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003
003
簡陋的,雜草叢生的橋洞底下僅靠一旁小路上的路燈勉強維持着光亮。
今夜無星,厚重的雲層在夜空中緩緩漂浮着,將月亮亦擋得嚴嚴實實,不灑下一絲光線。
將近晚上十點半,這塊偏僻的區域幾乎已經沒有其他任何路人,幽靜得連風吹過的聲音,似乎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蔣怡的小姐妹名字叫何嵐。
肉眼可見的,蔣怡表情變得不對起來,何嵐開始覺得心裏有點發毛。
她咽了咽口水,這會兒可真有點酒醒了。
下意識地把懷裏的小白貓抱得更緊,何嵐試探地問:“怎麼啦,你……還真遇到過啊?”
蔣怡張了張嘴,蜷縮了下手指,嗓音也跟着弱了下來,帶着點茫然:“我、我是有……但,嗝,但我一直以為是我眼花了,也、也有可能是我記錯了……”
蘇玄站在一旁,犀利道:“但是你其實記得很清楚吧?”
不然不會在祁寒雨問出第二個問題的時候,一下子愣住。
蘇玄話一出,蔣怡張了張嘴,又愣住了,隨後咬住了唇。
何嵐的雞皮疙瘩真的要掉下來了。
然而到底是好友,看蔣怡緊咬着唇,說不出話來的模樣,何嵐雖然也跟着被氣氛搞得有點毛骨悚然,但還是鼓了鼓勇氣,將護體白貓放了下來,按住蔣怡肩膀,道:“怎麼回事,你、你遇到什麼了?什麼奇怪的人奇怪的動物?是不是有人跟蹤你?”
何嵐很快想到了什麼:“啊!所以你今天才說喝完酒要去我家睡?因為你被盯上了是不是?”
何嵐說著說著底氣又上來了。
沒錯,什麼奇怪動物,多半還是人吧?蔣怡長得好看,指不定是被哪個猥瑣男跟蹤上了!
要真是這種事情,那她回頭就要從朋友里找來個八塊腹肌的健身教練,看看到時候猥瑣男敢不敢跟健身教練練練!
然而對於她的問題,蔣怡卻變得更茫然了,甚至有點欲哭無淚:“我不知道啊!”
何嵐又愣了:“你怎麼又不知道了……”
蔣怡猶豫道:“我,我今晚想去你家睡確實和這件事有關……因為我想喝酒,但最近實在不想晚上一個人回家了,可我其實自己也是將信將疑的,總覺得可能是我搞錯了,而且我到現在都不知道那是怎麼回事……”
蔣怡說得有點語無倫次,蘇玄站直身體,目光掃視四周,將靈力釋放了出去。
悄然無聲地探查一圈,對着回過頭來眨巴着眼睛看着他的祁寒雨和夏晏,蘇玄搖搖頭——不在這附近。
不過么……
探查不到也無大礙。
眼眸一轉,眉梢一挑,蘇玄重新看向兩位小姐姐,屈指敲敲小木桌,“篤篤”兩聲。
待兩人的目光重新回來之後,蘇玄修長白皙的手指一指桌角上貼的那張二維碼,很自如地就開始推銷:“小姐姐,搞錯是不可能搞錯的,至少你現在心裏應該清楚你遇到的是什麼樣的問題。要是你願意相信我們的話——”
張開五指:“五十一次,先幫你解決問題,后付錢,物廉價美,童叟無欺!”
祁寒雨也還記着自己要做生意呢,連忙跟着點點頭:“姐姐不要害怕,這對你們來說可能是很奇怪的事情,但是對我們來說,都是小意思,小意思!”
夏晏也跟着試探地“喵”了下。
蔣怡的身上沾染着一些靈力——這是接觸過妖怪或者靈體的特徵,而且一般來說,沒有持續接觸上一段時間,普通人是不會沾染上靈力的。
因此蔣怡遇上“對方”,必定不止一天兩天了。
當然,除開靈體這種特殊存在不說,妖怪跟人類接觸其實不一定是什麼大事。
比如假設妖怪是潛伏在人群中間的,蔣怡的同事,而且不太懂得收斂靈力,那麼常年相處下來,蔣怡在不知不覺中沾染上幾縷靈力也並不奇怪。
妖怪本人若是不違法亂紀,那也沒啥問題。
但特殊就特殊在,祁寒雨感受到的蔣怡身上沾染的靈力,全都集中在她的後腦勺。
……這就不正常了。
難不成蔣怡身邊有個妖怪同事常年不碰她其他部位只精準狙擊她的頭?
