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第五章
蘇摩與乾達婆站在看台之上,盯着擂台上的兩人,也不禁有些緊張起來。
帝釋天的話音一落,阿修羅王已經攜劍帶着一股灼熱的氣浪迎面而來。他的劍勢凌厲,速度更是驚人。
帝釋天雖未曾料到他方才一副弔兒郎當的模樣,卻能這般迅速的進入狀態,倒早也做好了準備,腳尖點地立時後退,堪堪避開劍尖的火焰。
修羅王彷彿換了一個人般,面上神色瘋狂。帝釋天即便心中把握再大,心下也不禁一凜,收起了輕蔑與惱怒,落地瞬間再次發力向右避開了他的進攻。
阿修羅族不愧是天生的戰鬥種族,而經歷過那場大戰的阿修羅王顯然非常有戰鬥經驗,他的身形詭異,與帝釋天粘得極緊,橫在兩人之間的烈焰之劍好似將那雙眼也點燃起了火焰。
“帝釋天,”他的聲音散在風裏,帶着笑意,“本王已經想好條件了!”
帝釋天聽得對方語氣,心下一沉,冷化出一掌厲風,朝他胸口拍去。
阿修羅王手段自是了得,翻轉掌中的劍柄,掀起一股熱浪,將直衝自己胸前的風劍化解。他這番動作耽擱了片刻,終於讓帝釋天拉開了距離。
阿修羅王並沒有繼續追趕,反而遙遙立着,翻舞了兩下手中的長劍,笑道:“大人,您果然還是作戰經驗不足么?本王手握長劍,而您赤手空拳,自然應該粘身作戰才對。”
他手中的火焰之劍原本乃是上界阿修羅王的佩劍,亦是阿修羅族的鎮族寶器之一,紅蓮之焰。此劍握在上屆阿修羅王手中,曾弒殺六部之王,一時令人聞風喪膽,可見不凡。
帝釋天低頭望了望被燒焦的下擺,挑眉道:“本王如何作戰,想來還不需要你費心。”
站於對面的男子笑聲朗朗,卻少了一些輕蔑,點頭道:“大人說的是,不過,本王可不會再放水,大人可要小心咯,到時候莫怪在下不會憐香惜玉。”
校場人聲鼎沸,卻蓋不住他的聲音。
帝釋天暗哼一聲:像阿修羅王這種自命瀟洒不凡,又以為能掌握別人情緒,還自認高深莫測的人,恰好是她最討厭的。若不是這次來阿修羅界是為了解決兩族矛盾的,她定要好好羞辱他一番。
偏了偏頭,捏去衣角的焦布,她對着對方大聲道:“還請指教!”
阿修羅王來勢甚快,紅蓮之焰彷如一道閃電,攜着雷霆之勢直直衝着帝釋天面門而來。
她記起乾達婆曾說過,阿修羅一族的男子對於自身的力量最有自信的,而速度向來是弱勢,只面前這位似乎並不這麼想。他對於自己的速度自信異常,而她也確定,對方有自信的資本。畢竟,這般速度是她始料不及的。
兩人又對了幾十招,誰也沒有佔到太大的便宜,比武一時陷入了僵局。
帝釋天身形輕巧招式靈活,雖然一直處於下風,卻並無多大損傷,倒是阿修羅王漸漸已經感覺到有些吃力了。紅蓮之焰雖然威力驚人,但消耗也頗大,更何況不是他的本命劍,難以全然掌握。他知道自己必須速戰速決,對方的速度看起來不快,卻總是能在關鍵的時候躲開,可見並非徒有虛名。
帝釋大人未曾盡全力,原本是為了給阿修羅族留個面子,此刻倒是因着這難得的比武起了興緻。過往在善見城能夠比試的除了蘇摩就是乾達婆了,蘇摩雖然不會放水,但總是放不開,乾達婆雖然放得開,但兩人比過那麼多次,早也沒了什麼意思。而這般在眾目睽睽之下真刀真槍堵上尊嚴的比試,讓她莫名的熱血沸騰。
一個還帶着遊戲的態度,一個卻已經拼上了性命。阿修羅族那股狠勁在阿修羅王身上體現得淋漓盡致。他似是放棄了一切的防守,正面迎上。
