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 章 第 44 章
《七點半咖啡屋》拍攝周期為三個月,在七月中旬殺青。
殺青后許景末終於閑了下來。
她抽了一個時間帶沈扶澤去她的工作室,把沈扶澤介紹給她工作室的人認識,然後又帶沈扶澤回了她的公寓,那個她一次也沒有讓沈扶澤進去過的公寓。
一進房間,沈扶澤像個充滿好奇心的小孩,這裏看看那裏戳戳。沈扶澤看到哪裏,她就介紹到哪裏,她還把她這些年獲得的獎盃和得意作品一一樣給沈扶澤說了。
她說話的時候,沈扶澤或倚在桌邊,或倚在牆上,微垂着腦袋安靜的聽着,不時說一句“我家景末真棒”。
一開始大家都挺正經的,後面兩人在滿是邊角料的書房裏鬼混了大半天。
最後是沈扶澤的手機鈴聲突兀的響起來打斷他們。
打電話來的人是沈扶澤的父親,沈老爺子喊他們兩個今晚回去吃個飯,沈扶澤應下了。
身着中山裝的沈老爺子看着嚴肅,實際上是一個性格和藹的長輩,當天的晚宴就像普通的家宴,並沒有給許景末多大壓力。
只是晚飯結束后,沈老爺子突然對沈扶澤說:“你上樓一下。”
沈扶澤“哦”了一聲,轉身上樓了。
許景末以為沈老爺子是要和沈扶澤去樓上單獨談事情,可是沈扶澤上去了,也不見沈老爺子上去。
等她回過神,發現所有傭人都退下了,客廳里只剩下她和沈老爺子。
原來沈老爺子不是要跟沈扶澤單獨談話,而是要跟她單獨談話。
“我得承認一開始同意這門婚事,不是因為你們合適,而是因為你是最適合他的人。”
“原因很簡單,因為你們互相討厭,光是互相討厭這一點,就可以避免很多事情發生。”
沈老爺子說的話並不那麼讓人舒服,但是他說話的語氣卻很溫和。
“集團表面風平浪靜,實際上背地裏互相撕咬,身為繼承人是絕對不可以有軟肋的,我自己吃過這方面的虧,不想他步我的後塵。”
“我為他包辦婚姻,為他選擇了一個適合他的人,我自負的以為自己能掌控一切,直到最近我才發現,我從來都不了解他。”
“從小沒爹管使他養了一身戾氣,丟他去部隊磨平了他一身戾氣,送他去國外增長他學識修養的同時也讓他學會了偽裝。我自負的以為我了解他,後面發現他表現出來的只是想讓人看到的那一面,他真正的內心沒有人能觸及。”
“我現在甚至不知道他到底還恨不恨我,也不知道他笑着喊出的那聲‘爸’究竟是他的心裏話,還是就是喊喊而已。”
“我以為他這樣的人不會輕易對誰動心。”說到這裏沈老爺子轉過頭來看着許景末,他神情平靜,語氣無波,“可是他卻對你動心,甚至時間早得超乎我的預料,我甚至懷疑當初讓他聯姻的時候他表面一臉拒絕實際上心裏笑開了花。”
雖然有點不道德,但是聽到這裏的許景末有點想笑。
因為這事吧,沈扶澤真的做得出來。
最後,沈老爺子說:“他要給自己找個軟肋是他的事,我沒心情管。我現在只問你一句,你會像在神父面前承諾的那樣,無論健康疾病,貧窮富有,都會永遠愛他嗎?”
許景末沉默了一會兒才開口。
“伯父,您說,當初讓他聯姻的時候他表面一臉拒絕實際上心裏笑開了花,實際上……”她望着遠處笑了一下,“當初如果跟我聯姻的人不是沈扶澤,那我絕對不會點頭。”
因為是他,所以願意。
至於為什麼是他就願意?說實話許景末也還沒有弄清楚。
《七點半咖啡屋》在十月份正式開播。
開播的第一天就引起一片爭議,有關劇情的爭議,人物的爭議,劇中的女主角飾演者許景末更是爭議的核心。
這樣的爭議使得這部劇在播出一周后收視率甩同期好幾條街。
劇組舉行了慶功宴,並在慶功宴上安排了一個小時的記者會。
記者在問了很多有關劇情人物相關的問題后,問了許景末一個私人的問題:“許小姐,您和沈先生結婚以來一直有傳聞說你們感情不佳,結婚只是為了利益,您要如何證明你們並不是為了利益而結合呢?”
她的回答是:“我並不想向誰證明,不久前一位夫人跟我說過一句話,‘愛這種東西不需要證明,它藏在所有的細枝末節里’。”
她回答完后,底下響起一片掌聲。
慶功宴結束后的第二天,沈扶澤說要給她個驚喜,矇著她的眼睛帶她走過一條長長的走廊,來到一個滿是花香的地方。
“可以睜開眼睛了。”
沈扶澤在她耳畔說,同時手指挑開了矇著她眼睛的黑布。
她以為沈扶澤喊了一大堆朋友給她慶祝,已經料想到睜開眼睛前面是一個巨大的蛋糕,蛋糕後面站着一排朋友齊聲對着她說“surprise!”
可是她睜開眼睛后沒有看到蛋糕。
沒有看到朋友。
偌大的宴會廳甚至沒有別人。
滿目的玫瑰花瓣。
頭頂水晶燈剔透的光與桌上燭台的光輝映。
耳畔是沉和平緩的音樂。
她身旁只有沈扶澤一個人。
宴會廳正中的圓桌上有燭光鮮花,有紅酒香檳,有牛排,有精緻的餐點。
她偏頭問沈扶澤:“怎麼不喊朋友來?”
