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分享
“我發現了一個秘密。”
“什麼秘密?”李成暄看着初雪的眼睛,聲音平穩而輕。他將手中的芙蓉糕喂到初雪嘴邊,初雪就着咬了一口,含糊不清道:“就是……”
她湊身到李成暄耳邊,氣息好像帶着芙蓉糕的香氣。
“我告訴你,你別告訴別人。”初雪對秘密的定義,是別人都不知道的事情。在發現這件事之後,她觀察過身旁那些人,從未發現過有人知曉。
這發現使她覺得新奇、喜悅,如今急於和人分享。
這秘密彷彿忽然降落在她身邊似的,那一日,她不過是在床上隨意地翻滾,因為已經到了睡覺的時候,可她還不想入睡。於是在床上隨意地打發時間,不記得是如何做到那個動作,左腿壓着右腿,並且從中得到了新奇的快樂。
這快樂從未有過,也從未感受過。因而對她而言,是個秘密。
當時她覺得新奇,新奇中帶着慌張。於是懷揣着這種心情,偷偷觀察了好些人。直到她發現,好像沒有人知道這件事。
這一定是個秘密。初雪想。
初雪回身,看着李成暄,天真地問:“暄哥哥,你要試試嗎?”
李成暄同樣看着初雪,看她神色天真地說起這件……怎麼說呢,說出來一定是有悖道德的事情,或者說下流、無恥之流。
可是這樣的話,阿雪就變成和他一樣了。
一起擁有不被認可的秘密。
李成暄笑了,把芙蓉糕再次送到初雪嘴邊,“好,我知道了,也不會告訴別人的。”
初雪得了他的保證,點頭笑得眉眼彎彎。她信任李成暄,僅次於信任自己。
初雪把手裏的桂花糕遞給李成暄,“暄哥哥吃。”
無論是糕點,還是秘密,都需要去分享。
這宮裏只有她一個人了,世上也只有她一個人了,她想要暄哥哥陪着。如果暄哥哥也離開的話,就要變成孤單一個人。
把秘密和糕點都給他,就能留住了吧。初雪覺得自己這樣的想法好下流,簡直像玷污了他們之間的感情。
可是她也沒有辦法。
李成暄來的時候還有艷陽高照,頃刻間,便風雲突變,一聲悶雷平地起。
——轟隆。
初雪被嚇得驚叫一聲,手中的糕點顫落在地,她下意識往李成暄身邊靠。初雪抓住李成暄的胳膊,脖子縮着。
李成暄抬手,將她半抱在懷裏,給她整個胸膛作依靠。
“不怕,打雷而已。”
初雪心中驚懼微退,她已經十歲了,是大孩子了,不能怕打雷,好丟人。
“我沒有怕……我只是……只是……”初雪的手指還抓着李成暄的小臂,低着頭,面色為難地試圖編造一個借口。
李成暄笑得更肆意,“沒有關係,阿雪,這沒有什麼。人都有害怕的東西,有人害怕打雷,有人害怕蟲子,這都是尋常事。如同日升月落一般尋常。”
初雪聽他這麼說,心下稍安,懵懂發問:“那暄哥哥也會害怕嗎?你最怕什麼呢?”
初雪怕的東西很多,怕打雷,怕蟲子,怕死……
李成暄仍舊微笑着:“嗯,阿雪猜猜吧?”
“打雷你肯定不怕了,蟲子你也不怕,難不成……你怕皇上?”
李成暄搖頭,好像一位人師:“我並不害怕皇上,我只是……敬他。世上很多人都敬他,那些當官的,還有老百姓,你明白嗎?”
初雪似懂非懂,“那皇後娘娘?”
她是有些怕皇後娘娘的,因為皇后待她不再親近了,從前和藹的眼神變作了疏離,甚至厭惡。她偶爾去請安,都很抗拒看見皇后的眼神。
李成暄還是搖頭:“也不是,我也不怕皇後娘娘。她是我的母后,也是國母,按理說,她需要端莊,需要知禮懂事。可是她也是一個人,人總是會有那麼幾個時刻走神,所以阿雪也不必怕她。”
初雪啊了聲,還是不太明白這意思。不過她聽懂了“不必怕她”幾個字,點頭。
“嗯嗯。”
***
回想起來,她從李成暄那裏學到許多東西,他也的確教了許多東西。其中許多話早就可以嗅到苗頭的,李成暄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瘋子。他所秉承的觀念、做事的態度,與這世俗格格不入。他根本沒有什麼害怕的事情。
可初雪和他們不同,她所能接觸到的世界,便是李成暄。
初雪抱着膝蓋,靠着床頭失神。
雲芷進來伺候她洗臉,臨走的時候看見今天燭火燒得格外旺盛,便問初雪:“郡主,可要燈清理一下?”
初雪搖頭,聲音沒什麼氣力:“不必了,你將燈熄了,我待會兒就睡了。”
雲芷應下,熄了燈退出去。屋子裏剩下初雪一個人,她往下躺倒,翻了個身。
今夜李成暄應當不會來了。
初雪閉上眼。
良久,又再度睜開。
翻轉身體,毫無倦意。
回憶起來,夜半夢醒,忽然看見床邊坐着一個人,應當是一件很驚悚的事情。可初雪從未覺得害怕過,她甚至很快適應。
譬如說,即便確定今夜李成暄不會來,可她竟然會覺得不習慣。
夜裏輕微響動,都讓她醒過來。
李成暄沒有回來的時候,初雪糾結該怎麼樣結束這一切,擺脫他,離開他。可事情這麼順利,她又覺得不可思議,甚至手足無措。
腦子裏紛亂的想法飄來飄去,這一夜註定不得安眠。
翌日一大早,便聽得皇後傳召,不知發生什麼事。
問那來傳話的宮女,宮女只說:“郡主去了便知道了。”
初雪不解,近來宮中也未聽聞發生什麼大事。帶着這疑惑,初雪簡單收拾了一下,攜雲芷往皇后那兒去。
皇後宮中好不熱鬧,初雪到的時候,已經有許多貴女們也到了。貴女們與初雪見過禮,各自退回座位。
初雪還愣着,與皇后請過安,退到一邊。
皇后卻難得主動與她說話:“長寧啊,你素日也不愛走動,今日找你來,是想見你陪她們一道兒說說話。”
初雪一眼掃過去,她認得臉的,都是家世相當的適齡女子。她心下有了計較,沉默不語。
這陣仗是為誰,初雪清楚。
才想呢,那人便到了。