摸頭殺狂魔??
行吧,也不是不可能,但祁寒雨還是試着問了下——結果這不是就問出端倪了嗎。
顯然,蔣怡遇到了一些令她困擾的事情。
那麼不論“對方”到底有無惡意,溝通也罷……揍人也罷,至少祁寒雨和蘇玄他們可以為蔣怡提供一些解決困擾的幫助。
而且蔣怡身上的靈力並不強大,這代表着對方不論是妖怪還是什麼,對上祁寒雨和夏晏——咳咳,還有他們蘇哥,那都是小菜一碟!
祁寒雨有信心,第一桶金定能到手!
蔣怡和何嵐面面相覷。
何嵐還在遲疑:“蔣怡,你真的要……?”
她們本來醉醺醺來到這個攤位前,真的只是打算搭訕搭訕兩位帥哥,沒想到聊着聊着,竟然還真的正兒八經聊到了驅邪的事情上去。
這兩位帥哥,是認真的啊……
蔣怡和何嵐向來是不信這種事情的,就如蔣怡所說,在此之前,即使她記憶中清楚記得那天的事情,但她依舊自我催眠是她看錯了,或者記錯了。
可此時此刻,兩位帥哥一隻白貓,那熠熠閃光的眼睛,那信誓旦旦的表情……
又回憶起那一天晚上發生的詭異的事情,蔣怡猶豫了下,想着五十塊錢也不貴,不就兩杯奶茶么,試試就試試,於是她咬咬唇,道:“事情是這樣的。”
*
蔣怡和何嵐是同一家公司的員工。
蔣怡大學畢業后就一直在那家公司工作,到現在快有五年時間了,每天上下班都是同一條路線,幾乎不變。
公司大部分時候都不忙,一年裏大概只有一兩個月的時間可能會偶爾加班到晚上,最遲也不過到晚上九點半。
只是晚上九點半離開公司,坐上地鐵,乘上十站路,等到下車的時候,往往也已經到了十點多,夜深人靜。
那個地鐵站位於一個十字路口,斜對面有一家中型商場,人不算少,可這頭就冷清許多,路燈也是隔上很長一段路才有一盞,光線並不明亮。
但再怎麼冷清,走上五年,蔣怡也早就已經習慣。
因此一周前的那一晚,她也如同往常一般。
走出地鐵口就右轉,沿着一條不算狹窄但也不算寬敞的里街行走,偶爾會迎面遇上一兩個人,身旁馬路上飛快駛過一輛車。
及至走到一個路口,再右轉進去。
那就是一條幽暗的,徹底無人的小道——
小道左側是一大片荒地,很早就聽說這塊荒地要拿來改造成停車場,卻幾年沒見動工過。荒地里沒有任何的燈,雜草叢生。
小道右側是一排破舊的小商鋪,但每天都關門很早,彼時也全都門窗緊閉,毫無光線。
雖然寂靜恐怖,但這條小道不長,二十多米就到了頭,也從來沒出過事,所以蔣怡勉強能夠忍受每次加班都要晚上一個人路過這裏的事實。
那晚,她一如既往地踩着一雙高跟鞋,“噠噠噠”在小道上快速走過,一邊想着等會兒回到家要補一下綜藝,一邊打着哈欠。
忽然之間——
一顆石頭不知從哪裏飛來,砸到了她的後腦勺!
……
繃著精神聽到這裏,何嵐、祁寒雨和蘇玄差點沒反應過來:“呃,石頭?砸到了腦袋??”
“對對對!”蔣怡連忙點點頭。
何嵐懵逼:“這就是你說的奇怪的事情?”
蔣怡:“你聽我繼續往下說!哎,話說石頭這件事我還跟你說過的來着,你都不記得了嗎?”
何嵐:“啊?我、我完全不記得了……”
……
被石頭砸到頭頂,蔣怡的瞌睡也立刻醒了,連忙停下來低頭拍拍頭髮,圓圓的石子兒就滾落到了地上。
天上飛來的石頭?
還是有人扔的?
從小到大幾乎只試過被落葉飄到腦袋上,再不濟,呃,頭上砸鳥屎也比被砸石頭來得合邏輯點吧?
