能見到這個大爺和一個精氣神很足的老太太一塊出來遛彎，一來二去的也算是混了個臉熟。
大爺楞了一下，意識到這個年輕人在和自己說話，隨即又反應過來這個年輕人應該是誤會了什麼，不過也沒什麼好解釋的。
大爺點了點頭，輕輕笑了笑，就當是回應了。
“小夥子我看你這天天來河邊散步，這個習慣很不錯，現在的年輕人很少有像你這樣勤快的了，注意要保持。”
大爺講話里有淡淡的教導意味，高息也沒在意，只當是上年紀的人的通病。
“也不年輕了，睡不踏實了。”
高息淺淺開了個玩笑。
大爺笑呵呵的也不在意，反而覺得這更有意思，就當做是現在年輕人獨一套的聊天方式，適當的開開玩笑能更快的拉近交談雙方的關係，讓溝通更順暢，不必再刻板。
“你對京劇也有研究？”
大爺剛剛聽高息哼哼的那兩句就覺得很有味道，這話題也已經打開了，也就順着往下聊了。
“沒有沒有。”高息汗顏。
“也不能算有研究，只能說是聽過，聽過。”
大爺只當他是自謙，樂呵的說：“現在年輕人對這個有研究的可不多了，喜歡那個大家啊？”
“這......”大爺這個問題給高息問住了，他哪知道這個世界上的什麼戲曲大家，要是說一個梅艷芳，人家應該是連聽都沒聽到過，這不就尷尬了嗎。
“額...我聽得比較雜，倒是沒有什麼太了解的。”
“呦呵，小夥子會唱戲啊？來一段聽聽?”
這時，另外一個大爺在旁邊慢悠悠的晃過來，左手拿着個小老頭標配的匣子，右手上提着一個空鳥籠，一隻翠綠色的百靈鳥停在大爺的肩膀上，好像有靈性似的歪着頭看着高息。
“啊這......”高息有意推辭，他哪會什麼戲曲啊，也就前世聽過幾個比較火的。
“呦呵！現在還有年輕人會唱戲呢啊？少見，真少見。”
注意到了這邊的交談，小老頭們發現了有熱鬧可看，紛紛圍攏過來把他圍在中間，高息現在真切的感受到了什麼叫騎虎難下。
看高息有些猶豫靦腆，
大爺們豪邁的開口教唆着。
“別怯場啊小朋友，來展示展示。”
“就是就是。”
高息汗顏，這純純是一群看熱鬧的。
有一些小小的興奮。
首先是氣氛都烘托到這了，其次高息這個人也有一點小小的人來瘋，人越多他就越感覺內心躁動，一顆顯擺的心無處安放。
“那我就獻醜了？”
大爺們豪氣的擺擺手：“快來吧快來吧，唱的不好也沒人笑話你。”
高息笑了笑，清清嗓子，想着前世聽過的最多的戲。
既然要唱就選個難的唱，又不是唱不了，藏着掖着的多沒勁。
高息站起身子，清清嗓擺開架勢。
也不嬌情，開口就來。
“一見公主盜令箭，不由本宮喜心間”
‘呵！’
大爺們心頭一震。
高昂的嗓音環繞，急促的詞調讓圍在一起的大爺們紛紛提起了精神頭，由衷的在心裏讚揚，這小夥子嗓子真好，調唱的真高，不過就是怎麼沒聽過呢？
還沒給大爺們更多的反應時間，高息繼續唱到。
“站立宮門~”
他用了一個京劇的花腔轉調，拉了一個長音，把大爺們的期待值拉滿。
“叫小番！”
高音一出，把遛鳥大爺肩膀上扛着的百靈鳥都嚇得一機靈，撲稜稜的扇着翅膀飛到旁邊的樹杈上，用樹葉遮住自己的身形。
這裏就不太好處理了，高息前世畢竟也不是專業學戲劇的，那種極具穿透性的唱腔他沒有掌握，不過穿越過來之後他也一直沒落下基礎的嗓音訓練，時日長了還是有成效的，再加上原身過硬的嗓音條件，也是硬拉強混聲拔了上去，一路飆到了G5！
這一嗓子喊的，讓周圍的大爺們只感覺一股涼氣從鞋跟拔到了頭髮絲，那叫一個通透。
就連河對面另一派跳交際舞的大爺大媽們也聽到了動靜，紛紛的向這邊張望。
“好！”
遛鳥的大爺用力的鼓掌，也不在乎自己的小鳥飛到哪兒去了。
“真棒啊！這嗓子，嘿！”
“這放咱那會怎麼也得是個名角兒啊。”
最開始和高息搭話的大爺也早就關上了自己的匣子，跟着人們一起為高息鼓掌。
這麼精彩的唱段的確是少見的很。
高息喜滋滋的對大爺們鞠躬致意，嘴裏念叨着獻醜了獻醜了。
其實他心裏早就笑開了花了，總算有識貨的人了，沒人說唱的娘們唧唧的了。
“嚷嚷什麼呢！大清早的擾民有沒有素質啊！”
河邊的居民樓方向突然響起男人憤怒的咆哮。
嚇得高息一機靈，這一嗓子比他調門還要高。
是個高人。
這是讓高息的兩嗓子生生吵醒的上班族，起床氣裏帶着化不開的憤怒，打開窗戶對着河邊的大爺聚集地大吼。
“一天天的嚷嚷什麼玩意！怎麼還越老越沒素質了！”
高息脖子一縮，看了眼手錶，六點四十，時間的確是有點早。
這事是高息做的不地道，想想人家天天996累的不行，早上還被自己一嗓子擾了清夢，放誰誰都得有脾氣。
“那大爺們哎，我就先走了，也差不多到點了，我這還有點事哈，老哥幾個玩着。”
高息陪着笑說完，趕忙從人堆里扎出去，順着河邊的小路快步遠離，留下一幫大爺們還在回味。
“哎？剛才那小伙唱的是哪段啊？我怎麼沒聽過？”
回過悶來的大爺疑惑發問。
“也是啊，我也真從來都沒聽過哪個戲裏有這麼一段。”
“還真是的。”
“不過唱的是真好聽！”
大爺們開始討論。
“行了行了，老哥幾個就別議論了，等明天小夥子來了問問他不就行了，散了吧散了吧。”
看報的大爺開口驅散了圍在一起的人群，自己依然坐在原處，抖抖放在一邊的報紙拿起來繼續翻看，茶杯遞到嘴邊輕輕抿了一口溫熱的茶水，舒服的長舒一口氣，匣子也沒再打開，嘴裏無意識的哼哼着。
“一見公主盜令箭，不由得本宮......”
大爺疑惑的抬了抬眼皮。
“不由得本宮.....什麼來着？
哎，上歲數了，記性還是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