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桃色流言
很快,村長和其他幹部們都到了,村民也全都到齊。
人頭攢動,日頭逐漸升起。
穿着翻領工裝的中年男人站在土坡上發話,那是村長鬍富強,“同志們,年關將至了,眼看咱們今年的任務馬上就要圓滿完成,現在是關鍵時刻,不允許任何人掉鏈子!希望大家鼓足勁加油干!”
“好!”
“加油干!”
掌聲如雷,群情激奮,村民不懂任務指標,他們只知道工作幹得好,那年底就能多分點物資。對於條件不怎麼好的人家來說那就是救命的稻草,全家老小都指着年底分發的那波吃食。
種冬小麥,賀祁被分配了二十壟地,一天之內要全部弄完。
從領農具開始一直到現在,林杏兒的嘴都是撅起的,不高興,太不公平了!她跟賀祁就兩個人,憑什麼給他們分配這麼重的活?王翠花家一共三個成年人,結果他們只用顧十壟地……
“怎麼了?”賀祁自然地接過她手裏的鐵鍬。
“這麼多活怎麼幹得完?”林杏兒家在溪安村,那邊條件好一些,加上林家跟那邊的村幹部關係好,所以在干農活方面她從來沒什麼經驗。
男人緊繃的臉不自覺地放鬆,“不是還有我呢嗎,別擔心,不用你幫忙。”
林杏兒俏臉一紅,嫩生生的臉蛋從粗布頭巾里冒出來,“那怎麼行!我,我就是抱怨一下……”
嬌小的身子跟在賀祁旁邊依葫蘆畫瓢揮舞鐵鍬,腳下的泥土不斷翻起,濕潤的土腥味帶着草木香泛上來,一下又一下滿是生機。
男人偏頭一看凌厲的眉間皺起,林杏兒鋤的地凹凸不平,種子播下去鐵定活不成。
“是這樣。”賀祁放下手裏的活,長長的手臂從背後圈住她,大手控制力度,調整她的動作。
他的袖子挽到手肘處,露出小麥色的結實手臂,肌肉勻稱發達,隨着鋤地的動作彰顯力量與美感。
林杏兒在他懷裏有些拘謹,但人家只是單純在教學,她這般扭捏倒顯得心裏有鬼。悄悄抬眼,目光所及是男人流暢利落的下頜線和高挺筆直的鼻樑,英俊異常。
突然,鷹眸緊縮,賀祁偏頭一看,他們身後不知什麼時候多了一個人。
“賀、賀大哥。”胡婠婠壓下緊張的情緒,都怪這個男人的氣場太強了。
“我爹爹讓我來給大傢伙送水。”
賀祁若無其事地繼續幹活,“不用,我們自己帶了。”
林杏兒也不想搭理這朵心機村花。
胡婠婠僵在小路上,死死揪着手帕。怎麼才短短几天時間,林杏兒那個蠢貨就跟賀祁那麼好了?
賀祁可是她飛上枝頭的最大跳板,就算有老婆又怎麼樣,她一樣能把這個牆角撬過來!胡婠婠自詡堪破天機,不可能鬥不過林杏兒這種無知村婦。
一直等到中午,眾人三三兩兩聚在一起休息。這片地離村子有些距離,來回要接近一個時辰,有這時間還不如補個覺,所以大家都帶了飯在現場吃。
賀祁去了溪邊洗臉,林杏兒獨自坐在樹下拆着食盒。
“杏兒妹妹,我這兒有今早現做的鮮肉包,咱們一起吃吧。”胡婠婠帶着甜美的笑湊近,奸詐的目光來回審視着林杏兒手腕上的白玉鐲子,她有預感,那東西不簡單。
林杏兒軟硬不吃:“不用了,我家男人說了不能隨便占別人便宜,再說我們帶的飯也足夠了。”
“呵呵,是嗎?那好吧。”胡婠婠本來就有些肉疼,這可是用精瘦肉做的餡兒,她自己都沒吃幾口呢。鄉巴佬就是鄉巴佬,不識貨而且腦子還笨!
