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2 章 092-天龍人

……

菲莉亞是在安沒有任何通知的不知情狀況下，接收了一具屍體的。運輸方式跟涼秋那時，安將百獸凱多打包送去馬林梵多一樣。收到快遞時，菲莉亞剛剛在員工食堂用過晚餐，打算在晚間工作開始前，去總部花園散個步。芙奧沃的工作強度如今依然很高，但諸多事務已經逐漸步入正軌，所以菲莉亞反倒沒有之前那麼忙碌，至少重獲了享受生活的休息時間。

於是，菲莉亞適閑的坐在花園長椅，一邊享受花島（Flower即芙奧沃）的美麗殘陽，一邊順手將安打包好的木箱打開。她以為裏面又是安寄來的伴手禮——這是安為數不多的優點，她喜歡每到一處就買上許多當地土特產，郵寄給親友。所以，當菲莉亞看到被塞在箱子裏面的是已經沒了呼吸的，遍體鱗傷的男人時，拚命忍耐才沒尖叫。

“副社長，怎麼了嗎？”

有路過的芙奧沃員工見她表情瞬間變得糟糕，手指又死死壓着腳邊一口大箱子的蓋子時，便忍不住好奇又關懷的詢問。

菲莉亞在心中深呼吸多次，適才勉強微笑，搖了搖頭，向下屬們示意自己無事。在很多東西沒有搞明白之前，菲莉亞是謹慎的，或者說她還沒有足夠在除工作外的其它事務上信任當前芙奧沃總部的職工們。

“收到了BOSS的惡作劇禮物，被嚇了一跳。”菲莉亞說謊道。

“是扶桑社長寄來的嗎？！”職員驚訝道，接着異常興奮：“社長是要回來了嗎？！”

芙奧沃的員工們還無一人見過社長扶桑的真容。即使他們是第一批入職的，足以稱為「元老」，參與了芙奧沃從零到現在的每一道艱辛，每一步努力。

最初，大家理所當然的認為，能馭龍訓鯤魚的「魔女」菲莉亞大人就是芙奧沃的最大BOSS。畢竟芙奧沃的一切都是她躬身親歷的，還有魔龍護體，操控着巨大的鯤魚。誰料，在入職培訓時，他們學習了如今還很是‘淺薄‘的公司歷史后，才知道真正的大BOSS另有其人。再看到入職指導書里，佔了不少篇幅的有關社長扶桑之前在托特蘭王國接受的採訪新聞……

不止芙奧沃的員工，新世界乃至偉大航路前半段和四海也鮮少有人不知，年僅十歲便輕而易舉就打敗了四皇BIGMOM，創建了能強勢洗牌海上勢力的芙奧沃物流的「魔王」扶桑了。試營業期間就達成的百億利潤着實是令人眼紅，是值得大肆書寫讚美的商業神話。最重要的是，芙奧沃的經營模式是完全無法複製的。直到現在也沒人能攻破芙奧沃魔船（鯤魚）的防禦，對他們輕鬆又安全又零成本便可將任何合作商家的貨物運往新世界各地只有羨慕嫉妒的份。

倘若能擁有同樣的，哪怕稍差一些的運輸載具，都足以令人一夜暴富。也不是沒人去搶芙奧沃的鯤魚，綁架、威脅芙奧沃現在主事的副社長菲莉亞……但鯤魚在海中是透明無形的，除了能肉眼觀察到與它們那與海水純度不同的輪廓外，根本觸不到水，那些鯤魚在海中可以隨意地穿梭任何東西，無論是海底山脈，還是魚群或海王類；至於那些計劃在菲莉亞身上動念頭的傢伙，也早就出師未捷身先死在魔龍的利爪下了。

也有人想盡辦法的妄圖在海中尋找野生的鯤魚以馴化，但也無功而返，他們並不知情鯤魚嚴格來說算是人造物，並非這個世界所孕育的自然體。還有人退而求其次，希望將海王類馴化成芙奧沃的鯤魚那般，但效果差強人意，就算有成功個例也無法與芙奧沃比肩。

