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義城7
藍景儀沒再管金凌，把結界撤除之後，便關注着魏無羨那邊的情況。
這時，大門“嘭”的一聲被撞開，鬼將軍溫寧和那宋嵐從裏面飛了出來，藍景儀他們看着溫寧他們從他們身邊飛過，到不遠處打鬥起來，而眾世家子弟已躲進了屋邊另一間店鋪，伸着脖子看得目不轉睛。拂塵、鐵索、長劍，叮叮噹噹，火花四濺。只覺這兩具凶屍相鬥真是兇悍無比，招招狠辣，拳拳到肉，若是兩個活人這樣對打，早已缺胳膊少腿、腦漿爆裂了！
“景儀，你什麼時候貼了符的？”
在發現溫寧他們當自己不存在一樣，於是藍思追他們走到一旁的屋檐下面站着，在身上摸出一張符籙，開口道。
藍景儀：“你猜？”
藍思追：“不猜。”
“好吧，就剛剛結界撤除的時候。”
在藍景儀話音剛落的時候，魏無羨從房子裏面跑了出來，眾世家弟子看見魏無羨從裏面出來之後就圍了上來。
魏無羨粗略的看了一下，就發現藍景儀幾人不在，於是就問了出了。
“景儀、思追還有金凌幾個呢？”
“在這呢，在這呢。”
藍景儀撕下符籙，跑到魏無羨身旁站好忽然，四面八方傳來擦擦的腳步聲。
長街盡頭，越來越多，已開始人影憧憧。
若是只有魏無羨和藍忘機兩個人，倒也不難辦。再加一個溫寧，也不礙事。可還有這麼多活人在，一旦被大批走屍包圍，插翅亦難飛。正在魏無羨思緒急轉考慮應對之策時，那陣清脆的“喀喀”、“噠噠”的竹竿敲地聲，響了起來。
是那名盲眼、無舌的少女陰魂來了！
當機立斷，魏無羨道：“走！”
金凌道：“往哪兒走？”
魏無羨道：“跟着竹竿響聲走。”
藍景儀：“別廢話，跟上啊！”
魏無羨道：“對，就是跟着她走。你們進來之後這個聲音就一直跟着你們吧？你們往城裏走，卻被她一路在往城門外帶，遇到了我們，她當時是在趕你們出去，是在救你們！”
那忽遠忽近、詭異莫測的竹竿敲地聲，則是她用來恐嚇入城活人的手段。但恐嚇的本意，卻不一定是壞的。至於魏無羨當時踢到的一顆陰力士的紙人頭，很有可能也是被她拋在那裏、提醒和驚嚇他們的。魏無羨又道：
“而且昨晚，她明顯是要告訴我們什麼，表達不了。但是薛洋一來，她就立刻消失了。很有可能，她是在躲避薛洋，總之，和他絕不是一夥的。”
金凌沉默了一會，沒說什麼，跟了上去，其他家族子弟看見藍家小輩和金凌都跟了上去，也跟了上來。
跟着竹竿聲走了半柱香不到，轉了好幾次彎，那聲音忽然在前方戛然而止。魏無羨伸手攔住身後的少年們，自己往前走了幾步，一座孤零零的屋子佇立在越來越濃郁的妖霧之中。
“吱呀——”
屋子裏的門被誰推開了，沉默地等待着這群陌生人的進入。
魏無羨直覺裏面一定有什麼東西。不是兇險、會殺害人命的那種，而是會告訴他一些事、解答一些的謎團的東西。
他道：“來都來了，就進去吧。”
他抬起腳，邁進了屋子，一邊適應着黑暗，一邊頭也不回地提醒道：
“注意門檻，別絆着了。”
一名少年就險些被高高的門檻絆了一下，鬱悶道：
“這門檻怎麼做的這麼高？又不是寺廟。”
魏無羨道：“不是寺廟，但是，也是一個需要很高門檻的地方。”
三三兩兩，陸陸續續燃起五六張火符，搖曳的橙黃色火光，照亮了這間屋子。
地上散落着鋪地的稻草，最前方有一張供台，供台下橫着幾隻高矮不一的小板凳，右側還有一個黑洞洞的小房間。除此之外，還擺了七八口烏黑的木棺。
金凌道：“這裏就是那種義莊？停放死人的地方？”
魏無羨道：“嗯。無人認領的屍體、擺在家裏不吉利的屍體、等待下葬的死人，一般都會放到義莊來。算是一個死人的驛站吧。”
右邊那個小房，應該就是看守義莊的人的休息處。
藍思追問道：“莫公子，為什麼義莊的門檻要做得這麼高？”
魏無羨道：“防屍變者。”
藍子陵道：“做個高高的門檻，能阻止屍變嗎？”
魏無羨道：“不能阻止屍變，但是有時候能阻止低階的屍變者出去。”
他轉身站在門檻前，道：“假設我死了，剛剛屍變。”
“別說喪氣話，假如都不行。”
沒等魏無羨說完，藍景儀直接打斷了魏無羨的話。