帝釋天因着對方狠厲迅捷的攻擊和全身的破綻微微皺眉,卻還是及時的側身避開攻勢,輕滑腳尖繞回他身後。但在她反擊之前,阿修羅王卻是早有準備,方才一擊竟不曾用全力,在她繞過自己之後,用着詭異的步伐轉了身,順勢以劍身揮砍而來。
帝釋天方才知道對方是故意賣得一個破綻給她,這番動作一氣呵成,此時後退已然來不及。但她畢竟不是泛泛之輩,以不可思議的速度與姿勢下腰躲過橫掃而來的劍刃。
而阿修羅王的進攻也並非到此為止,紅蓮之焰彷彿擁有生命一般,瞬間便停住了橫掃的氣勢,粘着她的身體劈面而下。
此時這番姿勢,帝釋天無法着力自是進退不得。
阿修羅王的唇角已經勾起了一抹勝利的笑容。
只他的笑容沒有存在多久,就因着那將要後仰跌倒少女嘴角詭異的弧度而僵硬了。阿修羅王做夢也不會想到,竟然有人會用手掌去接紅蓮之焰的劍刃。
帝釋天用凝了三重玄冰的雙掌,空手擋住劍身,以此為軸,逆身翻轉將位置顛換。此間動作只在瞬間,雙掌與那長劍的接合更是短暫,但仍舊有一股錐心的疼痛與灼熱傳進了她的腦中。
阿修羅王立時便明白了此間奧秘,卻仍舊為對方的大膽與驚人的凝法速度驚訝。他自問絕無可能在那般情況下,那麼短的時間內凝出哪怕一個玄冰咒。這位少年帝釋的天賦,法力和膽量在這一瞬間確實折服了他。
帝釋天顧不得手上的傷,在逆轉身位的瞬間,以腳尖踢向持劍之人的手腕。她穿得是一雙輕薄的白鹿皮軟靴,鞋尖卻綴了一塊夔牛之角所制的細密刺片,重若千鈞,乃是難得的利器。
阿修羅王因着方才的驚訝明顯的遲滯了下,帝釋天順利得手,將那紅蓮之焰凌空踢出。
只此時,她的招式已老,只倉促間翻身拉開距離。
阿修羅王感受到手腕的劇痛,為自己在比武過程中的分心而懊惱,反應卻是不慢,只不過不是對着帝釋天。長劍脫手的瞬間,他便俯身追劍,在對方落地瞬間,那把帶着火焰的長劍已然又握在了他的手中。
他明白得很,帝釋天還未用盡全力。單單從她凝咒的速度來看,她若是有心,在攻防之間隨隨便便念出幾個法術來擾亂自己的進攻,怕也夠他焦頭爛額的了,但她沒有。她與他一樣,用的是阿修羅族最擅長的攻防戰。
若是他的手中握的不是紅蓮之焰,這場比武怕是早也結束了。
帝釋天緊了緊握着的拳頭,遠遠望着用左手握着劍的人。她知曉對方心底已經有數,扯了嘴角露出了輕蔑的神情。
既然要折服對方,自然要從他們最自信的地方來羞辱。阿修羅是天生的戰士,對於需要冗長吟唱念誦的法術向來不屑,而一般情況下,他們的進攻幾乎讓別人施展不出法術——除非已經能夠做到迅速默誦的地步。
但即便是默誦,真要做到一心二用還能瞬發出法術的人,六界加起來也不超過雙十之數。
“呵,呵呵呵,”阿修羅王直直盯着帝釋天半晌,突然輕輕笑了起來,既而笑聲越來越大,“哈哈哈,帝釋天大人,本王如今越發確定自己的要求了。”
這般人物,才不愧是須彌山之主。他為自己之前的輕視感覺到慚愧,卻湧起了更多的豪情。阿修羅族沒有認輸兩字,即便面對必輸的比試,他仍舊會奮戰到底。
帝釋天倒是被對方的態度弄得有些呆愣,只不曉得他到底想到什麼要求,竟然能讓他笑成這般,只暗中催動真氣粗略的修復雙掌的灼傷。
“大人!”阿修羅界的王者笑得越發狂妄,他真的是對這位年輕的帝釋大人起了心思,朗聲對着她道:“若是本王贏了,請您下嫁於我。”
帝釋天不可思議的看着那個幾乎不知羞恥兩字怎麼寫的男阿修羅,在經歷了一萬年前被擄的屈辱之後,第一次氣得這般失了理智。
眼前這人已經超越無念那混蛋,成為了她最討厭的人了。
她第一次主動進攻,傾身向著他攻去。現了冷笑,問他:“你有這個本事么?”