在這種無計可施的情形下，唯一能限制芙奧沃飛速發展的，似乎只有對他們進行地區封鎖的辦法了。截斷他們的客戶來源，警告一切想要與芙奧沃簽訂合同的商戶。但這個方法也只是暫時的阻攔了芙奧沃一統海上物流運輸的步伐而已。想想看，芙奧沃的社長雖年幼又是空降新貴，但人家是靠|干|翻四皇BIGMOM出名的（其實在BIGMOM之前已經搞掉了百獸凱多，但並未大肆宣揚，只有海軍方高層和五老星知曉）。

而且不知道為什麼，BIGMOM海賊團本應當與芙奧沃社長扶桑水火不容，敵對的。可迷惑的是，最先與芙奧沃進行合作的竟然還是BIGMOM轄地的商戶，就連BIGMOM海賊團也跟芙奧沃有合作項目。並且芙奧沃還趕上百獸凱多被擒，百獸海賊團無主散亂的時候，所以百獸海賊團根本顧不上打壓芙奧沃。另外兩位四皇，白鬍子和紅髮都不是那種在這種方面霸道的人，壓根就沒放在心上。就連海軍似乎也沒出手的意思，反倒在觀望之餘，示好的動作頻頻。仟韆仦哾

芙奧沃試營業的第二個月，世界經濟新聞報上就爆出芙奧沃副社長珍珠梅與歡樂街女王史翠西簽訂合作的消息。之後又傳出黃金之城GranTesoro擬與芙奧沃商洽合作的新聞……黑暗世界的強勁勢力接二連三的與芙奧沃交往密切，剩下的一些眼紅芙奧沃的小角色再想針對芙奧沃，也要事先掂量下自己有沒有那個分量了。當然，還是有些為了榮華富貴的亡命之徒，但都不足以為俱。他們大多連芙奧沃總部所在的花島都找不到。

在以上種種原因下，芙奧沃的社長扶桑無疑成為眾人心中最傳奇的存在。這樣倒也可以理解為什麼芙奧沃的職員在知道社長扶桑可能不久后就要回總部的消息后，會那麼激動了。

“嗯……她過完年就會回來一趟。”菲莉亞承認道，接着，立即趕在職員興奮過頭前，交待道：“先去找幾個人幫我將這箱子搬到我辦公室，再向大家宣佈這個消息吧。”

職員拚命點頭，臉上帶着激動的紅霞喊來幾位健壯男同事，大家協力完成了副社長的要求。菲莉亞向他們道謝，又等他們一一離開辦公室后，將紅豆喚回到自己身邊，又鎖上了辦公室門，拉住辦公室的窗帘，開了燈。萬事齊備后，她才再次將箱子打開。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菲莉亞覺得箱子裏死去的男人的青白僵硬臉龐似乎變得柔軟了些，甚至感覺比之前還多了些紅潤。咬了咬牙，菲莉亞伸出一根手指，戳了男人臉頰一下又觸電般迅速收回。是冰冷的。紅豆並不懼屍體，它甚至因為在男人身上嗅到了安的味道而繞着箱子打轉。菲莉亞可聞不到男人身上殘留的安的氣息，她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屍體看了許久，適才在心裏做好了建設。在箱子邊蹲下身，不自覺地屏住呼吸，伸出手在箱子中翻找起東西。

安雖然做事簡單|粗|暴，心思卻也是細緻的。

果不其然，菲莉亞在箱子底部，翻到了安隨屍體附上的信件，就壓在男人的腿下。是在一張血污斑斑的粗麻布上，用炭筆寫的。上面詳詳細細的說明了男人的名字，身份還有之所以變成現在這樣又被郵寄給她的緣由。順便的，安也在上面大致說了些她在北海的經歷。

