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2 章 陌生的熟人
想要留下來嗎?
對方的問話徘徊在自己的耳畔,羽生燭輕輕攥着拳頭,心臟幾乎要跳出胸口,壓着肋骨都有些陣痛。
他應該怎麼回答?答應嗎?還是拒絕?
或許他應該拒絕……以現在他迷茫的狀態,輕易應下對方的話顯然是很不明智的行為。
傑說的很有道理,他不知道自己應該幹什麼,也不知道自己應該去哪裏,他不想回港口黑手黨,也不想去饕餮會,更無法去悟所在的地方。
傑是不會傷害他的,而他也並不討厭傑。雖然那種若隱若現的不安讓他有些猶豫不決,但是他現在確實沒有能去的地方。
或許……就這樣答應也不壞?
似乎有一股無形的力量推動着他,想要讓他快些做出選擇。
但是那樣的推動力卻在最後一刻驟然停了下來。
“我不知道。”
羽生燭側過目光,聲音輕的幾乎無法被聽見。
“並不是討厭傑,我只是……不太想太過於依賴傑,這會讓我很沒有安全感。”
“即使是我也不能給你安全感么?”夏油傑問道。
“只有我自己才能給予我安全感,傑。”
羽生燭反握住夏油傑的手,抬起眸,眼中似乎沉澱着什麼,
“這並不是針對於你,就算是悟,亦或是任何人,我也絕對會選擇拒絕……可以的話,能讓我自己想想嗎?”
羽生燭說的每一句話都是實話。
他確實喜歡將一些事情埋葬於內心,但是對於此時此刻的夏油傑,羽生燭卻並不想在這方面隱藏些什麼。
夏油傑為他做的已經足夠多了。
再這樣隱藏下去,哪怕是他也會稍感不安的。
時間似乎過去了很久很久,片刻后,他似乎聽到了依靠在他肩膀處的夏油傑傳來的一陣輕笑聲。
“果然是這樣的回答啊。”
夏油傑緩緩起身,他終於稍微讓開了點位置,輕握着羽生燭的手腕,將他從狹小的空間引了出來。
“不過,比我想像中的答案已經好很多了。”
“聽你這麼說好像我很不講道理似的。”羽生燭有些不滿。
“至少你這次沒有拒絕我,不是嗎?”夏油傑笑道。
“燭之後打算還留在橫濱么?如果想的話,住在這裏也沒關係。”
“絕對不要。”羽生燭的臉色瞬間黑了,
“等我手上的事情忙完后就離開橫濱吧,我絕對不想在這裏多待一個小時了。”
不管是森還是太宰那傢伙,幾乎沒有一個能讓他省心的,更何況那位蘭堂先生還滿腦子想着要殺死他,這裏未免也太危險了。
“要回東京么?”
“隨便去哪裏都好,只是不想待在橫濱。”
羽生燭垂下眸子,雙手自然地垂落在身側,看上去意外的乖巧,
“這裏給我留下的糟糕記憶太多了,我想去全新的地方生活,以及……”
“我想去見見悟,哪怕一次也好。”
雖然才過去短短的一年,但是對於羽生燭來說卻像是度過了一個世紀那樣漫長。曾經他以為死去的人會像是睡了一覺,但是當他回憶起自己死亡的那段日子,卻感覺自己像是做了一場幾百個世紀的夢,宛若墜入了黑暗,直到再度被喚醒,才恍然時日已過去許久。
已經有很久沒有見到他了,不知道他過的怎麼樣啊……
“悟現在過的很好。”
沉默良久,夏油傑還是開口了,
“可能打算留在高專成為老師吧。”
“……成為什麼?”
羽生燭差點沒被哽住。
“老師。怎麼,很意外么?”
“沒什麼,想到五條悟居然會成為老師,稍微有點意外。”
那個性格不羈到連夜蛾老師都感到頭疼的傢伙居然會靜下心來當老師……歲月到底對五條悟做了什麼啊。
“可是人都是會變的,不是嗎?”
羽生燭聽見夏油傑輕輕地說著。
“不論是你,悟,還是我。”
……
是啊,人都會變的。
時間是最能夠改變一切的東西,原本堅守的,篤定的東西,也會因為一些事物而發生變化。
夏油傑變了,五條悟變了,他們或許都擁有了自己想要堅守的東西,也有了想自己想要達成的目標和夢想。
只有他什麼都沒有變。
橫濱的海泛着些許灰藍,雖然不及那天看到的澄澈,但是也不同於他之前所看到的那份灰暗。
羽生燭正在看海景。
雖然並沒有表示要留下來,但是那天晚上羽生燭還是在夏油傑那裏留宿了。
其實在溝通良好且不涉及原則性問題的情況下,夏油傑還是非常好相處的。時間過去了這麼久,羽生燭也知道對方性格上的偏執性,因此在一些根源上的事情他也不會去和他爭執。
唯一比較頭疼的是睡覺的問題。夏油傑租的房子只有一張單人床,客廳甚至連張沙發都沒有,因此一羽生燭也只好極不情願地和夏油傑擠了一張床。
……之後的事情就不太想回憶了。
羽生燭揉了揉有些疲憊的眉心,抬起了自己的手,看向了自己的手機。
那是離開之前傑送給他的禮物,說是為了保證遇到危險情況他能第一時間知曉才送給他的。
羽生燭的身體還尚未恢復,只能使用簡單的血傀儡術。再加上他的咒力來源是夏油傑,這也更加限制了他的術式使用了。
嘖,完全被削弱了啊。
“沒想到你會在這裏啊。”
熟悉的聲音從耳邊響起,羽生燭微微一愣,隨即抬起頭,看見的便是站在自己不遠處的一個熟悉的身影。
那是一個相當瘦長的身影,從他身上的衣着打扮來看,此人應該就是不久前差點就要殺死他的蘭堂先生。
這傢伙到底是怎麼找上他的?