帝釋天猛然提快的速度讓左手拿劍的阿修羅王一時難以招架。他原本只以為對方只是留了一手,卻不想竟是連速度都有所保留。趁着他的瞬間恍惚,帝釋天已然到了他身前,此刻他再想防備卻因這位大人過於靠近而難以動作。
帝釋天仍舊是赤手空拳,趁勢起掌推出,在碰到他胸口前,化掌為拳,以中指指節扣向他的氣海。
阿修羅王退得狼狽,雖是最終避開,未曾實打實的挨了對方那用真氣催着的暗勁,卻仍舊溢出一口血來。
他堪堪避開最勁道的攻擊,速度計算得很好,故而雖是狼狽,卻仍舊在笑,直盯盯的望着這意氣風發的少女,似乎想要開口說什麼。
“白痴。”須彌之主終於厭倦了這種遊戲,面無表情又咬牙切齒的吐出兩字。
憑空出現的金剛杵讓阿修羅王的臉上出現了幾近驚恐的神情,他知道那是什麼,也明白它的威力。但他沒有想到,這原本應該不存在的金剛杵竟然會出現。而當那三千之力全數降於他的左肩之上時,巨大的聲響讓整個校場瞬間安靜下來,地上猙獰的裂紋以躺在地上的阿修羅王為中心,如蛛網一般散佈於整個擂台上。
帝釋天原本的目的只是堪堪贏過他,這般起碼能給阿修羅界留些面子,以後再說話也不必太過僵硬。可對方那句話,委實讓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怒氣。她凌在空中,低頭望着躺在地上的人,哼聲道:“阿修羅王,你覺得,勝負已分么?”
此時,原本熱鬧異常的校場,安靜的幾乎能聽到針掉到地上的聲音。
“哈,哈哈哈,”阿修羅王實乃是不見棺材不掉淚之中的佼佼者,對於越是艱難的挑戰越是有興趣,這般嚴重的傷勢他竟還能一邊瘋狂笑着,一邊搖搖晃晃的站起身來。那左肩幾乎整個碎掉,手上卻依然握着劍。他不顧身上噴涌而出的鮮血,朗聲道:“帝釋天,本王定然要娶你為妻!”
“大膽!”
若說方才那句話只是讓帝釋天失控得提前將金剛杵祭出,想要讓他得到教訓,如今這般肆無忌憚的,幾乎是讓全部人都聽到這種羞辱於她的話,已經讓她起了殺心。
阿修羅族?
她帝釋天今日,必然要讓他們顏面無存!
提杵再一次攻向那幾乎已經站立不穩的男人。
阿修羅王身受重傷,速度更是比方才下降了很多,勉強側肩避開杵尖,右手再次接過了左手中的長劍,向對方的腰間刺去。
他雖然死撐,帝釋天卻能明顯的感覺到那劍上幾乎沒有了溫度。在她騰空避過那劍尖之時,阿修羅的聲音再一次在耳邊響起:“你果然配得上本王。”
帝釋天不再理他,只輕抖手腕,左掌之中的長杵瞬間旋轉,凌空祭出金剛杵,雙掌翻出招祭結印。
阿修羅王的態度還算從容,格擋住被她控制着的長杵,伺機而動。
帝釋天既已經下了決心要給他一些教訓,自然不再留手,合掌收攏最後的結印。與阿修羅王對峙着的金剛杵分作千萬根細小的長針,以暴雨之勢朝着他而去。
阿修羅王臉上笑容乍現,暴喝一聲,不顧那細密的針雨,突然舞起那帶着火焰的長劍,腳下踏起了繁複而優雅的舞步,竟然在那針雨之中防備的滴水不漏。
此時的他不像是一個阿修羅,而更像一位舞者。
而帝釋天已經看出,那是傳說中的阿修羅劍法,婆娑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