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活嫁鬼(1)
出發前夕,姜霽北派人進行了調查,然而反饋甚少。
有限的資料顯示,鏡島是一座四面臨海的人造島,位於南亞孟加拉灣海域,實際擁有者是財閥Feb。
奇怪的是,這座島的坐標從未出現在國際通用的地圖上過。
就連所謂的電影節也完全查不到任何信息,請柬中提到的虛擬現實體驗裝置技術更是聞所未聞——至少目前還沒有人研發成功,包括姜霽北最近正在投資的技術產業。
不過,在這個科技高於生活的賽博朋克時代,沒有什麼事情是不可能的。
從三十年前開始,整個亞洲大陸的政治和輿論逐步被一個名為Februus的財閥集團干預。
Feb的觸手延伸到了整個亞洲的所有支柱產業,嚴重影響了各個國家的經濟發展情況,媒體淪為了財閥的喉舌。
有權勢者住在成百上千層的摩天大樓里,呼吸着新鮮的空氣,隨意俯瞰光污染嚴重的灰色城市。他們隻手遮天,翻雲覆雨。
普通人則支付着高昂的房租,與家人擠在棺材一樣寸步難行的格子間裏,在資本的壓迫下透支自己的生命,去完成超負荷的高強度工作,活得像低賤的螻蟻。
隨着貧富差距不斷拉大,階級矛盾變得前所未有地尖銳。
幾年前,各國政府與Feb的矛盾終於爆發,使得這個本就搖搖欲墜的社會更加動蕩。
就像現在,姜霽北的私人飛機從一輛懸浮列車窗外經過,列車裏擠滿了來參加電影節的普通人。
除了各界名流,主辦方也給大量的普通人派發了請柬,並且非常體恤地提供了一張電影節專屬列車的免費車票。
那些普通人貼着玻璃窗,用艷羨的目光仰望着從窗外駛過的一架架私人飛機。
飛機着陸后,姜霽北撐開一把黑傘,從艙門跳下去。
他還沒來得及好好打量附近的環境,眼前就突然出現了一個藍色的電子色塊。
姜霽北一愣,正要伸手揉眼,下一秒,色塊迅速放大,鋪天蓋地地將他籠罩起來。
伴隨着腦中突然傳來的劇烈疼痛,姜霽北瞬間失去了意識。
*
姜霽北睜開眼睛,眼前一片漆黑。
周圍的空氣有些稀薄,他覺得缺氧,想起身,卻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個逼仄狹窄的空間裏。
是棺材?
姜霽北屈起胳膊,伸出手試探地貼了貼四周,果然觸碰到了粗糙的木板。
他稍微一使勁,就把壓在上頭的蓋板推開了一條縫,頃刻間,新鮮的空氣和幽暗的光線全部瀉進來。
推開蓋板,姜霽北坐了起來,打量四周的環境。
是夜,盛放着他的棺材被擺放在一個破敗的院子裏。夜空中懸着一弦血色的彎月,冷冷映着周圍靜謐的樹,看起來陰森無比。
明白過來怎麼回事後,姜霽北忍不住嗤了一聲。
大概是電影節主辦方為了讓他們得到完美的沉浸式體驗,直接讓他們一落地就進入到實景電影中。
“倒是給點提示啊。”
他嘆了口氣,揉了揉不知為何有些難受的腹部,起身跨出棺材,合上棺材蓋。
沒走兩步,姜霽北就看到前面的地上擺着兩張捲起來的草席。他上前一步,伸手拉開其中一張。
一具女人的屍體從草席里滾了出來。
女人浮腫的皮膚上已經浮現出明顯的屍斑,表情定格在死前最驚恐的時刻,兩隻眼球漲鼓鼓的,像是隨時能從眼眶裏流出來。
姜霽北注意到,女人的脖子像是被什麼野獸啃噬過,血肉模糊,胸前還有一處致命的刀傷,大片烏黑的血又干又硬地凝固在衣服上。
不,不像是刀傷。
應該是……劍?