羽生燭下意識地想要後退一步,卻突然發覺了幾分不對勁。
……等等,他為什麼會認得人形的自己?當初蘭堂追殺的難道不是貓狀態的自己嗎?!
“你是誰?”
羽生燭裝作一副不認識對方的樣子,眸子微微眯起,帶着幾分警惕。
然而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卻完全向著詭異的方向發展了。
“嗯?你不認得我了?”
蘭堂的臉上露出了些許困惑的表情,
“雖然發色和瞳色稍微有些變化,但是我還是記得你這張臉的。”
……然而我並不記得你這張臉啊!
“那是什麼時候的事情?”
羽生燭沉默了一下,繼續問道。
“約莫在半年前,港口黑手黨遭遇了一次莫名其妙的奇襲,你恰好也在那裏,那次是我們的第一次見面。”
雖然臉上依舊寫着困惑,但是蘭堂還是如實開口了,
“那個時候我和你聊過兩句,你不記得我了嗎?”
……
蘭堂顯然沒有撒謊,或者說像他這樣的人根本就不會拿這種事情撒謊的吧。
但是也正因為這樣過分坦然的態度,才莫名的讓羽生燭的心中浮起了一陣不安感。
這不可能。
他記得自己應該是在一年前死去的,怎麼可能會在半年前出現在蘭堂身邊?!
“不記得也無妨,畢竟不過是點頭之交……”
大抵看出了氣氛的尷尬,蘭堂也就隨便將這件事情劃過去了。他緩步走到了羽生燭的身邊,手臂輕輕搭在海岸邊的柵欄上,眸子落向不遠處,似乎帶着幾分複雜。
“我想我快要死了。”
“……所以呢?”
滿腦子還處於[半年前我這麼可能還活着]混亂狀態的羽生燭隨口問了這麼一句。
“他們應該來找我了。”羽生燭聽到對方繼續道,
“雖然說並不在意自己的這條命,但是能夠在臨死之前莫名能夠遇到曾經的熟人,我還是有些驚訝的。”
“……”
早已知道了一切都羽生燭哽了一下,選擇了沉默不語。
“羽生君變化很大呢,明明那個時候完全不是這種性格啊。”蘭堂喃喃道,
“雖然我不知道你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但是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吧。我無法去否認你什麼,但是也無法去肯定什麼東西。每個人都是自由的,不是么?”
“……”
可以的話,羽生燭還是很希望對方能好好說人話的。
但是蘭堂叫自己羽生。
顯然,蘭堂很久之前應該是認識自己的。
那麼,代替自己出現的[羽生燭]到底是誰?
“我被發現了,那隻貓的屍體是假的,我找到了那節斷尾,恐怕他們很快就要知道真相了吧。”
蘭堂的表情看上去有些苦澀,
“啊,和羽生君說這些的話恐怕你也不能理解吧,就當我是在自言自語好了。”
……還是被發現了,那傢伙那個時候果然是想下死手啊。
“蘭堂君,最近一次見到我的時候是在什麼時候?”羽生燭問道。
“……為什麼要問這種問題?”
蘭堂的臉上露出了些許困惑,隨即低頭看了一眼懷錶,臉上露出了幾分頭疼的表情,
“啊,我得離開了。抱歉,有什麼事下次再說吧。”
這樣說著,蘭堂便迅速轉過身去,向著被陰暗所籠罩的另外一個角落裏走了過去。
“喂!等……”
羽生燭的話還未來得及說完,手中攥着的手機卻莫名其妙地震動了一下。
他頓了一下,還是停下了腳步,看向了手機的屏幕。
那是一個完全陌生的號碼。
他摁下了接聽鍵,將手機聽筒放置於耳畔,屏住了呼吸。
“……啊,看起來應該是燭了。”
意外地,電話那頭傳來的並不是夏油傑的聲音,而是另外一個老熟人——太宰治。
“是你?”羽生燭有些意外。
“是我,聽着,你現在並沒有多少時間了,我會長話短說。”
太宰治的聲音在電話那頭冰冷地響起,
“GSS的人正在追殺你,不想死的話,現在立刻,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