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罌粟

第 4 章 罌粟

心心念念的人就這麼毫無預兆地出現在面前。

比大屏幕上更白更瘦更美,更優雅矜貴也更淡漠疏離。

葉竹漪忘記了呼吸,腦子裏一片空白,呆愣在原地,周圍喧鬧的聲音都被隔開,她的世界在這一秒靜止。

一眼如萬年。

只一瞬間,秦至臻淡然地移開了目光,沒有半分停留。

隨着視線錯開無形的屏障也碎開,嘈雜聲灌入耳中,大廳里沸反盈天。葉竹漪長長地吐出一口氣,深深地看了眼秦至臻的背影,直到那扇門關上,她才轉身離開。

挑了處隱蔽的角落,葉竹漪顫着手掏出一根煙含在紅唇間,她手冰涼,止不住地發抖,火打了兩次才將煙點着。

猛吸了一口,緩緩吐出煙,狂跳的心才漸漸平穩下來。

那樣淡漠的眼神,是看陌生人的眼神。

原來是真的啊……是真的不記得她了,不認識她了。

其實就算沒有那件事,她們也會分開的,時間久了秦至臻也會忘記她的。

對於她來說秦至臻是朝思暮想,是魂牽夢縈,是念念不忘。

可對於秦至臻來說,她只能是年少時期的一個……朋友。

很正常,其實她早就知道的,早就做好心理準備了,也沒什麼可失落難受的。

騰升繚繞的煙霧中,葉竹漪眯起了微紅的雙眼。

沒關係,不認識了可以重新認識。之前連見都見不到,現在已經有機會見一面,甚至還有了可以和她搭戲的試鏡機會,一切都會變得更好的。

試鏡!秦至臻現在來了,不就意味着等一下試鏡的時候,她會在,會特別近距離地看到自己。

什麼傷春悲秋的情緒都煙消雲散了,只剩下緊張和忐忑了,葉竹漪腦子裏一團亂麻。

她想見到秦至臻,想讓對方看到自己,想近距離接觸,可越想就愈加害怕失去這個機會,越害怕她就越緊張,手腳都在發軟。

煙將燃盡,葉竹漪將煙蒂捻進一旁垃圾桶上的滅煙處,又做了兩個深呼吸。

冷靜點。

收拾好情緒,葉竹漪準備回大廳,走了幾步,看着不遠處角落裏拉拉扯扯的小喬和靳玥,腳步慢了下來。

四月份靳玥出演的電視劇陸續上映幾乎霸屏,加之各種緋聞熱搜不斷,短短一個月迅速躥紅。

因為小喬,靳玥還沒紅的時候葉竹漪就知道她了。

小喬這人雖然沉悶,但做事尤其貼心。打個不恰當的比方,她就好像被前任調.教得很出色的現任。當然小喬不是葉竹漪的現任,但作為小喬上一個跟着的藝人靳玥,確實是小喬的前任。

那時候靳玥雖火卻也比葉竹漪強,葉竹漪問小喬:“為什麼不跟靳玥了?”

小喬露出一種難以言喻的痛苦表情說:“她是我的噩夢。”

葉竹漪至今仍舊記得,去年的冬天她帶着小喬去花瑾家和魚薇、宋暮染一起給花瑾過生日。那一天小喬喝多后在沙發上睡著了,還做了個噩夢,蜷縮成一團哭得滿臉是淚,口裏喊着:“靳玥,求求你放過我吧。”

當時小喬脆弱的模樣直擊花瑾心臟,如果不是忙着處理花家的事務,花瑾應該早對小喬出手了。

葉竹漪收回思緒,掏出手機給花瑾發了條消息,不緊不慢地朝小喬那邊走去。

小喬的手腕被靳玥狠狠攥着,她掙扎了兩下,娃娃音讓她一點氣勢都沒有,“靳老師,請你自重。”

“我都這麼低聲下氣了,你還要我怎麼——”尖銳的女聲猛然頓住,靳玥的目光越過小喬落在葉竹漪身上,眉頭越擰越緊。

比起葉竹漪的明艷,靳玥的長相顯得有些清湯寡水,但很適合演偶像劇的純善女主,然而此刻她眼神有些兇狠。

葉竹漪毫不在意,從容對視后視線向下滑,靳玥當即鬆了手,小喬手臂上紅印清晰。

見靳玥鬆開手,小喬扭身欲走,一回首看見了葉竹漪,臉色不太好,像被撞破了私隱有些羞惱,但很快又恢復成面癱樣,“柯姐讓我找你。”

“嗯,走吧。”葉竹漪點了點頭,把靳玥當空氣,徑直走開,邊問跟上來的小喬,“到幾號了?”