他伸手去扯另一張草席,本以為會看到另一具屍體,沒想到被卷在草席里的蒼白少年突然睜開了眼睛。
“喲。”姜霽北放下席子,打了個招呼,“還活着呢?”
少年不過十八九歲的模樣,他茫然地坐起來,四下張望,目光觸及身旁那具女屍時,臉色突然變得難看起來。
“不是我乾的。”姜霽北澄清,“我和你一樣,剛醒來。”
“這是哪裏?”少年一骨碌爬起來,白着一張臉,恨不得離那具女屍遠遠的,卻又不敢接近姜霽北,“我明明是來參加電影節的……”
“這就是電影節。”姜霽北說,“沒猜錯的話,現在我們正處於第一部電影中。”
“啊?”少年愣住,臉上的懷疑頓時消散了一半,“親身體驗嗎?”
“也沒有第二種解釋了。”姜霽北開始往前走。小孩子真是有趣,心思全寫臉上了。
“哥,哥你等等我!”身後的少年果然跟了上來,甚至開始自報家門,“你去哪裏啊哥?對了,我叫王SZZAZ0999,叫我0999就行。我是個學生,平時喜歡看電影,你呢?”
在這個時代,普通人的姓名和身份證號合併,由姓氏、區域坐標和特殊編號組成,只有親近的人才會叫他們的昵稱。
換句話說,他們不配擁有名字。
“陳BJCCC2333,陳寂,拍電影的。”姜霽北隨便編了個名字,“我現在要去看看周圍的環境。”
“我們一起啊!”
院子很大,卻蕭條破敗,雜草橫生,房屋圍牆的邊邊角角全都坍塌了,不過依稀能看出曾經的氣派。
四周安靜到詭異,只能聽到兩人踩在草叢上時的窸窣聲。
王0999剛忍不住想說話,姜霽北突然停下腳步,豎起食指貼在唇前:“別出聲。”
他抬了抬下頜,示意王0999蹲下。
王0999乖乖閉嘴蹲下,順着姜霽北的目光望去。
遠處是一間破屋,透過破損的紙窗,剛好可以看到裏面詭譎的情形。
屋裏燃着成百上千支白蠟燭,無數個小火苗在閃爍躍動,被燭光拉長的影子在牆上搖曳。
立柱之間捆綁着密密麻麻的紅線,紅線上貼着數百張黃符紙和串串鈴鐺。
在縱橫交錯的紅線圍起來的區域內,一個男人垂着腦袋,跪在一副棺材前。
男人身後擺着一張破舊的八仙桌,桌上放着一尊金色雕花的燭台,一隻紅漆香爐,三副碗筷酒杯,酒杯下各壓着一張佈滿紅紋的咒紙,像是正在進行什麼儀式。
“是活人!”王0999用氣音小聲說,“他為什麼要跪在地上?”
“你看仔細了。”姜霽北盯着跪在地上那人,“那是屍體。”
王0999猛地睜大雙眼,定睛一看,才發現那的確是一具跪在地上的屍體。
屍體身穿一件黑色壽衣,裸露出來的皮膚是烏青的,脖子似乎斷了,腦袋詭異地耷拉着,額頭上貼着一張破舊的黃符,硃砂畫的咒語已經褪了色。
吱呀——
就在這時,推門聲響起,一個背着兩把劍的黃衣道士走了進來。
屍體突然抬起了耷拉在胸前的腦袋,緊閉的雙眼不知什麼時候睜開,一雙赤紅的眼球死死地盯着道士!