『唐吉訶德羅西南迪，原天龍人，8歲時隨兄長唐吉訶德多弗朗明哥一同被雙親帶離聖地瑪麗喬亞，放棄世界貴族的身份，在北海定居。失去天龍人的身份后被曾受天龍人迫害的人施以報復，此後一生忐忑，母親病逝，父親被兄長|槍|殺，此後與其兄離散十年。羅西南迪被時任海軍大將戰國收養，其兄以其父頭顱作為回瑪麗喬亞的籌碼，但失敗。』

『之後以海軍卧底身份（馬林代號01746，海軍總部中佐）回到其兄身邊，加入唐吉訶德家族，成為唐吉訶德家族二代紅心柯拉松。半年前因故攜弗雷凡斯唯一倖存者，特拉法爾加羅出海求醫，治療珀鉛病，離開家族。為治好特拉法爾加，羅西南迪在米翁島搶走手術果實給特拉法爾加吃下，暴|露其卧底身份，後為保護手術果實能力者而被其兄|槍|殺。』

『To菲莉亞

手術果實沒得手，不過我已讀取到手術果實的能力構成，並成功復刻能力。今在羅西南迪身上嘗試手術果實的能力后郵寄於你，望仔細觀察他的身體變化，待他醒來后再聯繫我。』

讀完這封短訊后，菲莉亞是煩躁難受的。

雖然知道不可能，但她真的想暴揍安一頓。不是因為安又塞麻煩和額外的工作給她，而是因為安明知她是仇恨憎惡天龍人的，卻還是將一個血管里流着天龍人血的男人給她送來。菲莉亞與天龍人間是有血海深仇的，即使唐吉訶德羅西南迪現在已經不能算作天龍人……但一想到這男人跟天龍人間的淵源，菲莉亞仍是止不住恨意的遷怒的。

她甚至格外明白，信件里被輕描淡寫掠過的『失去天龍人的身份后被曾受天龍人迫害的人施以報復……』這話背後的深意。換作是她，當時在北海的話，想必也會忍不住做同樣的事。儘管她的理智告訴她，不應當將其他天龍人作的惡算在並不知情的其他天龍人身上。

可是……

菲莉亞垂眸望着箱子裏沒有呼吸的男人。剛才的不是錯覺，他的臉色確實在一點點變得紅潤，在好轉。菲莉亞眼睫微顫，她將為了防身|自|衛而綁在大腿的匕首抽出來。

她的故鄉，白雪之國伊利昂那些死不瞑目的民眾的屍體在這一刻浮現在她眼前。硝煙火光不絕的伊利昂，舉着刀或劍向敵人拚命的伊利昂子民，被殘殺|蹂|躪的伊利昂子民……菲莉亞舉起手中的匕首，閉上了眼睛。什麼都不懂的紅豆待在一旁，看看她又看看箱中的男人。

『只要你願意做芙奧沃的副社長，即使是瑪麗喬亞的天龍人也是隨你心情可殺可虐的。』安在還給她自由，邀請她一起發展芙奧沃時曾說過的話，在菲莉亞此時此刻混亂的腦袋裏響起。『……無論是誰的錯，你的親人和子民都已不在了……』

『……失去天龍人的身份后被曾受天龍人迫害的人施以報復，此後一生忐忑，母親病逝，父親被兄長|槍|殺……』安在信上所寫的話也莫名的一直在她腦海中幾番反覆。

“……”菲莉亞持匕首的右手猛地揮下。

最終刀尖停在距還沒有呼吸的唐吉訶德羅西南迪咽喉的不到1cm的上方。

她沒有辦法紮下這刀，菲莉亞睜開眼睛，死死地盯着匕首的泛着森森冷光的尖芒。她忽地，便落了莫名的淚，奇怪的濕了臉頰。她沒有辦法紮下這刀，這令她心酸的皺起，渾身疼的猶如擢筋割骨。悲愴的嗚咽一聲，菲莉亞最終還是鬆手，丟掉了匕首。

她沒有辦法紮下這刀。

菲莉亞為此沒來由的無聲慟哭。

這也是她，最後一次在想起故土伊利昂時愴然流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