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3 章 第七章
凝歡守在床前,擔憂地望着墨焰。
昨日看到那番異象，墨焰流下血淚后便昏睡不醒。凝歡守了母親一天一夜，但墨焰絲毫沒有轉醒的跡象，令她十分憂心。
“舅舅,母親究竟是怎麼了？”
隨軍而來的巫醫沒沒找出病因,阿修羅王已打算今日把妹妹先送回阿修羅界,好好醫治休養。
“你母親只是太累了，凝歡不用擔心。”阿修羅王摸了摸外甥女的頭，安慰道,“舅舅送你們先回阿修羅界，讓族裏最好的醫官給你母親醫治。”
凝歡噘嘴道：“可我還沒為母親打下善見城。”
“你之前已立下大功,待舅舅打下善見城,一定第一時間去接你們。焰兒如今身體不好，你要陪在她身邊,對不對？”
凝歡略一思考,點了點頭。
“嗯，我要陪着母親。”
阿修羅王面露欣慰,正要招人進來,外頭卻突然想起了一陣號角聲。
“北門敵襲！！！”
攻打下北方二城之後，阿修羅繼續向前進發，駐守在兩城裏的是夜叉與羅剎。帝釋天一直避而不戰,故而在打下二城之後,墨焰便帶着凝歡在此休整。
阿修羅王聽聞哨兵的傳音,臉色大變,一邊拔出佩劍向外衝去,一邊對着凝歡道：“看好你母親,舅舅去看看。”
凝歡面露堅毅,隨手一招，一冊金光閃閃的經書便憑空出現在了她的手中。
“舅舅，我也去。”
“不準胡鬧。”阿修羅王快出門了才發現身後綴着一個小尾巴，大手一提將她扔回了房間，“你就在此耐心等待，等舅舅凱旋而歸就送你和你母親回去。”
凝歡一骨碌滾回了屋內——她修為雖然比起同齡人來說不差，使用般若波羅蜜多心經更是能抵得上千軍萬馬，但一對一的情況下，與阿修羅王等人還是有不小差距。
“舅舅！”
外頭喊殺聲已震耳欲聾，阿修羅王衝出房門便騰雲而起，對着一直守在門口的護衛大喊道：“你們保護好焰兒和凝歡。”
須彌山守軍已將近一個月不曾主動出擊，但阿修羅王並未放鬆警惕。阿修羅族與修羅的主力部隊對峙着，稍有風吹草動，後方必然會在第一時間知曉。
這一次須彌山守軍能從北方偷襲定然是繞了遠路，也一定不是主力部隊。阿修羅王並不怎麼擔憂這次襲擊，修羅王是個無法上戰場的軟腳蝦，前線需由乾達婆王和迦樓羅王坐鎮。
其他須彌山有名的將領此時也深陷泥沼，各自為戰，自顧不暇，沒有一位能統領守軍攻破兩城。
至於帝釋天，他聽說對方天人五衰已至後期，根本無法率兵打仗。想來這一次襲擊是想要聲東擊西，引他前線主力回防。
可惜這帝釋天等人沒有料到，他今日恰好在此——他定要讓這群人有來無回！
凝歡被舅舅丟回房內，鬱悶異常，苦着一張小臉坐在床邊，委屈地對還未醒來的墨焰道：“母親，舅舅還是拿我當孩子，您明明說我已經長大了。”
她自然沒有收到來自沉睡母親的安慰，只得一邊玩耍着手中的般若波羅蜜多心經，一邊繼續在房中發獃。
可是外頭的動靜一直沒有平息，而且有愈演愈烈之勢。凝歡總歸是在戰場待過一段時間，漸漸便察覺到了不對。
她只從聲音的便能判斷出，戰場正在向這邊推移。
凝歡眉頭一皺，幾下便從床邊躥到了門前，一邊打開房門，一邊高聲喊道：“舅舅！”
阿修羅王的修為高出他人一大截，凝歡又是在他身邊長大，對他的威壓極其熟悉，還沒見到人便已喊出了聲。
阿修羅王果然正在向這邊飛來，只不過灰頭土臉，十分狼狽。他身邊幾個散兵殘將，看起來也是異常落魄。
“你們幾人速速帶焰兒兩人離開！”阿修羅王看到凝歡，高聲命令一直守在門邊的將，“我去拖住帝釋天，你們從南門走！”
阿修羅王這段時間在戰場上所向披靡，凝歡還是第一次看到他這般狼狽，不禁萬分驚訝。
“舅舅，你怎麼了？我去幫你！”
凝歡年紀雖然不大，但自小在阿修羅族長大，沾染了阿修羅好勇善斗的脾性，打起仗來十分勇猛，更有一股子天不怕地不怕的兇悍之氣。
“凝歡快走！”
阿修羅王確實沒有料到帝釋天如今還能有這般不可抵擋之勢，但他怕的不是與帝釋天戰鬥，而是被帝釋天找到墨焰和凝歡。
不知為何，帝釋天像是知道兩人就在此處一般，認準了這個方向突破。丟了城池、吃了敗仗事小，若是再次丟了妹妹，再連帶着一個外甥女，那他就真的愧對已逝的父王了。