魏無羨無奈接着道：“好好好，那人死後不久，剛剛屍變，才屍變不久，我是不是會肢體僵硬？很多動作都做不了？”
金凌道：“這不是廢話嗎？連走路都走不了，邁不動腿，只能跳……”
說到這裏，他立刻恍然大悟。魏無羨道：
“對了。就是只能跳。”
他併攏雙腿，往外跳了跳，但因為門檻太高，每次都跳不出去，腳尖撞上門檻，世家子弟們見了大感滑稽，想像一具剛屍變的屍體這樣努力地往外跳，卻總是被門檻擋住的模樣，都笑了起來。魏無羨道：
“看到了吧？都別笑，這是民間的智慧，雖然土，看起來小兒科，但用於防低階的屍變者，的確行之有效。如果屍變者被門檻絆倒了，它摔到地上，肢體僵硬，段時間內也爬不起來。等它快爬起來了，要麼天快亮雞快打鳴了，要麼就被守庄的人發現了。那些不是世家出身的普通人能想出這種法子，挺了不起的。”
“那她帶我們過來這樣要幹嘛？既然不帶我們出去，那就是有事咯？”
在魏無羨說話的同時，藍景儀就在周圍轉了一圈回來，順手佈置了一下結界，轉頭看向魏無羨道。
話音剛落，那名少女的陰魂便倏然出現在一口棺材上。
之後藍景儀就看着魏無羨提出要共情，要求金凌拿他腰間的清心玲做暗號，而金凌沉默了一下，點頭同意了。
為此魏無羨還驚訝了好一會。
在魏無羨共情的這段時間裏，藍景儀從乾坤袋裏拿出空白符籙繼續書畫起來，藍思追站在藍景儀身旁看着藍景儀畫符。
“叮叮”“叮叮”的聲音傳來，這是金凌搖動清心玲的聲音。
藍景儀收起符籙走向魏無羨那邊，聽到魏無羨那句“薛洋必須死”。
漫天迷眼的妖霧裏，阿箐的竹竿喀喀，在前方為他帶路。兩人一鬼行得飛快，迅速找到了那邊酣斗之處。
在義莊內，藍景儀錶示自己在薛洋身上設置了符籙，可以在遠處操控一下符籙為理由，跟了上來。
“在前面，魏前輩小心些，星辰你拿着防身，我會離你們遠點的，我會看時機操控薛洋身上的傀儡符。”
“那好，你就再這吧。”
魏無羨情急之下沒有聽清藍景儀說的稱呼，在安頓好藍景儀之後就跑到藍忘機那邊去了。
避塵冷靜從容，穩佔上風，降災卻狂如瘋狗，倒也勉強能扛住。再加上白霧駭人，藍忘機視物不清，薛洋卻在這座義城生活了許多年，也和阿箐一樣，閉着眼也對道路了如指掌，因此僵持不下。
藍景儀在自己周圍設置了防禦法陣之後，閉上眼睛，用耳朵聽聲音，觀察戰局，在聽到魏無羨喊出“刺竹竿聲響處”的時候，便點燃符籙，直接控制薛洋的行動。
原先薛洋在迷霧之中如魚得水，可藏匿還可偷襲，現下不得不分出心神來對付阿箐。他猛地向後甩手擲出一張符篆，而就是這一分神，薛洋覺得身上一僵，避塵刺穿了他的胸腔！
這一劍，命中要害。阿箐看着薛洋被刺中之後一動不動的，知道剛剛那個小少年說的傀儡符救了自己，連忙遠離了薛洋，魏無羨拋出了一隻空蕩蕩的鎖靈囊，讓它去吸收阿箐的魂魄。
血液噴涌而出，魏無羨的四周頓時血腥氣四溢，前方朦朧的白霧裏有一片似乎被染成了紅色。
儘管仍是沒有發出呼痛聲，但有重重的膝蓋落地聲傳來。
薛洋似乎失血過多，終於走不動，跪倒在地了。
這時魏無羨覺得手中的劍顫動，一道劍光閃過，星辰便朝着薛洋的方向而去。
同時藍忘機再召避塵。正準備下一劍直接將薛洋頭顱斬落，正在此時，白霧中卻突然冒起衝天的藍色焰火！
傳送符的火光！
魏無羨目光一凝，心知大事不好，顧不得霧中兇險，沖了過去。
血腥氣最濃重之處，地上滿是斷臂后噴出的濕漉漉的鮮血。
然而，薛洋的人影卻不見了。
藍景儀走了過來，看着魏無羨在和藍忘機談話，便伸手召回星辰，正打算過去和藍忘機說一下，結果看到星辰的劍上吊著一個乾坤袋……
“那……那個，含光君，你們說的陰虎符該不會是這個吧？”
藍景儀提着星辰走了過來，手上拿着一個乾坤袋，表情有點扭曲的開口問道。
魏無羨從藍景儀手中接過乾坤袋，翻過來倒了倒，一枚陰虎符從乾坤袋裏掉了出來。
藍忘機“……”
魏無羨“……”
魏無羨和藍忘機終於想起一路上被藍景儀運氣加持所支配的恐懼了。
“景儀，你上輩子一定是個錦鯉。”
“不，是人，別擅自開除我人籍，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