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 第19章
盛夏的夜風徐徐吹過,仍舊令人煩悶的很。月色倒映在廊橋下的潺潺溪流上,泛着銀白的光。
迴廊的六角空窗后,牆隅邊站着兩個人,背着光,低聲交談。
“主子不找你,你竟也不出現,怎的,當真不管桃夭的死活了?”
說話的人正是沈承徽的貼身宮婢玲瓏。
自打前日殿下再次留宿毓秀宮,沈承徽等了唐蓁兩日,竟都沒等來她的消息。
這才按耐不住,遣了玲瓏主動來尋。
唐蓁面露難色。
“承徽娘娘也太心急了些,奴婢這兩日正想着找機會來回話。”
其實是她還未思量好,是否要將殿下同蔣承徽的真實情況告訴她。
“廢話少說,主子只問你,蔣承徽是不是對殿下使了媚術?你可有見到?”
此話一出,唐蓁差點兒笑場。
這沈承徽是覺着所有人都同她一般,愛用這等下做的手段。
不過,這倒令唐蓁起了個不甚厚道的念頭。
她假意猶豫片刻,才道:
“奴婢在外頭,只聽得殿下同蔣承徽似是非常……開心,殿下對蔣承徽也很是關懷,晚膳還未用完,就將奴婢遣了出去。”
玲瓏聽完牙都快咬碎了。
心裏頭暗罵道:果然是個狐媚子!
她瞪了唐蓁一眼,提醒道:“往後主動點兒,別等着主子來找你,若再有下次,保不準桃夭還有沒有好日子過。”
玲瓏說完轉身想走,卻是被唐蓁叫住。
“玲瓏姐姐,桃夭還好嗎?”
玲瓏不耐地蹙眉,語氣不佳:“你若辦事得力些,她日子便也好過些。”
唐蓁莞爾一笑,只道“自然”。
“承徽主子要奴婢做事,奴婢不敢不從。可主子既要奴婢忠心,是不是也得讓奴婢瞧瞧桃夭,瞧見了也好安心當差。”
“怎的,你這是不信主子?”
“自然不是,只是奴婢許久未見桃夭,實在是不放心。”
玲瓏耐心耗盡,瞥她一眼,“行了,知道了。”
眼看着玲瓏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唐蓁臉上的笑容逐漸淡去。
她心裏頭煩躁得緊,沈承微難纏,偏生她還沒能力護住桃夭,只得受人鉗制。
小心着返回素清堂,唐蓁見當值的守夜太監仍在打盹兒,還時不時發出輕微的鼾聲,便惦着腳尖穿過正殿,往後頭去。
內室裏頭無甚動靜,唐蓁的心漸漸放了下來。
貓着身子回到耳房,推門而入,剛鬆了口氣,卻是被門后的男人嚇了一跳。
“啊。”
宋辭冷着臉,好整以暇地盯着她。
唐蓁伺候他這些日子,除了遇到棘手的公務,還沒見他這般冷峻的臉色。
“殿下,殿下怎的來了?”
她慌了。
許是原就做了虧心事兒,還添油加醋地詆毀了他一番,眼下心如擂鼓,一顆心跳到了嗓子眼兒。
宋辭沒說話,只邁步朝她走來,那雙深邃的黑眸緊盯着她。
直到進無可進,宋辭才倏地停下,居高臨下地睥睨她,沉聲道:
“你去哪兒了?”
唐蓁只覺周遭的氣溫低了好幾度。
男人渾身泛着陰沉,氣場凜冽,清雋的俊臉在夜色下更是好看,薄唇緊抿,桀驁不恭。
唐蓁沒敢抬眸,低頭回道:“奴婢方才去如廁了。”
“是么?”宋辭反問,顯然不信。
“怎麼不看着孤說?”
他氣息溫熱,隱隱呼在上頭,唐蓁只覺着身子顫慄,頭頂上那些個小絨毛也立了起來,引得她不自在。
“殿下……您離的奴婢太近了。”
唐蓁渾身發軟,連着這管嗓子也比平日更綿軟了些。輕聲輕氣的,瞧着真是老實,可那斂下的眸子卻是不停轉動着。
她向來不會撒謊,此時臉紅到了脖子。
“唐蓁,你心虛什麼?嗯?”
男人尾音微翹,聽着很是惹耳,眸子竟是一瞬不瞬的,打量着她的反應。
唐蓁緊張得冒汗,手緊緊攥着衣襟,穩了穩心神。
“奴婢哪有心虛,殿下連奴婢如廁都要管嗎?”
這話聽着有些脾氣,卻無意中給唐蓁壯了壯膽。
宋辭偏頭,謔笑聲:“唐蓁,你是不是覺得孤不會罰你?”
“奴婢不敢。”
他見死不救的時候還少嗎?
“你如廁,需要走出孤這素清堂?”
唐蓁眸子圓了一圈,抬頭望向他。
四目相對,只見他的目光如冬日裏的寒風,涼薄肆意,像是要將她看穿。
沒想到,竟還是被他看到了。
要說宋辭,一個在戰場上都能殺伐決斷、刀光劍影的太子,這些年暗地裏想要給他使絆子的人不少,倘若他連這點兒事都端倪不出,怕早沒命在這個位置上了。
更何況他周身還有唐蓁不知道的暗衛。
故此,她的一舉一動,皆在男人掌握之中。
宋辭見她眼底驚詫,不禁冷笑一聲。
他抬手,捏住唐蓁的下頜,一字一句道:
“孤這人最不喜的就是被人騙,再給你一次機會,說是不說?”
唐蓁不知該不該向他坦白,只這一次便被逮了個正着,接下來還怎麼同沈承徽陽奉陰違下去?
見她不語,宋辭似是徹底沒了耐心,手上力道緊了幾分,掐的唐蓁生疼。
“還不說?”
陡然被扼制,唐蓁呼吸都變得困難起來,眼圈兒發紅,隱隱泛着水光。
這雙如小鹿般澄亮的眼眸望着他,竟莫名生出了幾分明艷。
宋辭眼神忽閃,有些不太相信。
“殿下弄疼我了……”
唐蓁還真哭了。
她心裏頭委屈的很,平素最怕的就是疼,更別提這宮裏頭所有人都喜歡找她的麻煩。
唐蓁這眼睛哭起來,就更勾人了幾分,明明是她有鬼,宋辭卻猶豫起來。m.
整得跟他欺負她似的。
須臾,男人到底是堪堪鬆開手,“你哭什麼?”
“你們都找我事兒,我只想好好地呆在宮裏當差,你們就是不讓我好過……”
宋辭蹙眉,無奈道:“好好說話。”
哪有那麼多你們?
“我……”唐蓁想想不對,又道:
“殿下當奴婢這麼晚出去做什麼,還不是殿下你的承徽,威脅奴婢,讓,讓奴婢將殿下的事回稟給她,奴婢也不想,可奴婢能說不嗎?”
這倒讓宋辭意想不到。
被她不住的哭聲整的心下煩躁,宋辭冷聲道:
“不準哭!”
唐蓁先是被嚇了嚇,停了幾秒,緊接着更是大聲地哭了出來。
宋辭頭疼,亦不知如何回應,他按了按太陽穴。
“今兒晚了,你冷靜冷靜,有事明天再說。”
說罷,他快步走出耳房,逃似的回了內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