幾名護衛聽到阿修羅王的命令，其中一人早已沖入房內抱起墨焰，另外幾人想帶凝歡離開，凝歡卻突然臉色一變，定睛望向阿修羅王身後。
只見遠處一道白影如同閃電般劃破天際，那些夜叉族、羅剎族的士兵像是螻蟻一樣被衝撞開。
同時變色的還有阿修羅王，他見護衛已經開始行動，再不遲疑，一個反身向著那道人影衝去。
“帝釋天，納命來！”
凝歡此時已能看清來人的容貌，一聽帝釋天的大名，立即面露興奮。手中高祭般若波羅蜜咒，腳下祥雲頓生，一邊飛向帝釋天，一邊學着舅舅大叫道：“帝釋天，納命來！”
幾個護衛根本抓她不住，紛紛撲了個空，眼見凝歡以驚人的速度向著阿修羅王兩人靠近。
阿修羅王正與帝釋天打得難分難解，察覺到凝歡靠近，不禁面露焦急。
他與帝釋天多年不曾交手，過往雖屢戰屢敗，但今次聽聞對方已然深陷天人五衰的虛弱之中，本以為勝券在握，根本沒料到她竟然擁有更勝往昔的戰力。
要知道受種族與天賦所限，大部分天人在到達巔峰以後便是想再精進一分也是難如登天，這點便是帝釋也不例外。
阿修羅族唯一突破這一桎梏的就是墨焰，阿修羅王一直以為除了妹妹以外再無他人做得到，卻沒想到這一位“無中生有”的帝釋天竟能恐怖如斯。
他與帝釋天纏鬥，只勉力支撐了半刻便覺力有不逮，又因擔憂凝歡，一個分神頓時落了下風，被帝釋天一杵正中胸口，立即身形倒飛。
凝歡恰在這時趕到，雙手一托經文，口中疾聲念咒，一道金光向著帝釋天劈出。
她自小在母親的教導下修鍊密咒，深知其威力無窮，對這一擊信心滿滿。
卻不想帝釋天不避不退，長杵一伸，杵頭引雷般接住了射來的金光。
威勢強大的光芒瞬間沒入帝釋天的身體，就像是從來不曾存在過一般。
凝歡看得目瞪口呆，一時忘了動作，帝釋天卻有如神助，速度竟比之前還快了一些，一個閃身便移到了凝歡身前。
“你叫什麼名字？”
她聲音溫和，全然不像是在戰場之上。凝歡終於反應過來，連忙雙手掐訣，將經文擋在胸前，身體向後倒飛，大聲道：“我叫凝歡，別以為你是我母親我就會手下留情！”
帝釋天微微一愣，既沒想到墨焰會給孩子取這個名字，更沒想到她竟然會告訴孩子身世。
她這一愣只在片刻之間，身體早已隨着戰鬥的本能追上，與凝歡幾乎近在咫尺。
“這句話我還給你，別以為你是我的女兒，我就會手下留情。”
兩人說話之間並未有所接觸，只有凝歡催動經文又射出了兩道金光。
帝釋天從容應對，盡數收下，含笑問道：“你的功法是誰教的？”
凝歡見自己向來無往不利的寶器對帝釋天沒有絲毫作用，心下不禁有幾分慌亂，連忙呼救道：“舅舅！”
阿修羅王被剛才那一擊撞得飛進牆中，這會兒才剛剛趕到，手持長劍挺身擋在了凝歡面前。
“你的對手是我！”
強大天人之間的戰鬥，他人是沒有插足餘地的，修為相差太多，便是被氣勁刮到也可能危及性命。
凝歡有般若波羅蜜咒護體，其他人卻沒那麼幸運，只得遠遠避開兩人的混戰。
帝釋天微微皺眉，手中長杵飛轉，幾息之間便與阿修羅王過了數百招。阿修羅王已催動阿修羅族秘法，戰力倍增，卻仍只是和帝釋天打了個不相上下。
凝歡得了喘息的機會，在後頭高聲道：“舅舅，我來助你！”
說著便手指翻飛掐訣念咒，經文在她頭頂繞過一圈，直直向著帝釋天飛去。
與之前的攻擊不同，這一招不止是被攻擊者能感受到其中所蘊含的威力，便是遠遠看着的人都能體會到這之中的恐怖力量。
“滅！”
凝歡大喝一聲，經文之中似是躥出一條金光天龍，直衝帝釋天而去。
帝釋天這一回不僅不閃不躲，而且還挺身向著光龍迎去。
眾人只覺眼前一花，帝釋天的身影盡數淹沒在了那條來勢洶洶的巨龍之中。
阿修羅王得了空檔，為避免受到波及已經遠遠逃開，順便抱着侄女飛退。
凝歡被舅舅抱在懷中，目光卻仍死死地盯着光柱，幾乎忘記了呼吸。
她知道，有哪裏不對。
母親教她的經咒雖然只能叫人失去行動能力，但威力極其巨大，若是別人中了此招一定早已從空中跌落，又怎麼可能一直沐浴在金光之中呢？
“開！”
她沒有疑惑多久，隨着帝釋天的一聲大喝，金光盡數退去。
白髮綠瞳的帝釋仍凜然地站在空中，衣袂隨風飄舞，看起來自在瀟洒。
她的手中，此刻正握着一直被凝歡使用着的般若波羅蜜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