小喬:“我出來的時候10號剛進去,現在應該12號了。”

身後靳玥目光沉沉地盯着葉竹漪的背影,五指越收越緊,咬着后槽牙一字一句,“葉、竹、漪。”

回到大廳內正逢導演報號,已經到13號了。

葉竹漪坐回原位。

剛出來的女演員似乎發揮不太好,哭成了淚人,抽抽噎噎地說:“秦神一眼掃過來,我腿都軟了,然後就摔在地上了。”

“噗,你自己緊張還怪秦神。好了好了別哭了。”

有人感嘆:“唉,還不如抽到1、2號,早死早超生,那會兒秦神還不在。”

“感覺下午比上午更難了,一個個出來跟霜打的茄子一樣,我真是越等越喪。”

柯舒聽着深以為然,她側目看了眼葉竹漪,觀察到葉竹漪在聽見“秦神”兩個字時,放在腿上的手都會蜷一下,看樣子也很緊張。

“你到時候放輕鬆點,咱不求表現多好,別出失誤就行。”柯舒囑咐道。

葉竹漪心不在焉地應着。

14號是靳玥,她應該發揮的不錯,出來時滿面春風。副導倚着門報號:“15號,葉竹漪。”

“在。”葉竹漪站起身。

快走到門前時葉竹漪與靳玥打了個照面,靳玥下顎高抬,很自信的姿態。

這是在給葉竹漪施壓,前一位彰顯自己表現得很好,會給后一位增加很大的壓力。

葉竹漪假裝沒注意到,目不斜視地與她擦肩而過,徑直走進試鏡室。

試鏡室內佈置很簡單,一個表演的舞台,沒有任何道具,台左側架了台攝影機,台下便是評委席,坐着一眾人,他們面前的長桌上放着需要抽選的劇本和取景器。

葉竹漪抬眸匆匆看了一眼,秦至臻正側頭與周雯說些什麼,西裝外套被脫下隨意地披在身上,裏面襯衫的扣子解開了兩顆,精緻平直的鎖骨若隱若現。

猝不及防地秦至臻轉頭看了她一眼,唇邊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

葉竹漪咬了咬唇,覺得自己心跳沒法正常了。

周雯看見葉竹漪進門眼眸一亮,她歪頭對一旁的秦至臻說:“我前兩天看了一個剪輯視頻,你和這丫頭的拉娘配,感覺還蠻有CP感的哦。”

秦至臻失笑,目光促狹地看她,揶揄道:“周阿姨越來越潮了。”

周雯年近五十,心態很年輕跟個孩子似的,愛網上衝浪,知道的網絡用語比小年輕都多。她睨了秦至臻一眼,唇邊笑意加深,前傾身體問路不平,“老路,你覺得這小丫頭怎麼樣。”

“資料不怎麼樣,這年頭有幾個偶像會演戲的。”路不平一本正經的回,瞄了眼葉竹漪又語氣平淡地添了句,“看了十幾個濃妝艷抹的,難得來個素顏的,視覺上給人感覺還行吧。”

周雯不滿地輕哼,轉頭又與秦至臻聊起來,不搭理路不平了。

葉竹漪朝長桌走去,隨着距離越來越近,她聽見了周雯和秦至臻交談的聲音。

周雯說:“你也看過那個視頻啊?我就是看了那個想看看這丫頭跟你對戲怎麼樣。”

秦至臻勾了勾唇:“那也得一輪試鏡過了才行。”

周雯:“看看吧。”

……秦至臻也看過視頻?!

葉竹漪心裏慌的不行,但面上八風不動。她不敢再抬頭看,低頭迅速抽了劇本去一旁準備。

秦至臻深斂的目光從她泛紅的耳尖上掠過。

之前每出去一個試鏡演員都會被問劇本。有人說要跳舞,有人說台詞很多,也有人說沒台詞,各種說法都有,總之就是很難。

現在看到劇本,葉竹漪發現真的很難。

家破人亡后無家可歸的沈二小姐沈蔓青前往大舞廳做舞女,驕傲的沈蔓青不願意跳露骨風騷的舞,在第一天演出連累了其他舞女。第二天其他舞女被訓后氣不過對她一番冷嘲熱諷、言語侮辱,期間沈蔓青一聲沒吭壓抑着情緒默默承受,舞女們覺得無趣陸續走了,只留沈蔓青一人在後台。