“你昨天的時間已經屬於朋友。”
屬於沈扶澤獨特的嗓音伴着大提琴沉和的聲音落入她耳膜,像是很遠,又像是很近,“你今天的時間,是屬於我的。”
回過神的時候她已經落入一個懷抱。
紅酒被打翻了。
燭火搖曳,花瓣紛飛。
好像是誰說了一句什麼,又好像誰也沒說,本身氣氛已經足夠。
精緻的菜品她一口沒吃,她就被沈扶澤吃了。
吃得徹底。
第二天早晨許景末醒了一次,沈扶澤喂她喝了點牛奶,她又睡了過去。
不,準備來說是昏睡過去。
一直到第二天下午才正式醒來。
沈扶澤問她餓不餓,她搖頭,沈扶澤問她想吃什麼,她還是搖頭,最後沈扶澤喂她吃了點粥,又扶她躺下。
直到第三天,許景末醒來后看着床邊熟悉的身影,低低的罵了一句“禽獸”。
禽獸聽到了,偏過頭來,金絲眼鏡下狹長的眼眸中流露出熟悉的笑意,他說:“遲到了一年半的洞房,你說,我要不要連本帶利討回來?”
許景末沒說話。
她記仇,一整天都沒理沈扶澤。
為了氣沈扶澤,她還特意說:“你知道嗎?以前有很多人追我的,從小學開始,初中,高中,一直大學,就沒有少過,後來我出道后,追我的人更多。”
誰知沈扶澤一點都不生氣,笑着說:“我知道。我們家景末這麼漂亮,沒人追你才不正常。”
沈扶澤不生氣,她就更氣了。
沈扶澤說:“我也跟你說一個秘密。”
“我其實有早戀過,不過是暗戀。”
許景末:“哦。”
沈扶澤:“對象是一個長得很漂亮,卻有些傻的女生。”
許景末:“哦。”
沈扶澤繼續說著:“我真的特別喜歡她,第一眼就喜歡,後面也喜歡,她做什麼我都喜歡,連她生氣的樣子我都覺得可愛。”
許景末:“哦。”
她心道你這麼喜歡這個人不如我送你一個自由?
又聽見沈扶澤說:“可惜,第一次見面我就給她留下了很差的印象,導致後面的很多年,她都特別討厭我。”
許景末慣性的想“哦”,可是她張了張口,“哦”不出來。
她突然想起,沈老爺子說的:
——他對你動心,時間早得超乎我的預料。
沈扶澤也對她說過:
——九年我都等了,不在乎多等這十幾天。
所以,沈扶澤說的其實是……
她猛得看過去,對上沈扶澤那張笑盈盈的臉。
沈扶澤說:“傻瓜。”
兩個月後,許景末工作室。
“下雪了!”
有人歡呼起來。
《七點半咖啡屋》在國外播出后,一個國外的導演聯繫上許景末,邀請她出演電影《在星空下》的女主角,不僅如此,對方還邀請她擔任整個電影的人物服裝主設計師。
從上個月開始,她每天二十四小時,除去睡覺的五個小時,其餘時間都泡在工作室里。
如果不是有人說,她都不知道外面下雪了。
過了一會兒又聽見有人喊了一句。
“景末姐,你家先生來了!”
“對啊對啊,就在樓下!手裏還捧着一束玫瑰花,好浪漫呀!”
許景末丟下手裏的東西狂奔下去。
有人疑惑問:“今天是什麼節日嗎?”
今天並不是什麼節日。
而是許景末與沈扶澤第一次見面的日子。
說來也巧,那天是一個雪天,今天也是。
初見的日子,算是一個紀念日,她本來想約沈扶澤一起去外面吃個飯,看個電影,但是沈扶澤說他今天有事。
她以為他忘了,這個混蛋。
許景末是跑着下樓的,卻在最後一道台階的時候停下腳步,她在門後面站了十分鐘才走出去。
她站在屋檐下沒動,看着沈扶澤一步一步,皮鞋踩着白雪朝她走來。
“你不是今天忙嗎?”她沒好氣的道。
沈扶澤穿着一件深棕色大衣,撐着一柄雨傘,鼻樑上一如既往架着一副昂貴的金絲眼鏡,鏡片后那雙狹長的眼眸中帶着幾分笑意,他說:“是挺忙的。”
頓了頓他說:“但是你更重要。”
她故意讓這個騙子在雪中多等了一會兒才走出去,可是看到他凍得發白的臉,她又開始心疼了。
“冷嗎?”她問。
“冷啊,都快凍死了。”沈扶澤說著又沒個正經,“要一個抱抱才能……”
沈扶澤這話本來就是開玩笑,他已經做好被懟的心理準備,可是話沒說完,一個嬌小溫暖的身體突然撲進他懷裏,兩隻手臂緊緊抱着他的腰,臉埋在他頸窩。
“活該,誰讓你大冷天過來的,還站雪中……”
字字皆是抱怨,字字皆是關切。
玫瑰花束落在雪地里,紅色花瓣碎了一地,沒人去管。
沈扶澤一手撐傘,一手環到許景末後背,有力的手臂將懷裏的人擁緊,他說:“現在就不冷了。”
多年前的那個雪天,他們在巷子裏初見,給彼此留下了並不太好的印象。
導致後面很多年的水火不容。
多年後的今天,他抱着玫瑰花從雪中走來,牽起她的手。
從此水火相容。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