王0999小聲“卧槽”一聲,伸手抓住了姜霽北的手腕。
姜霽北皺了下眉,抽了抽胳膊,沒抽動,無奈地說:“它是殭屍。”
他們躲在草叢中,看道士抽出一把桃木劍,指着殭屍,雙指結印,口中念念有詞。
隨着道士的施法,殭屍的身體開始腐爛,烏青的皮膚迅速乾癟開裂,皮肉一片接着一片撲簌簌往下掉。
殭屍被困在陣法中,無法動彈,只能張開滿是獠牙的嘴,發出震耳欲聾的咆哮聲。
姜霽北伸手捂住耳朵:“生前怕不是個唱戲的。”
旁邊的王0999早就嚇得面色慘白,蜷縮在草叢裏,雙腿抖得跟篩糠似的。
不多時,整座破廟陷入死寂。
渾身潰爛的殭屍也如同二次死去一般,再無動靜。
道士從桌下拿出一碗白米飯,點燃一炷黃香,把香插到米飯上,轉身走出門。
從姜霽北的角度,隱約可以看到,道士將這碗白飯放在了門口,然後離開了。
“進去看看。”道士一走,姜霽北便起身朝着屋子走去。
王0999抖着聲音,寸步不離地緊跟着他:“哥,你等等我……”
道士不知道去哪了,他們繞到屋前,正大光明地從正門進。
路過門口那碗插着香的白飯時,姜霽北多看了一眼。
屋裏破破爛爛的,到處都掛着蜘蛛網,牆皮也掉得差不多了,裸露出來的牆縫裏長了草,應該已經很久都沒有人進來過了。
“哥,這裏好像是個祠堂。”王0999指着屋裏擺放的牌位,對姜霽北說。
姜霽北也留意到了那些牌位。與屋內環境相比,它們顯得過分乾淨了,就像有人不久前才擦拭過一樣。
擺在院子裏的屍體,破敗的祠堂,成百上千的蠟燭,棺材,被紅線和符紙封印的殭屍,八仙桌,奇怪的道士……怎麼看怎麼詭異。
他正在思考,卻聽到身後的王0999驚呼一聲:“這符紙怎麼掉了?我……我沒碰啊!”
姜霽北轉身望去,王0999不知道什麼時候鑽進了紅線圍起來的區域裏,站在那具殭屍邊上,一臉惶恐地看着他。
剛才貼在殭屍額頭上的符紙掉到了地上。
王0999慌張地撿起那張符紙,試圖貼回殭屍的額頭上,急得拖出哭腔:“哥,貼不回去了,怎麼辦啊?”
“0999!”姜霽北低聲呵斥,“別碰!快出來!”
“啊?”王0999轉過身,獃獃地看着姜霽北,“怎麼……啊!”
一隻烏青的枯手猛地從他的胸口貫穿出來,王0999發出一聲疼痛到聲音變形的慘叫。
慌亂中,王0999低頭看到自己胸前穿出的枯手,頓時僵硬地回過頭。
跪立在地上的殭屍不知什麼時候再次睜開了眼,赤紅的眼睛冷冷地注視着他。
殭屍緩緩站起身,猛地將手抽了出來。
王0999的臉瞬間被血洞噴出的鮮血染紅,他張着嘴,連聲音也沒發出來,便痛苦地倒在了地上。
隔着王0999的屍體,姜霽北跟殭屍對視兩秒,突然轉身就跑。
衝出門口時,他一腳踹翻了道士放在門口那碗白米飯。只聽一聲脆響,飯碗碎裂,白飯和着香灰撒了一地。
啊啊啊啊啊——
下一刻,一道撕心裂肺的咆哮聲劃破夜空!
姜霽北回頭,香爐中的三支香不知什麼時候變成了兩短一長。
而追出來的殭屍重新跪在了地上,痛苦地抱着頭,發出陣陣足以劃破耳膜的凄厲嘶吼。
姜霽北笑了一聲:“英叔說過,人最怕三長兩短,香最忌兩短一長。”(1)
話畢,他的眼前突然出現了一個有點熟悉的色塊。
色塊在一秒內迅速放大,變成四面壁壘將他包圍在其中。
與此同時,一道冰冷的機械音響起——
【恭喜體驗者姜霽北觸發劇情關鍵點,系統將為您載入第一場電影,香港殭屍片《活嫁鬼》……0%……45%……69%……100%。】
【電影加載完畢,現在正式進入正片劇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