林杏兒自顧自取出午餐,絹帕包着一塊玉米饃饃。胡婠婠眼露嫌棄,嘴上卻熱絡得很,一副知心姐妹的樣子:“對了杏兒,你跟趙逸現在到底是怎麼回事兒啊?”
“他?一個二流子,要不是你介紹我們認識,我是絕對不會多看他一眼的。”
“怎麼會……之前你不是跟他關係挺好的嗎?”胡婠婠着急了,難道趙逸根本就沒有勾搭上林杏兒?
“他想勾引良家婦女,還企圖發賣我的家人,我恨他入骨,怎麼可能跟他關係好?”林杏兒坐直身子居高臨下地看着她。
胡婠婠耷拉着眉毛,顯得無辜極了:“他居然是那種人!對不起杏兒,都是我不好,我也是擔心你在賀家過得不開心,所以才想讓你多認識點朋友……那你現在,跟賀家的人相處得還不錯嗎?”
“唔,差不多吧。”
聽了這話胡婠婠的心又是一沉,她轉移話題,從包里掏出一塊精巧的女士手錶。
“杏兒,你之前不是想要塊手錶嗎?吶,這個給你。”
林杏兒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並不伸手接。胡婠婠的笑容尬住,繼續補充道:“這個可貴了呢,要是被我媽知道了她鐵定要打死我的!所以……不如你用你的白玉鐲子和我交換?以此紀念我們珍貴的友情!”m.
“對不起,我對你的手錶沒興趣。還有,我們也不是很熟,以後請你不要隨便過來搭話,因為我很不喜歡。”林杏兒毫不留情。
胡婠婠的面子掛不住,只好灰溜溜遁走。
夜裏,本該無人的曬穀場,卻隱藏了兩個黑影,一高一矮,似乎在密切交談着什麼……
第二天一早,賀祁獨自出門。
奇怪的是今天的村民們都顯得異常躁動,尤其是路過賀祁的時候。他們幾乎明目張胆的指指點點讓賀祁握緊雙拳后又倏然泄氣,這麼多年了他早已習慣這種絕望麻木的日子。
男人悶頭幹活,一群不上學的小屁孩瘋跑着,嘴裏還地哼唱着歌謠,仔細一聽才知道他們唱的是“地主娃”、“戴綠帽”,還有什麼“紅杏出牆”……
一鋤頭下去,比之前的坑深了許多。汗水從額間滴落,胸口正在劇烈起伏,怒火在體內醞釀。
幾個偷懶的婦女坐在田間大石上,一邊嗑瓜子兒一邊說著閑話。那聲音不大不小,正好傳到賀祁耳里。
王翠花糙黃的臉上滿是惋惜:“哎呀,之前他們倆還經常一起去縣城呢,大清早出發到傍晚才回來,也不知道在城裏都幹了些啥。我倒聽說那邊招待所挺多的……”
“那地主家的狗腿子被戴了綠帽還不知道!”
賀祁沒理這些長舌婦,他默默從另一邊離開。
大路上,一撥不良青年勾肩搭背地從正面走來,趙逸剛和兄弟們從桌球場出來就碰見了賀祁。
“嗨,大兄弟,這麼巧啊……”趙逸不懷好意地靠近,像逗猴一樣抓住賀祁的手腕,“賀同志!我必須要說,你婆娘的滋味兒可真不是蓋的!”
他聲音不大不小,在場的人全都聽清了,鬨笑一片。
一個斜眼青年調笑道:“喂趙逸,那女的真有你說的那麼好?改天哥們兒我也去嘗嘗鮮,我就喜歡騷的哈哈哈哈!”
趙逸一邊盯着賀祁,一邊神情猥瑣地回答同伴:“當然了。”
賀祁雙眼平視前方,輕輕抽回手臂,並不把矮他半頭的趙逸放在眼裏,“村裏的流言是你放出去的?”沉聲問道。
趙逸歪着嘴湊近處在暴走邊緣的賀祁,用只有兩人聽得見的音量說,“是又怎麼樣,你還敢動我不成?”
賀祁的雙眸倏然一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