之後音樂響起,沈蔓青搶在舞女們的前面上了台,她跳了一支舞,憑藉這支舞一舉成為了大舞廳的台柱子。

需要演的便是一聲不吭忍受辱罵然後獨留在後台的沈蔓青,以及那一支舞。

情緒需要演員自己琢磨,舞跳成什麼樣也由演員自行決定。

五分鐘后,路不平說:“開始吧。”

葉竹漪捻着汗濕的手心,定了定心。

助理關了室內的燈,舞台上的燈光亮起,葉竹漪抬眸確認了機位找准了距離,以半邊側身對着鏡頭。

路不平有些意外:“看着經驗少,意識倒不錯,不會刻意看鏡頭也不會忽視鏡頭。不像之前幾個蠢的,要麼演出鏡頭,要麼總不自覺地找鏡頭。”她語帶嘲諷地感嘆,“現在這些一線二線的‘演員’水分越來越大,演戲經驗都餵了狗了。”

拍電影最怕演員看鏡頭,神情動作都做不到位,還對着鏡頭,更假。做偶像的、演電視劇的多少都有這個通病。

“是不錯吧。”周雯頗有點驕傲,畢竟人是她挑回來的。

路不平嗤笑一聲,轉着手中的筆:“有意識可不代表有演技。”

秦至臻面無表情地看着取景器內的畫面。

葉竹漪頭低垂,細白的脖頸彎曲,腰板和脊背卻挺得筆直,垂在身側的手收握成拳狀,一點點收緊,手背上的青筋越來越清晰,彷彿真的有那麼一群人對着她丟出一句又一句的冷嘲熱諷。

半邊側臉可以清楚地看見她顫動的長睫,飽滿的唇型也很有優勢,下唇都在發顫。

目前來說演技還可以,但還沒有讓人驚艷。

突然一下,紅唇抿上,下唇被死死咬着。葉竹漪走了兩步,以正面對着鏡頭,她身體往後傾了一下,她身後其實什麼都沒有,卻讓人感覺她在倚着一面牆。

這時應該是舞女們都走了,沈蔓青一人在後台。

左手抓着右手手臂,是自我保護的姿態,雙目緊閉,她只是倚着“牆”,沒有滑坐下去,也沒有完全站直,背微坨,似乎只是藉著這樣一面牆,驕傲又倔強地站着。

纖長的睫毛顫動得更頻繁了,鼻翼隨着她深深的呼吸微動,下唇被咬得更加嬌艷,隱約滲出一絲血,她在發抖,極度隱忍壓抑地發抖,卻沒有落下一滴淚。

葉竹漪對着鏡頭慢慢抬眼,脊背也隨之慢慢挺直。

只是一個簡單的睜眼過程,卻像是破蛹成蝶完成了蛻變,

眼眸低垂時的脆弱,半垂時的憤恨不甘,徹底睜開時,雙目通紅,沒有一絲淚,也沒有一絲情緒。

卻讓人感覺無盡的悲傷。

這一刻過去的沈二小姐死了。

路不平瞳孔驟縮,眼裏都在發光,他揮了揮手示意助理放音樂。

音樂驟然響起,切換地很突然,葉竹漪沒有表現出慌亂,她抬手解開了頭繩,一頭長發如瀑垂落。

秦至臻看到她的動作微挑了挑眉,傾身換了個坐姿,略慵懶地靠着椅背。

之前不會跳艷舞,現在就會跳了么?一個艷舞就能成為台柱子?肯定不是普通的艷舞,是要讓人看了一遍還想再看一遍的舞。

我要用盡我萬種風情,讓你在將來任何不和我在一起的時候,內心無法安寧。

葉竹漪抿了抿唇,之前咬出的血被抹開,唇色更加嬌艷。她找准節奏,踩着節點舞動起來。

細腰如風中搖擺的柳枝,發尾在空中掃蕩,她扭動的每一下都極盡風情,偏偏這時她眼神冷淡,面色清冷。偶爾一個眨眼的瞬間流露出魅惑,她又跳的不那麼妖嬈了。

她像是搖曳的罌粟,勾着人摘。

卻又時刻提醒着人,她摘不得。

秦至臻看着葉竹漪這朵罌粟,猶如深潭的眼眸里像被擲進了一粒石子,眸光微漾,她不自覺地坐直了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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