因此蔣怡條件反射地朝上方,身後,左右看去。
然而目光穿過夜色,除了晃動的暗影及微弱的月光,其他什麼都看不到。
周圍靜悄悄一片。
蔣怡抿抿唇,雖然納悶,但既然搜尋無果,便猶豫着回過了頭。
這條小道真的每到晚上就陰森森的。
她再怎麼習慣,再怎麼膽大,一個人杵在這條小道中央,總也有點泛雞皮疙瘩,若不是除了這條路實在無路可走……
蔣怡搖搖頭,加快腳步就走出了小道,左轉又走了一段路,進了自己所住的小區。
……
那一晚,也被她當成是生活中一個小意外,並沒有太在意。
——卻沒想到,那一晚只是一個開始。
何嵐搓了搓手臂,狠狠咽了下口水,緊張道:“後來……怎麼了?”
蔣怡動了動唇,弱聲道:“後來……”
祁寒雨:“后、後來?”
蔣怡猛地抬頭,帶着點哭聲道:“後來整整七天,有五天加班,那五天我都被石頭砸了腦袋!!”
大家:“啊?”
蔣怡摸着後腦勺哭訴:“在同一條小道,同一個位置!我甚至覺得每次被擊中的,都是後腦勺同一個部位!不偏不倚的!這是要趁我不注意點我什麼特殊穴位嗎??”
大家的嘴角抽搐了下。
何嵐:“不是,誰指法這麼精準啊?”
祁寒雨:“擦,那姐姐你被點完穴後有沒有渾身麻痹動彈不得——”
蘇玄:“那個,其實也算不上是趁你不注意……”
蔣怡:“也是,我每次那個時間點走過那個位置都有預感了,但是我一直不知道那些石頭是哪裏飛來的!”
鬼故事聽着聽着變成奇葩故事,幾人的重點都似乎有點偏了。
何嵐忽然反應過來,臉色微變:“等等,我想起來了,你,你好像是提起過這件事情!”
“對啊,那天大家一起吃午飯的時候我不是說過嗎,但大家聽了后都只笑個不停,還讓我趕緊去買彩票。”蔣怡鬱悶。
何嵐的臉上露出了愧疚之色:“那天中午小X一直在找我說項目的事,我沒太注意,對不起,我不知道這事這麼嚴重。”
蔣怡道:“其實我自己也覺得這件事說詭異是有點詭異,但你說有人跟蹤我吧,我真的沒有一次看到過人影,而且如果真是有人跟蹤我,整天拿石頭砸我後腦勺算是什麼鬼?這是什麼癖好啊?所以後來我也沒想着提了,總覺得好像也說不出個所以然,我就算去報警,說我整天被石頭暗殺,警察叔叔都會莫名其妙吧!”
“後來呢?”蘇玄回過神后,整理了下表情,正色道,“你後來‘看到’了吧?”
何嵐愣了愣,也想起了這回事,連忙問:“你後來看到惡作劇的人了?誰?認識嗎?”
祁寒雨和蘇玄只注視着蔣怡。
雖然蔣怡已經下定決心尋求他們的幫助了,但何嵐顯然至今不覺得自己好姐妹遇到的是“靈異事件”,這也正常,普通人哪能這麼快就把思路扭轉到靈異神怪上去呢。
只有蔣怡這個親眼見證過的人,才知道自己看到的是什麼。
說到這裏,蔣怡的臉色也有些泛白,牙齒打顫:“我、我之前真的以為是我看錯了,我雖然有點害怕,現在晚上也有點不敢一個人回家,但我一直想着那個其實可能就是一個、一個形狀奇怪的影子!樹影之類的!是我自己心理作用,想太多,直到剛才這個弟弟問我有沒有遇到過奇怪的生物……”
“我說過那條小路左邊是一片荒地了吧?我那五次被石頭砸到時站的位置,斜後方一點點就是那塊荒地的入口。前天被砸到后,我、我忍不住罵了句髒話,回過頭的時候看到荒地入口那個地方好像有什麼東西趴在地上!”
蔣怡越說越快,汗也順着臉頰流了下來,她結巴道:“天太黑了我真的沒看清楚,所以很不確定,但、但我好像看到了一張人臉,連着、連着不知道什麼動物的身體!我跟‘它’的目光好像還對上了,‘它’趴在地上看着我!”
何嵐睜大了眼睛,愕然。
蔣怡說著說著淚花都要冒出來了:“我就看到一眼,那東西就縮回去了,縮回了荒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